我知道你在等我給你一個不去恨李祈沐的藉口，那麼，我成全你的私心……
公寓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裡，李恩旭丟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後走了，留下幾個看似是李諾一的小弟給她。
他說，所有的謎團都會在今晚掀開神秘面紗。
她聽他說完這句話後，心裡的恨意莫名消除了一點。也許真的是想給自己一個獨善其身，好好活下去的藉口，她同意了李恩旭的計劃。
房間裡，小弟端上熱茶和糕點，甜的，不對她的胃口。她蜷縮在原形沙發裡，端著茶漫不經心的喝著。小弟們在她面前走來走去，那個‘諾’字無數次刺痛她的雙眼。
“麻煩。”
她喊，其中一個年輕小弟應聲跑過來，一個禮貌的鞠躬，面容清秀，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
“請問有什麼吩咐？”
“沒有——我冒昧的問一句，你衣服上那字是什麼意思？”
“您說‘諾’呀？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個名字裡有‘諾’的人對老大很重要——應該是這樣的吧，呵呵。”
她忽然鬆了口氣，擡眸淺淺笑著。李諾一的時代早就過去，看來是李恩旭爲了祭奠李諾一，纔會讓自己的手下穿上屬於李諾一的衣服。而李恩旭現在的小弟，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純粹是爲了錢和義氣跟著他。
一個笑著笑著卻能讓人感覺心碎，站著都怕他隨時會倒下的男人，她不知道李恩旭最近遭遇了什麼。明知道自己想殺了他，他避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撞到自己槍口上？
她伸手拉住窗簾，拉來一片黑暗將自己籠罩。眼神在黑暗中愈發迷離沉澱，手裡的清茶已經冷卻，她卻毫無知覺的繼續喝著。
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預料，什麼天才少女，洞悉人心，故事的發生已經完全脫軌……
突然間她手裡的通訊器響了起來，黑衣小弟訓練有素的連人帶椅子擡到了裡面。裡面是個狹小的空房間，牆壁上有個洞，通過這個洞能看清隔壁房間的情況。
“小姐，我們任務已經完成，先退下了。”
“任務？完成了？！你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喂，你們先別走啊——臥槽！趕時間下班啊，你倒是解釋下游戲規則啊——”
她害怕被隔壁的人聽到自己的聲音，急忙捂住嘴巴。一看黑衣小弟全都走了，還說什麼任務已經完成，他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李恩旭想玩什麼鬼把戲？說什麼韓鶴溪和愛德華的死和他無關——
臥槽！既然無關，你他麼裝什麼神弄什麼鬼，在李家醫院還能用通訊器敲到我的頻道！
要是真的無關，你做那麼多事情的原因，只可能是爲了讓藏在迷霧後的兇手現身……
兇手，難道又是李祈沐……
她想想也醉了，反正房間裡已經沒人，她女漢子的踹掉腳上的鞋子，習慣性蹬著一條腿，睜大眼睛貼在牆上屏氣凝神的看著——
清脆的開門聲後，一抹身影緩步進來，聲音輕得若有似無。緊接著門關上，打火機的聲音響了一下，幾聲輕蔑的笑後，兩抹身影真正碰撞上來！
“洞好小，看不清楚——這不是逗我啊！”
她心急如焚的摳著牆上的洞，人家可是水泥和鋼鐵做的，你一根手指頭還能咋的！她摳了幾下後
也覺得自己有點蠢，吹掉睫毛上的粉塵，直接把耳朵貼了上去。
房間裡有兩個聲音，一個是李祈沐，另一個自然是李恩旭。
她記得一個小時前李恩旭說，你恨一個人，愛一個人都需要藉口，那讓我給你一個恰當的藉口……
房間裡點了一盞小吊燈，窗簾半拉著，黑暗無孔不入。
一個小時前李祈沐接到李恩旭的電話，第一個反應是嚇了一跳，因爲他以爲李恩旭要麼已經死了，要麼離開川州這輩子都不會想見到自己。沒想到李恩旭不只沒躲起來，還主動聯繫他。
舊友相邀，他豈會不到。
只不過約定的地點有點奇怪，平民街道的一棟平民公寓。據傳來的線報，公寓沒有任何可疑。主人舉家移居國外，公寓自然荒廢了下來。
李祈沐還是穿著一條白色襯衫，不過領口和袖口有點髒。他叼著煙暼了眼頭上的小黃燈，不太習慣這種隱隱約約的黑暗，走到開關前按了幾下。
“呼~全報廢，好地方。”
他揉著指尖上的灰塵，眉頭微皺，有點嫌棄。
李恩旭靠在窗前的躺椅上，左手扶住嘴上的煙，右手垂在一邊，陰影中看不清眼色。
“你電話裡說，你知道丫頭在哪裡……”
“李祈沐，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很像樂正的小女生，今晚你怎麼沒帶她一起來？”
