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感覺到濯弒天的怒意了,何況濯玉衍又不傻,他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濯弒天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冰冷無情。讓濯玉衍的頭頂上只覺陣陣的涼風嗖嗖的灌入了。
這陣涼意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他真是傻了,皇弟是什麼人他能不知道麼?
當初皇弟可是踩著衆兄弟的鮮血走到了那張高不可攀的位置上的,那頭腦精明無比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女子所矇蔽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弟早就知道了這女子的身份,只是養在那裡等著那孽子發作呢!狀討大劃。
原來……
他眼微閉了閉,心中一陣的酸楚,失落!
原來皇弟竟然寵溺那孽子到這種地步,甚至容忍他人對他的算計了!
哈哈哈,他心裡翻騰如浪,笑得苦澀,其實……皇弟不只是寵溺濯其華啊。而是寵著虞……可人!
想到這個名字,濯玉衍的心就一陣陣的抽痛……曾經他也是想用生命去呵護的女人,就算是現在他還記得當初娶她之時的幸福的發傻模樣!
他以爲這輩子會守著她幸福下去。哪知道……
“皇兄……”頭頂傳來濯弒天寡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冥想。
他一個激靈擡起了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濯弒天,他的皇弟,曾經那麼親密無間的弟弟,一陣的恍惚……
即使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濯弒天比他優秀多了,那不怒而威的氣勢,那做事果決的手段,那貴不可言的氣度都甩了他十萬八千里!
別說是可人了。就算是他也會選擇皇弟而不會選擇自己的。
目光變得茫然。自卑,失落,痛苦,乞求的看向了濯弒天,涌動的是兄弟兩人之間的默契……
濯弒天眸光微動,注視著已然不再年輕的襄陽王臉上。
遙想當年皇兄也是義氣奮發,過得肆意人生,在那段血雨腥風裡對他不離不棄始終如一的支持著他,也許……
心微微一軟。
“皇叔!”
濯弒天回過神,目光落在了濯其華的身上,對上了濯其華雲淡風輕的笑,那麼的肆意,那麼的旁若無人,世上所有的人都在羨慕濯其華活得瀟灑,活得自在。只是他卻從濯其華逍遙風流的神情中讀懂了他心裡的恨!
對襄陽王的恨!
心,瞬間變得堅硬!
什麼兄弟之情,什麼扶持之義,都比不上濯其華的心願!因爲這世上如果要找到一個對虞可人真心好的人除了濯其華沒有旁人了!
可人……
他這輩子的愧欠!他決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可人!
聲音嗖得變得冷寒,亦冰凍了濯玉衍的心,濯玉衍身體一僵,知道一切全無挽回了……
“皇兄這是在暗指朕是非不分,昏庸無道麼?”
“臣,不敢!”
濯玉衍閉了閉眼,輕嘆。
“既然如此,不如聽聽這個羅美人的說辭吧?!?
“是!”
“羅美人……”濯弒天拖了個長長的尾音,充滿了威脅之意。
羅美人嚇得一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道:“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臣妾招,臣妾全都招了。臣妾本是京城最大的青樓醉風樓裡的花魁,自從今年成了花魁後,來來往往想要替臣妾開苞之人數不勝數,不過臣妾的娘怎麼也不肯輕易鬆口,說是要奇貨可居,這一來二去也不知道怎麼就被襄陽王府的大公子看上了,他欲買下臣妾的初夜……”
“你胡說!”
濯莆柳嚇得面如土色,大聲的喝斥起來。
“大膽!”
李公公怒道:“濯大公子聖上面前大聲喧譁,該當何罪?”
“臣……臣……”濯莆柳結結巴巴道:“皇上,此女完一派胡言,望皇上明察!”
濯其華悠然一笑道:“濯大公子,你口口聲聲說羅美人全是一派胡言,又讓皇叔明察,這不是明擺著在指示皇叔按著你說的做麼?呵呵,大公子真是好大的魄力啊,連皇叔的主都敢做,怪不得敢弄個風塵女子到宮裡來穢亂宮庭呢!”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濯莆柳嚇得魂飛魄散撲到了濯弒天的臺階下,拼命的磕頭道:“皇上,微臣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濯玉衍看向了濯其華,痛心疾首道:“華兒,你與柳兒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爲何要落井下石到這種地步?”
