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最近這幾天葉流光一直睡不著,閉上眼就看見襄陽公主淺笑著看著他,都不敢睡覺了。
這天,天不亮的,他又從夢中驚醒。坐起來倒了杯水喝,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繼續躺回牀上,思來想去還是睡不著,乾脆穿了衣服起來,找顧西決去了。
旬一大早上的就被葉流光吵醒,很不爽。但是葉流光顧不得其他,撇下旬一就去找顧西決去了。
顧西決也沒睡,因爲後天就是離朔使團離開弘都的日子了。身爲離朔的公主殿下,君淺熙自然也要一起離開。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時心裡有些難過,可能是離別所致。君淺熙說不要來送她,畢竟離別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她覺得,離開輪臺行宮之後,她的心緒就一直容易起波瀾。而君淺熙的出現,似乎打破了她心底的防線,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難道是她的境到底了,需要紅塵修心?
正想著,葉流光就跑來了。
顧西決剛剛收劍,莫名看著急急跑來的葉流光。
“西決,我,我有個事想問問你?”葉流光一來就說出這句話。
涼亭裡,顧西決拿著一塊白色的絲帛,細細地擦拭著手中的劍。對面坐著的葉流光還沒有喘過氣來,臉色有些紅,他猶疑了很久,試探著問道:“西決,你說一個人若是喜歡了你十年之久,你是什麼反應?”
問著顧西決的時候,他的思緒卻飄回了莊園的那天。
當時葉流光大開湯泉宮的大門的時候,心裡總有些忐忑,總擔心見到什麼少兒不宜的場景。別看他平時一副不正經的樣子,西子樓也沒少去,總歸還是純潔少女,不對,純潔少男一個,連個初戀還沒有啊!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一進去,葉流光便看見好大的“一鍋湯”,冒著熱氣,連帶著整個房間都熱了起來。房間裡四個角落點著薰香,,上升的薰香隱沒在升騰的熱氣中,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只是,這大熱天的,襄陽公主跑這來泡溫泉也不嫌熱。真是不懂皇家土豪的愛好。
他猶疑了一會,四處轉開來,青色的幔帳系掛在簾勾上,隨著外面吹進來的風飄動。葉流光皺著眉頭,怎麼請人來卻不見主人,待客之道到哪裡去了?
“襄陽殿下,您在嗎?”葉流光喊道。
依舊是靜悄悄的,葉流光的聲音在空間裡迴響,漸漸變小消失。他開始想到不好的東西,這幽閉的環境裡,不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原諒他以前生活在一個網絡時代,貞子,咒怨,山村老屍看多的葉流光怕鬼。
他擡腳就想往外走,突然後面響起一道聲音,像是人爲的帶動空氣摩擦流動,他反應迅速往後面拍去一掌,卻被偷襲的人躲過了。他快速上前,伸手抓住了偷襲人的手,剛想再反擊,卻聽得那人悠悠一聲,“怎麼,葉侯爺這是要襲擊本宮?”
葉流光的拍過去的手就猛地停在了半空,他尷尬道:“呃,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說著趕緊把手收回來,消滅罪證。
“哦?”襄陽公主似乎不打算放過葉流光,她的臉上勾起一個戲謔的笑,“那葉侯爺抓著本宮的手不放,是打算耍流氓嗎?”
葉流光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拽著人家的手不放,趕緊像扔燒紅的烙鐵一樣鬆手,卻發現那白皙的手上出現了一道勒痕,看起來格外的晃眼,他有些愧疚,道,“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
“若是不放過又如何?”襄陽公主不肯鬆口。
葉流光無奈了,淬不及防的被襄陽公主一把推下了溫泉,喝了好幾口溫泉水,嗆了幾下。他在水裡撲騰著,襄陽公主在岸上看的高興,“這,就當做是懲罰好了。”
然後,襄陽公主施施然的就走了。
葉流光只好自己爬起來,追著過去。
“殿下,不知您派您的屬下來請微臣有何事?”他跟在只顧往前走的襄陽公主身後,身上都是水,貼著衣服難受的緊,問道。
襄陽公主不說話。
“若是沒有什麼事,微臣就告退了。”葉流光實在是不知道這個公主搞什麼鬼,他衣服都黏在身上,渾身都不舒服。
這次他不打算等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殿下答應,轉身就想走。
誰知這位殿下聽了他的話,終於有了反應。
襄陽伸出一隻手,猛地把葉流光推到牆上去,瞇著一雙狐貍眼,凌厲的光從裡面散發出來,這是一個很危險的狀態。
“葉侯爺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忘了什麼事?”葉流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壁咚了,乾巴巴的問道。
“十年前,葉侯爺可是騙過一個小女孩來著。如今這麼快就忘了,虧得人家還一直念念不忘呢。”襄陽公主伸出右手摩挲著葉流光的下巴,滿是嘆息的樣子。
她的手逐漸往脖子處滑去,冰涼的手此刻卻冷的像一把鋼刃,好像隨時能要了葉流光的命。
再傻也知道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能說,葉流光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突然變得危險的人。
“算了。”襄陽公主卻突然鬆了手,“你滾吧。”
不知道爲什麼,葉流光從她的眼裡似乎看到了哀傷。
顧西決從來沒有見過一向吊兒郎當的葉流光露出這種迷茫而無措的表情,看來是這些日子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沉吟道:“十年啊!可能會感動吧。”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夠思你念你,甚至愛你達十年之久,如何不令人感動。
“只,只是,感動嗎?”葉流光喃喃道。
“情愛之事,我沒有經歷過,也不能給你下個什麼定論,一切還要看你自己的心。遵從自己的心,總歸是沒有錯的吧。”
葉流光恍恍惚惚的離開了御親王府,顧西決的話一直迴響在自己的耳邊。遵從自己的心,真是這樣嗎?