李祈沐不屑暼了他一眼，吐掉煙的時候不由咳嗽了幾聲。血液很快涌到大腦裡，他的臉色突然漲紅，頭暈目眩，卻不動聲色的靠在牆上繼續抽菸。
“李恩旭，沒想到你還會在意女人……”
李恩旭陰陰冷笑幾聲，略帶嘲諷，聲線有點啞：“你別忘了，我可是上過樂正的男人……”
“shit！我殺了你！”
“假設你想樂正去死——”
李祈沐猛得收拳，錯愕的皺眉抖了抖菸灰，將信將疑的看著李恩旭。
“呵呵，你拳頭很快哦~”李恩旭站起來拍拍他還緊攥在空中的拳頭，眼睛微微瞇起，嘴角帶著一絲戲謔的笑。“你到底有多愛那個女人，不對，我應該這麼問，你身邊那麼多女人都滿足不了你，你的心真大……”
“你把丫頭怎樣了？！”
“你說能怎樣？還能怎樣？你明白的，我不懂欣賞女人的美。不過她的身體真的很誘人，特別是……”
李祈沐一拳直接下去，順勢拽住他的衣領往自己身前一拉，李恩旭原本拉高的領口垮下，露出一道綿長的暗紅色傷口。李祈沐不由一怔，嘴裡啐出一口冷氣，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的臉。
多麼風輕雲淡，多麼的不屑和不可一世。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他能想象到李恩旭中招時的慘烈，那麼長一道傷口，又是在脖子的致命處，是誰下得狠手，他又用了多久的時間活下來。
李恩旭自顧自吐出一聲蔑笑，拍落他的手，淡定自若的整理領口。他還是躺回了躺椅上，以一個垂垂老者的姿態茍延殘喘的眨著眼喘著氣，右手緩緩拿起一支菸叼在嘴上，打火機閃爍了一下，突然燃起的火苗直刺他眼底的傷痛和昏暗。
“你的脖子……這段時間你是躲起來養傷啊——”
“傷？你說錯了，我從來不在意身體的傷。自從諾一哥哥走了後，我發覺原來活人真的可
以像個死人一樣活著。照樣呼吸照樣看這個世界，只不過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沒有了絢麗顏色，看到的都是灰——”
李祈沐震驚也好，感觸也好，只是短短幾分鐘時間，再次用視線逼近李恩旭的臉。
“是誰傷了你？”
“沒想到李大少爺到現在還關心我——呵呵，是出於當時三人聯盟的情意，還是那天你對我做的事情——”
李恩旭像個沒事人一樣的說著，永遠忘不了那天李祈沐在他身上的發泄，像一把利刃，差點刺穿他的身體。是痛，讓他午夜夢迴時都會驚醒，汗流浹背的不斷喘息，歇斯底里的怒吼發瘋……
李祈沐低頭握了握拳頭，臉色鐵青，額頭青筋隱約可見。
“丫頭在哪裡？”
“還記得那時候你對諾一哥哥說的誓言嗎？”
“我問你，丫頭在哪裡？！”
李恩旭當沒聽見，執煙的左手放在一邊，任由煙在指尖燃燒殆盡，眼底滿目瘡痍死灰一片，記憶不斷的敲擊心房。漸漸的呼吸和心跳也慢了，傷痛卻更深了。
李祈沐儼然已經失去了耐性，自從接到他那個電話起，他就像容易擦槍走火的野獸。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確定她是否安全。結果李恩旭一直在打啞謎，說著一些不找邊際的話，他的耐性已經被磨光，只差最後一點火苗，他就會完全發瘋暴走！
“我問你把丫頭弄到哪裡去了！”
“你先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再告訴你想要的答案——”
又是問題！那麼多的問題，他已經快招架不住。只想在身體垮掉之前，知道她是否安全無恙……
李祈沐鬆開緊握的拳頭，轉身在旁邊坐下，拿出煙點上。
一個房間，兩個男人，煙霧繚繞，互不說話，各自用餘光打量對方。
許久，李祈沐咬著菸頭往後一仰，忘記身體的疲憊不堪和破破爛爛，看著泛黃的天花板，出神的‘嗯’了一聲。
李恩旭滿意的打了個響指，看向牆壁上隱秘的小洞，知道此時另一邊牆的她渴望知道事情的所有答案。他從沒想過當一個好人，指引者。也許是到了生命的最後，他從生命的泥河中掙扎出來，渴望看見世上最後一抹笑臉……
“五年前，破壞李佑無遊輪船體的是X的科榮和小K，是你的指使和授權？”
李祈沐早就猜想到李恩旭會那麼問，早在五年前海難發生後，有個人就那麼問過他。當時他的答案是一個沉重的點頭，再無其他。
這一次，他只是疲憊的揉了下太陽穴，淺笑不語。
李恩旭作勢起來：“不合作？那好，我……”
“李恩旭！”
李恩旭淺笑應了一聲，拉好領口重新躺了回去。知道李祈沐只要一涉及樂正愛雪兒，就會手足無措，什麼僞裝防禦，頃刻間都是泡沫！
李祈沐臉色鐵青難看的厲害，狠狠瞪了眼他，掐滅手裡的菸頭。
“假設你認爲拖延時間，你的手下能找到樂正的下落，那你就儘管拖延時間。反正過得越久，樂正的處境就越危險……”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真相！關於五年前那場海難，關於你李祈沐僞裝給世人冷酷又陰暗的僞裝，關於你在我心目中是否是個合格的獵殺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