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一醒來,雷哲便得到了莫里斯不告而別的消息。淡定地感嘆了一句“可憐的大忙人啊”,這貨便輕輕鬆鬆地將其拋在腦後,轉(zhuǎn)眼又恢復(fù)爲(wèi)了那個欠扁的逗比。
雷哲和夏佐在克萊因城只多留了一天,一行人便朝著格林菲爾繼續(xù)前行,再出發(fā)後的旅程要順利得多,直到成功抵達(dá)目的地,也沒再蹦出半個敵對分子自尋死路。但這不代表前路就此通暢無阻。
格林菲爾這邊的畫風(fēng)與克萊因那邊完全不同,沒有城主候在城門口相迎,因爲(wèi)城主正在四處躲藏以免被叛軍逮到。沒有教堂或是城主府可供他們歇息,因爲(wèi)教堂尚處於包圍圈中,而城主府已經(jīng)被叛軍佔領(lǐng)。沒有百姓夾道歡迎,因爲(wèi)百姓要麼反叛了,要麼在反叛軍的糖衣炮彈下也成了幫兇。
夏佐高人膽大,一行人居然就這麼駕著教廷的馬車大搖大擺地進(jìn)了城,然後被叛軍堵了個結(jié)實。
雷哲無語地望著夏佐:這是要殺出條血路的節(jié)奏?
“父神對此有什麼指示嗎?”夏佐一臉期待地回望。
“看你的了。”雷哲語重心長地拍拍夏佐的肩。
夏佐神情一震,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亢奮起來,撩開車簾對騎士們命令道:“殺光他們!”
喂,等等……雷哲爾康手。
“怎麼?”夏佐回頭。
“呃……”雷哲:“要不要先勸個降什麼的?”
“既然你要求了。”夏佐一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勉強(qiáng)表情:“那好吧。”
夏佐握著華麗非常的權(quán)杖踏出車廂,居高臨下地環(huán)視著數(shù)倍於己方的叛軍,兜帽之下,蔚藍(lán)的眼裡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
叛軍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彪悍,甚至有幾分可憐。他們焦黃黝黑的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紅,薄薄的木板勉強(qiáng)遮擋著他們瘦骨嶙峋的身軀,綁著繩索的石頭,抑或削尖的木棒就是他們僅有的武器。猙獰的表情下是掩不住的惶恐無措。
夏佐舉起左手,聖潔之力在他掌心匯聚,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天空夕陽西墜,已是黃昏之末,夏佐手中的聖潔之力便是唯一的耀日。
人們的視線爲(wèi)他所吸引,色厲內(nèi)荏的叫囂漸漸小了下去,直至消失於無,嗡嗡的議論聲漸次響起。
權(quán)杖在地上重重一跺,於是最後一點議論聲也消失無蹤,叛軍們望向夏佐,帶著深深的敬畏。
夏佐卻是連自己的身份也不屑於提,直接開口道:“我主仁慈,給你們一次機(jī)會,投降,或者死。”
夏佐話音剛落,一個尖利的聲音便自人羣中響起:“我們纔不會受你矇蔽,你們這借神名義踐踏平民的騙子!”
夏佐的眼神陡然凌厲,再開口時語調(diào)已是徹骨冰寒:“殺光他們!”
這一場不公平的廝殺,十人對百人,盔甲對木板,訓(xùn)練有素對茫然無措。
夏佐的手中的信仰之力是騎士們堅不可摧的後盾,他們在木棍和石頭的襲擊下游刃有餘地收割著一條條性命。
馬車中,雷哲拉上了窗帷。
“大人?”埃勒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家主子不太明媚的心情
“這些人,是被煽動的。”雷哲嘆息一聲。
“屬下也這麼覺得。”現(xiàn)在埃勒不走諂媚拍馬路線了,改玩表面平等暗中恭維風(fēng)。
“這根本,就是單方面的屠殺。”慘嚎一聲大過一聲,這種場面不管經(jīng)歷多少次,雷哲都覺得糟心得很:“人已經(jīng)死了將近十分之二,這些亂民差不多也該潰逃了吧……”
埃勒撩開窗帷往外看去:“您說的沒錯,那些叛軍已經(jīng)四散潰逃了。”
“我們的人呢?”雷哲問。
“追了沒多遠(yuǎn)就都回來了。”埃勒稟報道。
“嗯。”雷哲打開車門鑽了出去,視線在塗滿鮮血殘肢的道路上匆匆掠過,鎖定了正在前方和騎士們交談的夏佐。
在埃勒的隨侍下,雷哲走上前去。
談話中止,騎士們衝著雷哲頷首微笑,夏佐開口問道:“有事?”
雷哲問:“接下來我們?nèi)ツ难e?”
