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湯和的斥責(zé),胡月只是揚起頭對著他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可正是因爲她這樣無所謂的笑容,反倒讓湯和的心中發(fā)出無名怒火。
他頭一次衝著她吼道:“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和你說話?你究竟想要怎麼樣?你這麼做,是在做給我看嗎?你不是都說過自己無怨無悔嗎?那你今日的表現(xiàn)又是爲了什麼?”
胡月面對湯和的怒吼,就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這個樣子,反倒讓湯和的火氣暫時壓了下去,他也緘口不言了。
胡月站起了身,上千將湯和扶住,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夫君,你何必如此呢!有什麼話,我們慢慢說好了!你先隨我進屋吧,不要在這裡,讓別人看到了不好!”
湯和從來沒有對她這樣過,她對於湯和今日的舉動,一點都沒有責(zé)怪的意思。因爲她心裡清楚,若不是那個人出了問題,恐怕他不會如此失態(tài)。
其實湯和也早已意識到了自己這樣做的不妥,可是,秀英的危在旦夕,再加上胡月如此虐待自己,讓這個堅強的人,一下子將自己的心理防線給徹底的扭斷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如今,他只想要失聲痛哭。
自古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更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哪怕收到再多的打壓和傷害,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掉一滴眼淚。偏偏是感情的傷痛,讓他難以自制。
一個是自己愛了一輩子,守護了一輩子的女人;一個是等了自己一輩子,守了自己一輩子的女人,兩個女人對於他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可偏偏就是這兩個人,讓他有些時候無力去承擔(dān)。
湯和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隨著胡月進了房間的,他只覺得,渾身都像是被抽乾了一樣,毫無力氣可言。他跟著胡月進了房間之後,對她說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胡月看著他,微微笑了笑,說道:“夫君,你莫要如此,妾身只不過是洗了幾件衣服罷了,你何至於生如此大的氣呢?”
湯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了下來。這時,胡月已經(jīng)將門關(guān)了起來,她對湯和說道:“妾身只是一時失神,忘記了水的溫度,並不是有意要如此的。對了,夫君,皇后娘娘,她怎麼樣了?”
若是不問到秀英還好,一問到秀英,湯和感覺到自己渾身都顫抖起來了,他說道:“秀英她,她很不好!恐怕沒有幾天的生命了!”
胡月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秀英的身子不好,這次,湯和匆匆離去,她的心底更是升起了一絲不安。只是沒有想到,病情會如此嚴重。
她看到湯和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不願意擡起頭示人,她便知道了自己此時,應(yīng)該做些什麼。
她伸出手,覆上湯和的手背,柔聲說道:“夫君,你且莫要太過於悲傷了!妾身相信你的醫(yī)術(shù),一定可以讓皇后娘娘好起來的!”
湯和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了!秀英她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了!”
看著湯和如此痛苦,胡月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方面,她是因爲湯和的難過,另一方面,她這是爲了秀英而嘆息。那樣一個女子,那麼的聰慧、溫柔、善良。然而,卻要過早的逝去,無不讓人惋惜!
她拉著他的手,說道:“夫君,你不要這樣。對於皇后娘娘的病情妾身也感到很惋惜,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你也早就已經(jīng)能夠意識到了,不是嗎?妾身不怎麼懂得安慰人,也只能這樣說了,若是有哪些地方說的不對,夫君你也要多多擔(dān)待!”
湯和聽到胡月這樣見外的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他擡起頭望著胡月,說道:“夫人,爲夫怎麼會怪你呢?只是,有些時候,我也很想試著去忘記,卻總是做不到去面對現(xiàn)實?!?
說這些話的時候,湯和已經(jīng)將自己的手從臉上拿了開來,在面對胡月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對她用一種什麼樣的態(tài)度。
胡月看著他如此神傷,自己的心中也好過不到哪裡去。可是,她卻不能夠在她的面前表露出來。她說道:“夫君,以後,你打算怎麼辦?皇后娘娘的病情,恐怕是一刻也耽誤不得了!”
湯和的脣角泛著苦澀,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做才能夠化解心中的悲痛。他擡起頭來,望著胡月,說道:“夫人,你認爲,我該怎樣去做?”
以前,無論做什麼事情,他都是自己一個人獨斷專行,那是因爲他有著明確的目標,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可是,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亂了思緒,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樣去做。
胡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夫君,如果非要讓妾身給你一個建議,那妾身只能說,夫君,你盡力而爲吧!就算是爲了圓你心中的那最後一個夢好了。不管怎麼說,妾身都覺得夫君應(yīng)該這麼做!”
其實湯和的心中也是這樣想的,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他總是認爲,他應(yīng)該再試一試。或許,就可以呢!
他用盡力氣握著胡月的手,說道:“夫人,你一定要幫我!”