濯其華勾了勾脣道:“襄陽王,叫本世子濯世子吧?!毖韵轮馑静徽J濯莆柳這個兄長!
“……”濯玉衍踉蹌了數步後,神情黯然的看著濯其華,眼中全是哀求之意。
濯其華譏諷一笑,真是可笑,也不知道是誰剛纔恨不得他死,在皇叔皇嬸面前那麼大義凜然的樣子,現在倒好了,爲了一個爬牀丫環生的兒子卻來求他了,做夢去吧!
見濯其華不爲所動,襄陽王知道事已如此毫無挽回餘地,彷彿蒼老了數十歲般,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濯莆柳的身邊跪了下來,沉聲道:“皇上,此事全是微臣一人所爲,不關柳兒的事,望皇上明察!”
“噢?”濯弒天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羅美人是襄陽王去青樓找來的?”
“……”襄陽王默不作聲,他一生從未踏足青樓這種骯髒地方,眼下卻要爲了救自己的兒子承認下來,真是讓他羞恥萬分。
濯其華則在一邊涼涼道:“襄陽王果然是愛子心切,願意替子受過呢!”
這話聽到濯弒天的耳朵裡無異是火上澆油,不管濯其華是誰的兒子,可是既然現在明面上是襄陽王的兒子,這一碗水總是端平吧?
你看看,護濯莆柳護得幾乎要把清譽都願意搭上,而對著濯其華卻是一口一個孽子,一口一個混帳,這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是氣死人了!
在濯弒天的心裡,濯其華就是他的兒子,他一個天子的兒子竟然受臣子的氣,讓他如何忍受?
當下他怒哼一聲對著羅美人森然道:“羅美人,你要是有半點虛言,就準備五馬分屍吧!”
“皇上!”羅美人嚇得急叫道:“臣妾毫無半點虛言,真是是濯大公子買了臣妾入王府的,本來是濯大公子是想自己享用臣妾的,可是在跟著大公子回王府時碰上了羅側妃,羅側妃怕大公子沉迷於臣妾的美色,大罵了一頓大公子,濯大公子纔不得不把臣妾送給了羅側妃。
於是羅側妃讓臣妾去迷惑濯世子,哪知道濯世子根本看不上臣妾,把臣妾趕出了他的院子,臣妾無可奈何又只能回到了羅側妃之處,在與羅側妃交談之後,發現臣妾竟然是與羅側妃五服之內的親戚,按著族譜,羅側妃是臣妾的表姐。
羅側妃憐惜於臣妾,不忍臣妾再去那骯髒之所,遂收留臣妾在王府呆了數日,可是臣妾有一次無意中碰上了襄陽王,雖然襄陽王沒有在意臣妾,但羅側妃卻起了疑心,怕臣妾勾引襄陽王,所以羅側妃思來想去就買通了這次選透的宮人,將臣妾送入了宮裡。
以上之言句句是實,望皇上饒命?。 ?
衆人聽了面面相覷,這羅側妃真是不要命麼?先不說從髒地方弄了個髒女人到王府去暗害世子這就是一大罪,更離譜的是竟然把別人不要的女人往宮裡送,這不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麼?
衆人膽戰心驚的偷看著濯弒天,果然濯弒天的臉陰沉地彷彿要滴出水來。
襄陽王簡直連死的心也有了,這招太狠了!
這是要制人於死地的節奏??!
這時他是真的恨上了羅側妃,這真是頭髮長見識短啊,害人不成反被人將了一軍,把自己搭進去不說,還連累了柳兒!
“哈哈哈……”
當御花園中靜得幾乎詭異之時,濯弒天卻大笑了起來,這笑聲冷如九天玄冰,恰似萬里雪飄千里冰封。
“皇兄,府上的羅側妃還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
襄陽王汗如雨下,大氣不敢出,這次他學乖了,不敢再認罪了,這越認越惹得皇弟生氣!
