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這幾年過得不好吧?”
“怎麼突然換這個話題了?”
“學長之前受了很重的傷吧,甚至臉都傷了——”
聞人暮下意識戴好帽子遮住頭上的傷痕,發現她滿眼悲傷慘笑不斷,心裡莫名的感動了一下。像以前一樣拍了拍她的肩頭,摸著下巴輕嘆了口氣。
“幾年前我去執行一個任務,結果發生了意外,我的臉被炸燬了。我在醫院病牀上整整躺了一年,身體是恢復了,可臉還是毀了。後來我像你說的去了韓國,回來後又是一個帥氣的漢子,哈哈?!?
他受的傷應該很嚴重,光看頭上那些傷痕就觸目驚心,他卻爲了不讓自己擔心難過,像沒事人一樣說著慘痛的過去。
眼眶突然熱熱的,鼻子也酸了,她低頭玩著手指頭,腦海裡都是聞人暮重傷鮮血直流的畫面。
“學長——”
“以前我懷疑你沒有淚腺的,現在年紀大了你淚腺倒復活了,都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你哭的話就是在笑我!還不趕緊把眼淚擦掉,難看死了!”
“嗯……嗯嗯!”
聞人暮怎麼忍心看她哭得像個孩子,在他心目中她一直是個無法無天笑起來又沒心沒肺的女孩。那年夏天太美,把她在陽光下肆意奔跑大笑的身影牢牢烙印在了心頭……
眼淚擦掉了,她還是那個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樂正愛雪兒,抱著膝蓋故作悠閒的打量車子,其實她那點小心思他早看出來了,無奈淺笑了幾聲,放鬆身體靠著,視線飄向車外的風景。
“你怎麼認識唐凉蘇的?”
“就這麼認識了唄~”
“你知道他的身份底細麼?”
她想了想,很天真的回答:“凉蘇說他是中法混血兒,前段時間大學畢業後回國內玩——”
“然後呢?”
“然後?”
她意外的發現沒有然後了,對於凉蘇的所知只有他說的那些,甚至連他家裡有幾個人,在法國是做什麼的也一無所知??粗勅四和蝗粐烂C的臉,她的心怔了一下,很小心的問:“學長是不是知道什麼?”
“沒什麼。”聞人暮欲言又止?!疤讫澨K比你小三四歲,你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啊。不過那小鬼喜歡叫我姐姐——”
“真的麼?”
這質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她不爽的剛要反駁,聞人暮拿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上面是昨晚凉蘇單膝跪下向她求婚的片段。視頻有點抖,看樣子是路人拍的。
“我知道你的桃花運很好,誰叫你長了雙桃花眼——不過不要讓桃花運變成桃花劫——”
她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安,聞人暮不會故意問她關於凉蘇的事情,而且聞人暮很少那麼嚴肅認真。
“學長,你有話就明說吧?!?
讓他明說他卻不說了,直接轉到了另一個話題:“聽說你和李佑無結婚了?”
“哦——”
她沒有想象中那麼的冷靜,要擊垮她很簡單,三個字足夠:李佑無。
聞人暮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眼底一片荒蕪:“過去的事都會過去,你接下來的路還有很長,不要再爲了已經發生的事情難過——我們都說人生匆匆幾十年,其實不長不短,剛好有一個美好的記憶。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畢竟你還有時間創造另一個美好的記憶——”
而他卻已經沒有機會和時間了……
她擡頭茫然的看著聞人暮,他那麼賣力佯裝的笑,卻掩蓋不住眼裡的死灰和悲傷
。好像在暴風雨中苦苦堅持的花蕊,最終敵不過被攔腰折斷的悲慘命運……
“學長,你的時間也還很長啊,爲什麼我感覺你說的自己像快死了一樣……”
“小丫頭片子你想什麼呢,就這麼想咒學長死??!”他極力想掩飾崩潰的內心,嘴角卻是慘白枯竭的笑。“你和小霸王的兒子很可愛,幸虧長得像你。好了。局子裡還有事情,我要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聊。”
縱使心裡有很多個問題,她卻沉浸在聞人暮悲傷淺淡的眼神中。最後放下一切淺淺一笑,乖巧的連連點頭,揮手目送他的車子駛出視線,身體卻像被抽空了一樣,愣在原地一時忘記了要幹什麼……
房間裡,她獨自一人趴在大牀上,左手扶著腦袋,嘴裡咬著一根鋼筆,眼前放著本本子。她皺著眉頭寫了寫,又很快塗掉。這次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本來寫得很順利,又突然想到哪裡不對勁,一怒之下直接把本子扔了出去。
她疲憊的打了個哈欠,翻身仰靠在牀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神遊太空。
集裝箱的事情後她去過李樂,新來的店員說文特到國外出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她也去過青竹弄123號還有那間青竹下的房子,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聽青竹弄的老居民說,青竹弄123號一直沒人住,那老房子也是。
可以確定東東是影的人,而影就是李恩旭??衫疃餍袷钦l?真的是李諾一的弟弟?關於李家的事老祖宗最清楚,可是那次大火後李宏顯也死了,再也沒人能解開她的疑問。
突然她想到一個關鍵人物,也是她這時候最不想看見的人——李祈沐。
李祈沐親口承認小洋房的火是他放的,可沒說目的是什麼?李祈沐X和影的ZX之前好像是聯盟關係,看李恩旭做了那麼多的事情,難道真的只是爲了李諾一報復自己?
