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借宿在在荒郊旅店之中,阮小二忽然感覺周身寒冷,生起病來,一時間動身不得?!?無廣告》要想出門走走,搖搖晃晃類似打擺子,自覺也沒有什麼體面走出門去,只得打消念頭,臥在榻上瞪眼呆望著屋頂,嘆氣連連。正在無聊,隔壁房裡有個同住的客人走過來道:“相公獨自躺著,未免寂寞,小人有壺好酒擱在那邊,若不棄嫌,請過去同飲一杯如何?”阮小二抖不起精神,回個禮,怏怏然回道:“萍水相逢,怎麼好隨便奉擾?”說完這話,小二心想,這個人也傻,不認不識的,你破的哪門子費喲?
那個人想來是個爽快的主兒,朗聲笑道:“這位兄長,出門在外,有緣相見的都是朋友,況且相公現今又病臥榻上,我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粗略曉得些禮節,知道人有難處時應該相幫。在下極喜結交朋友,怕的是相公前程遠大,不敢高攀。如今同在旅店當中住宿,也算是難逢難遇,就請屈尊過去坐上一坐又有何妨?你我二人相談相談,交流一下各地的信息也好啊?!?
小二正在悶極無聊之中,儘管鬱悶,此時也巴不得與人講話,聞聽此言當下便應允了。起身下牀,同他一起過去。
你道此人是誰?聽他那文質彬彬的談吐,想必大家心中已經有數了,對,這個人正是與張凰同村的私塾先生劉學究!
他爲什麼也到了這裡?容我慢慢相告……說穿了,其實就是一個“錢”字從中作怪。
話還得從張凰再次去見他的那天說起。
那天,張凰與劉學究相談甚歡,及至說到那吳頭英乃是陽谷縣城著名企業家武大郎的時候,張凰不禁惱火,感覺自己被武大郎那廝耍弄了個結實。心中萬分不爽,但又無處泄,只好叮囑劉學究不可將此事輕易告人,怏怏回家生起了悶氣。
初秋時節,村裡忽然來了一個紅臉僧人,逢人便打聽劉學究的住處。劉學究見了,二話沒說,拽扯住僧人的衣袖奔了自己家中。從此,劉學究辭了職,閉門不出,與僧人整日在家吟詩作賦,高興處,二人聲喊跳將出來,在天井裡舞槍弄棒,殺聲連連。張凰納悶,擇一空閒日子找上門去,劉學究正坐在堂屋與紅臉僧人飲酒。張凰見狀,抽身出去,買了些蔬菜醬肉加入進來,求了個共桌飲食。劉學究說,這僧人是山東沂水縣人,姓巨,大名叫作富貴,先前曾任揚州經略府提轄。三年前因一怒之下將城內的一個潑皮兩拳打死,無奈自取法號巨大,做了個浪跡江湖的行腳僧人。張凰疑惑道:“這佛門行當,有叫慧能,有叫智深,有叫悟靜的,師父爲什麼叫個巨大?”
僧人一怔,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等有個空閒的時候,貧僧再慢慢說給你聽?!?
張凰不再探究,轉口問道:“二位兄長是怎麼相識的?”
劉學究道:“既然賢弟與愚兄有緣,我便據實相告吧。”
當下,劉學究便將自己前段日子生的事說了。學究道,去年臘月,自己坐館的學屋來了一個行者,這個人便是巨大僧人。見他儀表堂堂,言語豪爽,學究自是願意與他聊上幾句。言語間不免談些詩詞歌賦,功夫拳腳,儘管巨大僧人學問有限,但劉學究原本喜歡的是舞槍弄棒,二人不時切磋些武藝,就此熟絡起來。那巨僧人時常攛掇劉學究與他共赴浪途,學究漸生此意,深感世態炎涼,浪跡江湖也不乏是一條躲避紅塵的好途徑。正猶豫著,不長時間便出了災禍。那幾天,適逢巨大外出。這幾年,梁山地界出了一幫豪俠弟兄,專事劫富濟貧,除暴安良的勾當。劉學究本來與他們行的不是一條路,倒也沒與他們生聯絡。年底,那幫兄弟殺來劉學究坐館的東家,立逼那家人出錢出物孝敬梁山,劉學究依仗自己有些口才,便與他們左右周旋。這樣一來二去,漸漸有了交,等替東家將此事壓下,劉學究便經常上山與頭領們相聚一番。誰料想沒有多長時間,劉學究的行蹤竟被東家探知,一報上官府。劉學究驚懼,連夜潛回老家,再也沒敢露面。
劉學究與張凰正這裡推心置腹,門外忽然響起一聲嬌喚:“相公,快來幫我提鞋,奴家的鞋子掉了。”
劉學究聞言一扭頭,見是自己的渾家,按按張凰的肩膀道:“賢弟稍候,我去去就來?!?
張凰心道:這賊婆娘又犯**病了,便這一刻她也是等不及了。
劉學究推門出得屋外,渾家正在暗處向他招手:“相公快來,你我夫妻財了啊。”
劉學究慌忙近前觀瞧,果然,渾家手裡託著一錠明晃晃的大銀子。
不等劉學究開口,渾家急匆匆說道:“方纔我出去買酒,剛走到店鋪門口,就從黑影裡竄出一個人來。這人二話不說,拖著我就往草垛後面跑,我還以爲是遭了淫賊,怕他**攻心取了奴家性命,慌忙將褲子褪下,正要躺下,那個賊人說話了,他說,張凰是否在你家閒聊?我說正是,他便將這錠大銀給俺,說,拜託嫂嫂今晚將他灌醉……”劉學究急問:“這人是個什麼長相?”渾家道:“驢臉,蛇腰。”劉學究心道,果然是張法師,正合我意!瞥一眼渾家,悠然說道:“我琢磨著,這銀子不要白不要,咱們應該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回到堂屋,張凰正心急火燎地來回踱步,劉學究作揖道:“賢弟久等了。”
張凰悶聲道:“你夫妻忙吧,在下先走了?!?
巨大見張凰面露不快,也起身告辭。
張凰和巨大一走,劉學究的渾家便開始絮叨:“你怎麼不把他灌醉了?”劉學究微笑不語。渾家豬吃食一般哼哼:“我來問你,你去見人家武大郎,那武大郎不會認識你?”劉學究搖頭道:“他只認識我的鳥。”渾家不忿:“我可告訴你,你去見了武大郎,把他身上的銀子騙來,官府知道了,抓你去坐牢我可不管!爲了這麼幾個銀子就把人倒騰進牢房,值不值?值不值,你倒是跟我說呀?!?
劉學究道:“你可別小瞧了張凰,那小子精明著呢,就憑我這幾兩酒他就亂了腦子?嘁,那是個人精啊……”搖頭一笑,“呵,剛纔我已經想好了,我不用灌他,事出來之後,他還是得當咱們的替罪羊!不信你就看著?!睖喖也唤?,嘟囔道:“俺不知道你使的是什麼手段?!眲W究道:“我去見了武大郎之後,銀子就變成我的了。然後呢?我再讓張法師……嘿嘿,張法師剛纔不是找過你麼?後面的事由他來辦。”
渾家懵懂著問:“你的意思是,把他身上的銀子弄到手之後,再夥同張法師騙畢小建的銀子?”
劉學究扳過渾家的腦袋,“啵”地親了一口:“然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