襄陽公主的莊園裡,面癱女恭敬地站在襄陽公主面前,不發一言。坐在貴妃榻上的襄陽用手撐著頭,似乎在閉著眼小憩,但眉間那淡淡的憂愁卻是掩不住,泄露了主人的愁緒。
“主人,需要點安神香嗎?”面癱女問道,但是她已經行動了,輕車熟路的打開一旁放置各種薰香的盒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小節香料,點燃,放入薰爐中。
“影一,那人最近有什麼動靜?”襄陽睜開眼睛,眼底神色莫名。
“回主人,並沒有什麼動靜。”面癱女的名字叫做影一,說是名字還不如說是一個代號,只有最好的殺手才能被稱呼爲這個名字,它代表了實力。
“算了,撤掉監視,讓他們都回來。”襄陽半晌蓮口輕啓,說道,“你先退下吧,本宮想先休息一會,不用讓任何人來打擾本宮。”
“是。”隨後想起門被掩上的聲音。
房間裡靜得可怕,雖然四周都是安神香的香氣,但是襄陽竟無法安睡,往日有著效用的薰香都沒有用了。
她思緒飄遠,回到了那個年冬的日子。
那年弘都的冬天尤其的冷,她裹著一件單衣被父王趕出來,母親極力阻止卻被他打得血肉模糊,老管家害怕失了神智的父王對她下手,拼命攔著,自己驚慌之下瑟縮在一旁,還是被父王怒哄著趕出了家門,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單衣。
父王的病這些年越來越嚴重了,經常神志不清的就要打人,就算是拿著鐵索鎖住都被他掙脫開來,然後在府裡殺人,母親已經被傷害好多次。
天下著雪,灰濛濛的天壓抑的很,女孩顫抖著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街邊的角落裡,周圍都是冷的,女孩的小臉上凍得通紅一片,小手都幾乎不能動彈。
一些經過的小孩看見她,好奇的看了幾眼,隨後遠遠的躲開,想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生怕沾染上;還有幾個惡劣的傢伙,上前來踢了幾腳,見女孩只是害怕的往角落裡縮,膽子就更大了,腳下也越來越使勁。
女孩疼的厲害,她的父王發瘋的時候也像這樣踢她,好幾次差點踢中,每次父王那猙獰的樣子都在女孩的心裡留下恐慌的影子。她以爲,自己要是反抗的話,就會被打得更嚴重,所以不敢動,痛了也咬著牙忍著。
那些男孩的踢打持續了一段時間,女孩身上疼的不行,淚水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就在她以爲自己挺不住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喊著,“你們在幹什麼?”
男孩們好像很害怕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孩子,嚇得一下四散跑了。
那個粉雕的小孩子湊上來看她,問道:“姐姐你沒事吧?”
當時的葉流光看見那麼多男孩欺負一個女孩子,忍不住正義感爆棚,上前喝止他們。他小的時候在弘都裡算是一個小霸王,之前的那幫熊孩子沒一個是她沒揍過的。
女孩有些怯怯地看著這個小孩子,不說話。
“他們欺負你,你怎麼不跑麼?要是我的話,就打他們,打到他們不敢爲止。”葉流光揮舞著小拳頭,由於年齡的緣故,看著特別像小孩子撒嬌。
“我,打不過。”女孩道。
“嗯?”葉流光想,這個年紀的女孩一般都打不過那些熊孩子的,他想了想,道,“現在打不過可以跑,以後就努力比他們都厲害,這樣誰都打不了你了。誰欺負你,你就使勁的欺負回去,看他丫敢打人。”
女孩定定的看了小孩子的眼睛,發現他眼裡的清澈,終於認定他沒有再說謊,重重地點了點頭。
葉流光見她點頭,頗爲欣慰。然後發現她身上穿的很單薄,身子在抖,想了想,道:“姐姐你在這裡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來。”
然後,女孩看見小孩子扯開小短腿跑著離開。她本來想在這裡等著的,可是後來老管家找到她了,她必須回去,就離開了。
“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打回去。這不是你告訴本宮的嗎?”襄陽眼裡像沉了一汪水,卻是陰沉的可怕,彷彿醞釀了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