這就像一個怪圈,她好不容易想通這一點,又狠狠的掉進另一個圈裡。想不明白他們的爲什麼這麼做,大費周章爲一個死了六七年的人報仇,難道真的那麼簡單?
她不敢確定,越想腦子越亂,連入夜了也不知道。像條死魚一樣躺在牀上,看著手機屏幕調出李祈沐的號碼,猶豫著要不要打?
房門聲響了幾聲,緊接著是凉蘇柔軟的聲線:“姐姐,今天晚飯吃什麼?”
她正被無數個問題拖著不能動彈,沒好氣的回了一聲:“隨便!”
“姐姐——是不是聞人局長對你說了什麼?”
“學長他——”對!學長的話好像是說凉蘇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皩W長說你需要提供身份證明,不然一個禮拜後會被遣送回法國——”
“我已經打電話給父親,可是父親在忙沒接——明天之前肯定能搞定!”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這次敲門,似乎並不是爲了問她晚飯吃什麼那麼簡單,而是害怕聞人暮對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泄露了他的秘密。
“凉蘇,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沒有啊……”
“可是學長不是這麼說的,他說你——”
她故意拖長尾音不說下去,希望凉蘇能自己坦白。
門外的凉蘇沉默了幾秒,突然沉重的嘆了口氣,順著房門坐到了地上,臉色凝重的咬著嘴脣。
“凉蘇——”
“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就喜歡和誠實的人做朋友?!?
她跳下牀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貼在門上放慢呼吸和心跳靜靜聽著。
“呼——其實我們家在法國是做那些灰色地帶生意的,有點黑幫背景。聞人局長知道後害怕我留在你身邊會連累你,他就想讓我回國去——姐姐,其實我這次回國不是想念故鄉,而是不想繼承父親的給的擔子。我心目中的世界還是很和平很乾淨的,我不想每天和那些人打交道——姐姐,你不會怪我剛開始沒告訴你騙你吧?”
她忽然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心想這都不是事,那都是凉蘇他老爹的事情,凉蘇還是那個呆萌蠢蠢的單純少年。
“姐姐?”
“我沒聾,不要叫那麼大聲!”
“哦,姐姐不生氣麼?”
“呵呵,怎麼會呢——”
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一道門坐在地上,一個叨叨絮絮的道歉,一個故作滿不在乎的應一聲。她想聞人暮是警察,凉蘇的父親家族做的是黑幫生意,兩個人對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而且聞人暮是她的學長,擔心她這個學妹也情有可原。
凉蘇離開後她也回到了牀上,一個人靜靜的趴了很久,腦袋裡閃過很多畫面,卻一個也沒有記住。她只記得那天很昏暗,身上的迷藥效果還沒過,所以腦海裡的影只是一個很模糊的身影。
她記得影是個高高瘦瘦的少年,瞳孔的顏色和亞洲人不一樣,五官很立體,影好像不是純正的亞洲人。
無論她怎麼想所有的事情,到了影那裡只能被迫阻斷。她再次拿起手機,還是那串熟悉的號碼,手指在空中來來回回,最終一咬牙按了撥通鍵。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她的心跳更快了,不由屏著呼吸認真的聽著。
第一次打過去沒人接聽,她想這時候是晚上7點,也許李祈沐還在忙。她等了幾分鐘又打了過去,還是很漫長的忙音。當她要放棄要掛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喂,瘋……”
“請問誰找哈尼?”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甜美女聲,她愣在了一邊,很久都沒有回過神。
“喂?誰找哈尼啊……哈尼你洗完澡出來了?這電話備註名是什麼意思……哈尼你幹什麼呢……嘟嘟……”
電話突然掛斷了,她的眼眶也溼了,自嘲的冷笑一聲,剛要放下手機時手機卻偏偏響了起來。來電人——李祈沐。
她一邊悻悻的抹著淚水,一邊故作沒事的接聽了電話。還沒開口,電話那頭李祈沐的聲音響起:“丫頭,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事找我?”
李祈沐連續問了幾個問題,她卻一個字也回答不出來。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淚水不斷的掉出眼眶縱橫臉上,真的很冷。
“丫頭?”
“呵呵,沒事……”
李祈沐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我說沒事呢……”
“我去找你!”
電話裡傳來穿衣下牀聲,還有剛纔那女人嬌滴滴的問他去哪裡的聲音。
她捂著眼睛想了很久,在聽到開門聲後突然吼了出來:“我說我沒事,你不用來找我!”
“那好——”
“那就這……”
“那我去看小忍,這樣總和你無關了吧!”
“李祈沐??!不要來了,我不想看見你……”
“可是我想看見你——”
“李先生,晚安……”
掛斷電話的時候她哽咽了,淚水大把落下打溼手心,狼狽不堪的倒在牀上抽泣著。手機從攤開的手心裡掉到牀上,鈴聲不斷響起,衝擊她快崩潰的內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