“當(dāng)然是去大教堂那邊。”整個格林菲爾,在夏佐腦子裡,也就只有大教堂有點存在感。
“大教堂那邊情況怎麼樣?”雷哲繼續(xù)問。
夏佐沒有立刻開口,騎士們瞄著自家樞機(jī)主教大人的態(tài)度,也沒誰主動給個解釋。
“不能說?”雷哲有點詫異。
“當(dāng)然不是。”夏佐搖搖頭,臉色有些不善地回答道:“教堂那邊聚了近千叛軍,他們一直在攻打大教堂,但至今都沒能得逞。”
“夏佐冕下,那您是如何打算的?”雷哲忐忑地望著夏佐:“畢竟我們這邊只有十來個人。”
“我們從密道進(jìn)去,一旦與大教堂裡的騎士們匯合,我很快就能將這幫叛民徹底解決。”這話夏佐說得特別理所當(dāng)然,特別威武霸氣。
於是雷哲乖乖臣服在樞機(jī)主教大人的王霸之氣下,誠懇表示:“都聽您的。”
一行人騎著馬駕著馬車很快來到了一間名爲(wèi)“牛膝草”的旅館,老闆誠惶誠恐地接待了他們。
旅店房間內(nèi),夏佐換下了那身顯眼的主教白袍,下達(dá)指示:“天馬上就黑盡了,半個小時後我們出發(fā)。”
“密道就在這附近?”雷哲也換下了那一身貴族行頭,穿上了平民的麻衣。
夏佐搖搖頭:“不,還有一段距離。”
雷哲看著自己白白嫩嫩的胳膊腿,不是很有信心地說道:“叛軍肯定知道我們進(jìn)了這家旅館,要是有人綴著我們找到密道所在就糟糕了。”
“所以會有一半的人留在這裡。”夏佐淡淡地解釋道。
所以說爲(wèi)什麼不在城外就換裝進(jìn)來啊,簡直麻煩死了。雷哲心底碎碎念著,不過卻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夏佐這麼做的用意,無非是主動吸引火力,替大教堂那邊分擔(dān)壓力。之前殺了那麼一場,叛軍再來襲擊的話,人數(shù)肯定會上百。以幾個人鉗制上百人,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如果叛軍向我們下手,留下的人會很危險吧。”視線滑過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雷哲真心希望夏佐還留有後手。
夏佐卻只是淡淡地說道:“爲(wèi)父神盡忠,雖死猶榮。”
留下的五位騎士和一位執(zhí)事握拳抵心,齊聲唸誦:“雖死猶榮。”
最煩你們這幫搞封建迷信的了!雷哲別開視線,倍感心塞:明明前晚這些年輕人還在玩遊戲把妹子,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就排著隊心甘情願地去赴死了,還一個個亢奮得跟要去撿錢似的。不可理喻!無可救藥!
“爲(wèi)保證能最大限度地拖住那羣傢伙,你們要竭盡全力地保護(hù)麥吉知道嗎?”夏佐繼續(xù)下達(dá)著指令:“在你們沒有四絕前,他絕不能死!”
騎士們點頭應(yīng)是。
被點到名的執(zhí)事麥吉一臉榮幸地接過夏佐手中那華麗得過分的權(quán)杖,捧起夏佐脫下的白袍,滿懷虔誠地穿上了。
雷哲這才明白爲(wèi)啥今天夏佐出場要帶兜帽杵權(quán)杖,感情這傢伙一早就打算好了。雖然這樣的安排看起來各種顧全大局,但雷哲卻是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名爲(wèi)犧牲的畫風(fēng)。
雷哲暗暗戳開人品面板,經(jīng)過舞會那一晚,人品又有了不少增長,轉(zhuǎn)眼已是爬上了1000大關(guān),某個神技又能用了。也是時候以神爲(wèi)名,讓技能們見見光了。
雷哲醞釀了一下感情,然後猛地?fù)u晃了一□形,跪跌在地。
“大人!”埃勒驚恐萬狀地將人一把扶住,那小臉比死了爹還要蒼白。
夏佐也是嚇了一跳,不過他明顯比埃勒要冷靜得多,第一時間凝起聖潔之力輸入了雷哲體內(nèi)。
雷哲舒爽地享受著聖潔之力在體內(nèi)遊蕩的感覺,表情卻是榮幸又驚喜。雷哲望著旅館的空牆,小嗓音裡滿滿的都是欽慕:“父……父神。”
夏佐動作一僵,聖潔之力瞬間斷開,他毫不猶豫地跟著雷哲跪倒在地,騎士與執(zhí)事們趕緊跟上。
“您……您是來指引我們的嗎?”雷哲無恥地自導(dǎo)自演著神蹟。
夏佐激動萬分地死盯著雷哲目光所指的那面牆,眼痠了也不肯眨一眨。
“我,我可以嗎?”雷哲一驚一乍地叫了起來:“那可是不死啊!”
夏佐與其他人齊齊地望向雷哲,虔誠的心底滿是羨慕嫉妒恨。心裡盤旋著諸如“面對父神的如果是我,一定不會像這貨那樣失禮”之類的念頭。
“明白了。”雷哲垂下眼,一臉虔誠地畫了個十字,動情地祈禱道:“感謝您,感謝您的仁慈與信任,讓我們得以庇護(hù)於您的全能之下,沒有任何地上的能力和勢力能把我們從您手中奪去。但願我有足夠的智能代行您的恩旨,使他們跟隨您的腳步如跟隨永不落幕的光明。父神在上!”
“父神在上。”人們隨之念誦。
夏佐恍了下神,這才匆匆跟上。往常,掌握祈禱之職的那個人永遠(yuǎn)都是他,人們聆聽他的祈禱,跟隨他稱頌父名。甚至在面對教皇之時,帶領(lǐng)衆(zhòng)人祈禱的也是他,沒想到,今天卻是……
“父神剛剛降臨了……”
雷哲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爬起,人們也跟著站了起來,不過頭卻都謙卑地低了下來。
夏佐卻依舊僵在那裡沒有動。他失落地望著那片空牆,心底酸澀得發(fā)痛。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就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