不過他不敢說話,有人敢說,這人自然就是濯其華了,只聽濯其華拍手笑道:“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香豔的緣由在裡面啊,真是讓本世子大開眼界??!”
濯弒天哼了聲道:“來人,傳朕旨意,襄陽王側妃素行不端,不堪側妃之名,降爲姨娘,永世不得晉升!”
“是。”李公公立刻應了聲。
“父王……不能讓母妃當姨娘啊……父皇……”濯莆柳急得扯了扯襄陽王的衣袖,要是羅側妃當了姨娘,那麼他這輩子就不可能當世子了!
襄陽王目光復雜的看向了濯莆柳,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這個兒子般,這個兒子一直說自己不想當世子,一直只想與濯其華好好相處,只是想讓整個王府一團和氣,可是現在……
他懷疑了,如果只是想當個好兄長,那麼又何必在意身份?一個身份不會影響兄弟的情感,一如他與皇弟,雖然一個君一個臣,平日守著君臣之宜,可是他始終相信在緊要關頭,他的皇弟是不會拋棄他的。
可是現在他的柳兒卻要他爲了一個虛無的位置去得罪皇上,難道柳兒就沒有替他想過麼?
他眸光一黯,淡淡道:“柳兒,你不是不在意世子的位置麼,既然如此,你的母妃是什麼身份又能怎麼樣?父王答應你,不管你母妃是什麼身份,你總是父王最疼愛的兒子?!?
濯莆柳身體一僵,低垂著眼,掩住所有的怨毒與憤恨!
最疼愛的兒子!哈哈,這有什麼用?
沒有一個世子的頭銜,他永遠只是個庶長子,說出去永遠讓人看不起!
濯其華爲什麼敢這麼猖狂,那就是因爲他襄陽王世子的身份!
就是因爲這個身份,所有的人都會被他羞辱了還去討好他!就是因爲這個身份,所有的千金才趨之若鶩地想要嫁給他!就是因爲這個身份,他走到哪裡都是光環,受著衆人衆星捧月般的敬重!就是因爲這個身份,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自己付了無數努力才能得到的東西!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這個位置,他也要享受人上之人的感覺,他不要再走到哪裡都被人說是襄陽王府的庶長子了!
“皇叔!”濯其華走上一步道:“皇叔您是大度之人,這等企圖穢亂宮庭之人您不過了降了她一級,但是臣侄卻不能忍受,所以臣侄有一事相求。”
“講!”
濯其華挺直了身體,眼含輕蔑地掃向了襄陽王,襄陽王只覺一個激愣,有種不祥的預感襲向了他的心頭,他騰得一下站了起來,顧不得禮儀就上前要拉濯其華。
濯其華冷笑一聲,袖袍輕揮,足尖一點,平移出三米之遠……
襄陽王的指與濯其華的袖交錯而過,只差絲毫卻未曾抓住。
直到過後,襄陽王才知道這沒有抓住的不是衣袖,而是他一輩子的幸福。
襄陽王愣愣地看著站在高處的濯其華,那風華萬千如星光般耀眼,可是他眼中的輕蔑卻灼傷了襄陽王的眼睛。
只聽濯其華一字一頓道:“臣侄請求皇上作主,讓臣侄的母妃與襄陽王和離!”
“不!”
滅頂的恐懼襲向了襄陽王,他只覺渾身血液都變得冰冷,冷得他無法呼吸,他瘋了似得衝到了濯弒天的面前,急道:“皇上,不要,不要答應他!不要……求您……”
“皇叔……”
濯其華一臉陰沉的緊隨其上,呵呵,現在知道急了,早幹嘛去了?!
他左擁右抱時可曾想到母妃的痛苦?
他縱容羅側妃給自己下毒時,可曾顧及母妃心中的悲傷?
他把王府的掌家權給了羅側妃時,又何嘗顧及到母妃的尊嚴?
甚至他生下庶長子時,可曾想到母妃的絕望?
他不曾想到!
他想到的永遠只是自己!