面對湯和懇求的眼神,胡月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夫君,你放心好了,妾身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你的!”
胡月這樣說的時候,她自己的心裡也沒有任何的信心可言。但是,對於湯和來說,之所以需要她的幫助,並不是指醫(yī)術(shù)上面的幫助,而是指信心上面的幫助。他希望她能夠在一旁鼓勵他,否則,他會因爲太過於緊張、太過於傷心而崩潰掉!
“夫人你要幫助我!”湯和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心裡忽然間就鬆了一口氣,因爲在他無助的時候,還有人可以鼓勵他,讓他能夠在黑暗中前行。
之後的一段時間內(nèi),湯和都會不定時的入宮爲秀英檢查身子。每次當(dāng)他從皇宮回來的時候,他都會一臉的凝重,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好。他每次回來,都會握著胡月的手,默默無語。
胡月能夠看出他心中的難過,可是對於胡月來說,她唯一能夠爲他做的,就只剩下這個了。她握緊他的手,不斷地安慰他,有些時候,她甚至還會爲他唱一些搖籃曲,好讓他能夠平靜下來。
每當(dāng)湯和聽著搖籃曲,從失魂落魄中進入熟睡中的時候,胡月就感覺到自己的使命是非同一般。她想,若不是她一直這樣在背後默默的支持著湯和,她真不敢想象,他會虛弱成什麼樣子。
若不是她強行讓湯和在每次入宮前吃些東西,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裝,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麼憔悴。
但是,這樣的隱瞞,又能持續(xù)到什麼時候呢?胡月心裡痛苦到了極點,可是,她知道,湯和比她更加難過。如今,兩個人都不快樂,若是再沒有一個人可以支撐的下去,這個家,又當(dāng)如何呢?
不過,令胡月比較欣慰的一點是,湯鼎自從在朝廷任職之後,整個人全身心的都撲在了那個上面,自然對於家中的事情過問的較少,甚至到了不聞不問的地步。如今正處在最爲關(guān)鍵的時刻,她真的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了!
這天,湯和一大早便去宮中爲秀英例行診治了,他走的時候,面色仍舊是那麼的凝重。胡月不得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以此來安慰他。
湯和走了,胡月鬆了口氣。她以爲這家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湯鼎悄無聲息的從他身後冒了出來,這反倒讓毫無預(yù)備的胡月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她對湯鼎笑了笑,說道:“鼎兒,怎麼還沒有去朝堂呢?今日不用去處理事務(wù)嗎?”
湯鼎用複雜的眼神望了望胡月,這讓她有些心虛,她看了湯鼎一眼,說道:“鼎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母親做什麼呢?”
湯鼎的脣角彎了彎,說道:“母親,孩兒今日沒有什麼事情去朝堂,就想著留在家裡好了。母親可有什麼事情讓孩兒做的嗎?”
胡月訕訕的望了他一眼,淺笑道:“家裡也沒有什麼讓你做的事情!你還是忙你自己的去吧!”
然而她的行爲卻讓湯鼎看出了很多的破綻,一時之間,他覺得胡月定然有什麼事情瞞著他。於是,他說道:“母親,孩兒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在家裡待了,難道母親都不留孩兒在家中吃頓飯嗎?”
胡月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她連忙說道:“對呀,你看母親,這段時間都忙暈了!險些忽略了你!不過如今好了,母親暫且停了下來,而你也沒那麼忙碌了。說吧,你想要吃什麼?母親做給你吃?”
說罷之後,她就要去忙碌,而湯鼎卻在這個時候?qū)⑺o拉了回來,說道:“母親,先別急著忙呀,孩兒還有話要問你呢!”
胡月回過頭來,望著他笑了笑,說道:“鼎兒,你想要問母親什麼事情?”
湯鼎回道:“我想要問的事情很多,就看母親如何回答我了,並且,回答的是不是真的!”
胡月只覺得心中一顫,說道:“鼎兒,家中的事情你不是都清楚嗎?還有什麼想問的呢?”
湯鼎說道:“母親,你和父親近日來都有些奇怪,難道不打算向我解釋一下嗎?”
胡月的心瞬間就不那麼平靜了,她意識到,湯鼎是知道了一些什麼事情,所以,他纔會這樣問。可是,她不想他知道這些事情,那對於他沒有什麼好處。
看到胡月不言語,湯鼎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這幾日,他看的真切,宮中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可是那件事情卻是他不知道的。
儘管知道父母瞞著他,一定有他們的道理,可是對於他來說,越是隱瞞,越是讓他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於是,他說道:“母親,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孩兒嗎?您要知道,孩兒在朝堂裡面做事,對於這些消息,不知道怎麼能行?孩兒也只是想爲朝廷做出一番貢獻,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胡月說道:“傻孩子,不是母親不想告訴你,那是因爲,你知道了這件事情,對於你也沒有什麼好處?!?
