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慣會取笑於人,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也不奢望在生育孩子。”安朝玲十分看開地道,“更何況皇上是個勤勉於政的人,自不會把心思多耽擱在後宮之上。加之宮中繁花似錦,春色一年勝過一年,我已猶如開敗的花,即將過眼雲(yún)煙,縱然已不在宮中,皇上也不會多有掛念的。”
鳳未央見勸不回她的決心,便也不勸了,只是換言道:“太后此際身體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她自是想讓你常住宮中,以確保安氏的繁榮富貴。所以,你要爲(wèi)六皇子請封爲(wèi)王,估計還要過些幾年。眼下,我還想著把孩子託付你照顧,好到山上清修一段時日。”
“清修?”安朝玲訝然一道,“姐姐怎的想到要去山上清修,難道宮中沒有青燈佛堂嗎?”
鳳未央只是笑了笑,沒答她的話。
數(shù)日過去後。
鳳未央離宮的行頭已打點(diǎn)好,只待明日一早離宮而去。
此刻,李牧正從外邊辦事回來,喝了口茶,就到鳳未央屋裡頭回話了,“娘娘,宮外頭的顧家兒子,顧雲(yún)澤出事了。”
“哦,出什麼事了?”鳳未央正在屋內(nèi)打絡(luò)子,聽他這一說,便擡頭撇了他一眼,問。
李牧憨厚笑道:“此人原本就不學(xué)無術(shù),花花公子一個。前些日子,竟看上員外郎家的小女兒,硬是強(qiáng)娶過去爲(wèi)妾室,新婚三日不到,小娘子就自盡身亡了。
這不,顧皇后一倒臺,曾經(jīng)顧家欺男霸女的惡行,不逐一被爆出來了嗎?如今首當(dāng)其衝的,便是顧雲(yún)澤這小子了,此刻人已在大牢內(nèi),等著顧國公撈人呢。”
“顧雲(yún)澤不是自封國舅爺嗎?好幾年前,皇后還給他請封了一個褚英候的爵位。怎麼,不在自己的封地上欺男霸女,倒是跑回京中多生事端,這不是找不痛快嗎?”
鳳未央記憶猶新的,可是當(dāng)年那件事回金陵被行刺一事,便放下絡(luò)子,淡笑道:“大牢裡髒亂,鼠蟻蛇蟲頗多,可別染了什麼病纔好。他好歹是皇親國戚,李牧你去囑咐一聲,別讓他們太問難這位‘國舅爺’。”
“喏。”李牧心領(lǐng)神會,應(yīng)了一聲就出去了。
蕊心坐在一旁收著線,道:“娘娘,可是要延緩離宮的日程?”
鳳未央搖了搖頭,“不必了,下午大牢那邊便會來消息,延誤不了我們離宮。”
“鹹福宮那邊,倒是一直吵著要見皇上。”白芍端著一碗?yún)⑵柽M(jìn)來,問:“娘娘,您怎麼看?”
鳳未央喝了口參茶,幽幽地道:“我還能怎麼看。她如今一介廢后,如今連個妃子已不是,能夠留在宮中養(yǎng)她到老,算是她的福分了。何況,皇上也不是她想見,就能夠見的。”
她已忍耐多時,不去落井下石,已算是對顧來儀的優(yōu)渥厚待了。
“晚上,你去芳草軒叫上安淑儀,咱們到鹹福宮走一趟。”鳳未央對白芍吩咐道,“還有桌子上的那套衣裳,拿去給李牧順道送到鳳府去,瑾嗣遠(yuǎn)行在即,做姐姐的只能給他做這些了。”
“是,娘娘。”白芍抱起那套新衣裳便出了門,剛好與鳳紫萱打了個照面,笑道:“紫萱小姐回來啦,娘娘正在裡頭等你呢。”
鳳紫萱提著裙襬一路小跑進(jìn)來,見到鳳未央後,雙目紅腫地道:“姐姐,你還好嗎?”
外頭的陽大好,充足的光線透過窗花,折射在鳳未央的身上。
鳳未央牽過堂妹的手,溫婉笑道:“姐姐能吃能睡,哪裡有好不好的。倒是你,隨著幾位郡主出遊,可過玩得開心?”
鳳紫萱吸了吸鼻子,“姐姐在宮裡頭的事,妹妹在回京的路上都聽說了。好在姐姐有驚無險,妹妹總算放寬了心些。只是,姐姐你腮幫處的傷……”
美麗的臉龐處,有一道劃痕,正是那日被灌藥無果時,被碎片劃破的。鳳未央此刻還不願消退它,必是想留給自己一點(diǎn)兒警醒,也是宋志軒不願到紫蘭殿面對她的緣故。
鳳未央想起了一事,便問她:“你出遊時,可是碰到了武陽侯的大公子孫興?”