只是因爲他需要母妃來證明他的存在,所以他就拖著母妃!
本來還想給他機會,畢竟母妃對他似乎還有情意,可是今日之事讓自己看清了所有!今日之事,他不僅僅是爲了打擊羅側妃,更重要的就是爲了試探他的反應!
只是他的反應讓自己真是大開眼界,也算了絕了自己的念想了。
“華兒……”襄陽王悲苦的擡眸,可憐巴巴地看向濯其華,脣,輕顫:“本王……不……我知道錯了……不要……不要讓你母妃與我和離……”
脣,勾起了微翹的弧度,笑得譏嘲不已。
濯其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襄陽王,每一步都彷彿敲擊在襄陽王的心頭,就如等待宣判的死刑犯,總是希望奇蹟的出現……
就在濯其華走到他身邊時,輕而飄忽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轟”
這句話如焦雷般炸得他魂飛魄散,不能回過神來。
“皇叔,襄陽王寵妾滅妻向來是京城中爲人津津樂道之事,如今側妃竟然敢用風塵女子來暗害臣侄,臣侄亦有理由相信他日會害臣侄的母妃,所以爲了母妃的安全著想,臣侄懇請皇上答應,讓母妃與襄陽王和離!”
“不,不要!”襄陽王匍匐著爬到了濯弒天的面前,哀求道:“皇上,不會的,世子所說之事絕不會發生的,羅側妃……不,羅姨娘不敢害可兒的,她要害早就害了,何必等到她成了姨娘再害,所以世子所言根本不可能成爲事實,臣不答應和離!”
“不,我要和離!”
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氣氛,衆人都看向了發聲之處……
“可兒……”趴著的襄陽王轉過了臉,看到了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喃喃出聲。
濯弒天則神情有些激動,二十年了,她二十年不肯進宮,就是不願意見他一面,如今終於又見到她了。
她……一如二十年前那麼年輕,美麗,歲月似乎太厚待她了,竟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點的痕跡,還是那麼的純淨,乾淨,彷彿水晶一樣的透明純粹,讓人禁不住的想要收藏,不讓任何人窺視。
所有的人都驚豔不已的看著虞可兒,這個二十年前轟動京城的才女,只可惜嫁給襄陽王后一直未曾露過面,讓後人只能在猜想中描繪她的容顏。
今日一見,果然是絕色佳人,怪不得當年會有四龍奪珠的傳聞。
只是現在另兩龍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唯有現在的……
衆人的眼神又暖昧不已地在襄陽王與濯弒天之間遊移。
“可兒……”濯弒天差點就離開座位衝向虞可兒,才一跨步,驚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
他勃然大怒,正想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拽他的衣服,待入眼是一雙潔白小手時,微微一愣,順著小手看到了小手的主人,桃之枖。
“皇上,她現在還是襄陽王妃!”
桃之枖的話如醍醐灌頂震得濯弒天清醒過來,是的,坊間已然傳言四起,要是他再不避嫌疑的話,反而會害了她!
他連忙斂住了心神,坐了下來,目光卻灼灼地凝視著虞可人,生怕多眨一下便錯過了她的美好。
其實他早就錯過了,錯過了二十多年。
再次想見,他的心裡悲喜交加,如果倒退二十年,他一定不會放棄她!
可是他內心卻也知道就算是倒退二十年,他的選擇依然是權力!沒有權力,他連保護她的能力也沒有,更談什麼守候她一生?
他不錯眼珠的盯著她,直到她款款而下,盈盈而拜,他才輕道:“平身吧?!?
“不,皇上不答應臣婦和離,臣婦不起來!”
她仰起了小臉,一臉的倔強,一如當初的她,讓他又喜又悲,酸甜苦辣涌上心頭。
他長嘆一聲道:“襄陽王妃,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拆一家親,你的請求讓朕怎麼能答應呢?”
“但如果臣婦以命相脅呢?”
虞可兒突然站了起來,對著襄陽王展顏一笑,拿起了一枝釵子對準了自己脖子道:“濯玉衍,你是要抱著我的靈位過一輩子呢,還是願意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