湯鼎說道:“就算是對我沒有任何的好處,我也要知道!母親,除非是這件事情和我有關(guān),否則,你怎麼會不告訴我呢?”
胡月越是不說,湯鼎就越是想要知道,他覺得母親和父親之所以不告訴他,那是因爲這件事情和他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糾纏了半響之後,胡月終於決定,將這件事情告訴湯鼎,她嘆了口氣,對湯鼎說道:“其實這件事情和你並沒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是皇后娘娘,她病重,怕是將不久於人世!”
湯鼎聽了這句話之後,明顯的鬆了口氣,他說道:“我還當(dāng)是什麼事情呢,原來是這件事情?。∷谰退懒税?,對於我來說,她的存在對於我確實沒有什麼好處!”
胡月聽湯鼎這樣一說之後,她立刻沉下了臉,對他說道:“鼎兒,你怎麼能夠這樣說話呢?你可知道你說的那是誰嗎?一個生命的逝去,對於你來說,就這樣輕描淡寫嗎?就這樣滿不在乎嗎?”
面對胡月的指責(zé),湯鼎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他對胡月說道:“母親,若是換了別人,孩兒定然不會是這樣的感想??墒牵汶y道不知道她是誰嗎?她和父親的關(guān)係嗎?母親,就只有你才能夠如此容忍!”
胡月閉了閉眼睛,說道:“住口!不許再說了!她和你父親沒有任何的關(guān)係!再說了,這些都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湯鼎冷冷的笑了笑,對胡月說道:“的確如此,她和父親是沒有任何的關(guān)係,但是在父親的心中,她卻是最重要的人!”
胡月有些痛心疾首,她對湯鼎說道:“鼎兒,你怎麼能夠這個樣子呢?你可知道你說的那叫什麼話嗎?在你父親的心中,你和我同樣重要?!?
湯鼎緩了一口氣,對胡月說道:“母親,對於我來說,父親就是父親,他和那個女人的事情,我也無心多管。既然人都快要不久於人世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母親你要記得,這就是命,你還是聽天由命吧!孩兒也不是前來和你爭吵的,只是想要確定一些事情罷了。既然我想要了解的事情已經(jīng)瞭解清楚了,那麼,孩兒就先行告退了!午飯和晚飯,母親就不用等我了!”
他說完之後,轉(zhuǎn)身便離開了。望著他的背影,胡月有些傷神,她沒有想到湯鼎對皇后的成見居然這麼深。她想,皇后這一輩子,受到了所有人的愛戴和敬仰,卻唯獨有這麼一個人,他恨她,幾乎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上В齾s毫不知情。
胡月將自己的身子依靠在窗沿上,怔怔的望著窗外,似乎又要下雨了。應(yīng)天的冬天總是給人一種陰雨綿綿的感覺。
又過了一些時日,天氣越發(fā)的冷了,湯和去往宮中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胡月也隱隱感覺到了,事情,恐怕越來越糟糕了??雌饋恚屎蟮牟∏槭窃桨l(fā)的重了起來。
胡月一度以爲,依著皇后的身子,她定然是撐不過這個年關(guān)了,卻沒有想到,皇后她異常的堅強,不僅僅度過了年關(guān),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
天氣微微暖和了一些,這讓胡月的心中也稍微好過了一些。有些時候,陰雨連綿的天氣也會影響人的心情。
這幾個月以來,湯和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也沒有和胡月坐下來好好地吃頓飯。好在胡月已經(jīng)習(xí)以爲常,並且能夠理解他的行爲,所以,兩個人也並沒有因此而鬧過任何的矛盾。
又過了幾日之後,湯和回來沒有如同往日一樣將自己反鎖在房中不出來,他主動找到了胡月,想要和她聊一聊。
胡月心中很清楚的知道,湯和之所以要找她,必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和她商量。
果不其然,在猶豫了半響之後,湯和終於開口了,他對胡月說道:“夫人,我做了一個決定,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是要繼續(xù)的。這次我來,就是想要告訴你一聲,我會離開很久。具體到哪裡,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我想要替她完成她最後的心願?!?
若是換了別的人,自己的丈夫?qū)ζ拮舆@樣說,恐怕早就傷心難過透了,可是胡月卻沒有。
因爲,她清楚的知道,湯和想要做什麼,夫妻這麼多年,她是再瞭解不過了。
她拍了拍湯和的手,對他說道:“夫君,你放心好了,妾身絕對不會阻攔你的!你想要去哪裡,就去哪裡吧!妾身也相信,就憑著夫君一身的本領(lǐng),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湯和也曾想著,胡月或許會有那麼一絲絲的不開心,可是他已經(jīng)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允許任何人更改的??墒牵钏麤]有想到的是,胡月居然沒有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