“嗯,見著了。”鳳紫萱羞澀地埋下頭,道。
鳳未央搖了搖頭,嘆氣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改日,我派人去問問武陽侯的意思。若他武陽侯府真願意與我們鳳家結(jié)親,自然是極好的。若不願意,你就趁早收收心,等候府裡頭給你的安排。”
武陽侯孫準(zhǔn)這人太過趨炎附勢,皇后顧來儀未倒臺之前,就一邊想著顧家幼女爲(wèi)兒媳,另一邊又讓兒子招惹著鳳紫萱。如此朝三暮四的行徑,大抵是不招鳳未央待見的。
好在,孫興爲(wèi)人還不錯,加上他對紫萱也是真心實意,若把堂妹嫁過去,也還算得過去。
因爲(wèi)武陽侯的爵位不是世襲罔替,孫興若想在官場有所作爲(wèi),還需得靠自己的打拼,而鳳紫萱嫁過去,就得吃得住苦。
所以,鳳未央告誡地道:“過幾日,你便出宮回府住著吧。記住了,別再私下見那個什麼孫興,好歹你女兒家的名聲還是要的。在家中,凡事多聽長嫂的教誨,畢竟你自幼喪父,母親也在三年前離世,能教你道理的也就家中長嫂了,你可聽懂了嗎?”
“妹妹懂了,姐姐就放心吧。”鳳紫萱到底是跟在鳳未央身邊長大,此際她說的話,不敢不聽。只是,聽聞她要離宮,免不住問:“姐姐要離宮清修,那玄兒他們怎麼辦?不妨紫萱留在宮中,照顧著他們吧。”
“你肯留下來照顧,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我不在宮中,你在宮中恐怕不妥當(dāng)。”鳳未央可捨不得她留在宮中,宮裡頭不比府裡,可以隨意枉爲(wèi)。
鳳紫萱卻自告奮勇地道:“孩子們不能夠沒人照顧,姐姐也不說了,安娘娘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妹妹和孩子搬到她那兒,由著她的照應(yīng),孩子與我自然就不會有何事。”
鳳未央沉默下來,思量了片刻,便也點(diǎn)頭道:“你既有這份心,姐姐自是感動的。原本我也想著帶玄兒與秀兒上山小住,可兩個孩子都有課業(yè),也怕他們住不慣山上,便留下來讓安淑儀代爲(wèi)照顧一下。可有你自薦留下照應(yīng)他們,姐姐哪能夠不放心?”多一個貼心的人照顧宋玄他們,鳳未央自是多一份放心了。
直至午後,鳳紫萱才從鳳未央的房間出去,說是要去看五皇子醒了沒,好抱他出去曬曬太陽,賞賞花色。
而吩咐李牧辦的事,他也很快回來了,“娘娘,奴才回來了。”
鳳未央看他還帶著喘氣,便讓他先去喝口茶,再進(jìn)來詳細(xì)回話。
“娘娘,衣裳送到鳳將軍手上了,他直言很滿意娘娘的手藝,會一直貼身穿著,還讓奴才回來囑咐娘娘注意身體,也讓娘娘無掛念他,他會在邊關(guān)一定不會丟鳳家的臉面。”李牧把到鳳府情況,告知給鳳未央知道。
午後看書是鳳未央的習(xí)慣。此刻,珠簾內(nèi)翻書的聲音揚(yáng)起,便也聽見鳳未央的聲音傳出來:“他是去保家衛(wèi)國,自不會丟鳳家的臉面。只是,我這無端禍?zhǔn)拢屗麃G掉京中大好前途的差事,他不怪我這個做姐姐的纔好。”
“娘娘說的什麼話呀。”蕊心是陪嫁丫鬟,於一旁開口道:“大小姐死的早,三少爺唯獨(dú)還剩下您這一位姐姐,而他又是您一手帶大的,他心疼您都還來不及呢,怎就會怪娘娘您!”
“是啊娘娘,鳳將軍也說娘娘不必自責(zé),將軍說他丟這黃門侍郎的官職,那是遲早的事。”李牧撿著鳳瑾嗣的原話,對鳳未央道。
黃門侍郎,監(jiān)管著三千禁軍,肩負(fù)守護(hù)宮廷的重責(zé)。只是鳳瑾嗣這般說,也是知道他在這一職位呆不長久。
畢竟他是鳳氏外戚,他雖不驕奢忘形,但身份就擺在那,朝廷中免不了被非議外戚被重用。何況顧雲(yún)飛這一走,皇后這一倒臺,宮中也就鳳未央獨(dú)大,最怕朝中非議鳳家就是當(dāng)年朱氏一族,形成後宮專權(quán),外戚把持朝政的局面。
所以,他鳳瑾嗣必須調(diào)離京師,避免宮中的姐姐再遭非議,於她不利。
李牧接著又道:“對了,娘娘今日上午,不是擔(dān)心顧雲(yún)澤住不慣大牢嗎?還真讓您一猜一個準(zhǔn),中午他就被一隻帶鼠疫的老鼠咬著了,奴才便讓宮裡頭的太醫(yī)去瞧一下,也還算暫且保住他的性命呢。”
“命沒丟,還真是運(yùn)氣不錯。但也夠他折騰數(shù)月不能下牀了,估計他逼死員外郎女兒一事,皇上也會選擇輕判,頂多是去掉他爵位罷了。”鳳未央擱下手中的書,歪著外頭即將西沉的日頭。
本就想讓李牧去防著顧府搞小動作,可還是讓顧國公先快一步,演一番苦肉計,也是下足夠了本。
一時小懲大誡,這事也算是揭過去了,畢竟人已加入顧府的大門,女兒非得尋死膩活,員外郎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咽了。
“對了,太醫(yī)可有在他的肩甲處,查看到一道舊疤?”鳳未央問道。
李牧躬身繼續(xù)道:“有的,依照娘娘吩咐,的確在他的肩甲處發(fā)現(xiàn)一道舊疤,疤痕看著有好幾年以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