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向來不吝嗇於說一些讓人聽來覺得甚爲膩歪的話，而且說出來，永遠都不會臉紅。至少在這一方面，風若凌很佩服他。

風若凌擡眼瞟了他一眼，悠悠然地道：“嗯。”

心中早就預設了好多她的回答，譬如說“你說什麼胡話？”，再譬如說“你想我同我有什麼關係？”，又或者是“你想就想好了，大晚上地跑進我房間幹什麼？”

可是，越清歌卻完全沒料到這麼一個回答。

嗯……

她就這麼極爲平淡地應了一句，那眼神也是淡然的，讓人猜不透她這話語中包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本來都在腦中想好了回答的話的，可是，眼前的情況跟他所想的有些脫節，他倒是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不過，越清歌還是越清歌，是那個臉皮極厚，又慣於見風使舵的越清歌。他的臉上也只是呈現短暫的空白表情，立馬又回過了神來。

“那——”他的雙手撐在隔在他跟風若凌之間的書案上，壓低了身子，將頭湊過去，聲音中帶了些魅惑的氣息，“既然阿風知道我在想你，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過我？”

他的目光跟她的對接上了，絲毫都不轉移。眼神中的期待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出來。

風若凌看著他將臉湊了過來，自己卻依然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任憑他盯著自己看。她不是瞎子，從他的眼神中，她看見了期待。

“讓我想一想……”風若凌將目光移開了一些，微微側首，作出思考的模樣來。

“第一天，很忙，沒空想。第二天，很忙，還是沒空想。第三天，沒空想。第四天，沒空想……”她細細地訴說著，最後將頭轉回來，目光重新與他的交接，斬釘截鐵地回道，“抱歉，沒有。”

聽到風若凌的回答，越清歌倒也沒有特別失落。雖然，她儘量使自己保持著平常的淡然的心態，目光也沒有閃爍，可是他還是看出來了，她是在說謊。

其實，這纔是她，儘管在周圍人看來是那麼完美無缺又溫柔到了極致，可是，她性

格中的彆扭還是時不時地會展現出來。

太完美了的人，總是不真實的。她並不完美，雖然有時候她的彆扭讓他有些頭疼，可是彆扭的她在他看來是非常可愛的。

“那可真是太讓我傷心了呢，阿風。”越清歌裝出受傷的表情，用著可憐巴巴的語氣道。

“若覺得心被傷到了，可以讓太醫去給你開服藥。”風若凌說著，將目光低了下去。

越清歌看著她，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能夠看到她頭頂非常漂亮的旋兒。應該是在他來之前沐浴過了，他能夠聞到一股非常清新的香氣，她的頭髮也沒有綰，整個地披散了下來，左邊的頭髮被她攏到了而後，露出了白淨小巧的耳朵。右邊的頭髮則是非常柔順地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側。

如此婉約的景緻，越清歌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那嫩白小巧的耳垂看上去很柔軟的樣子，他很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試一試手感。

當然，他也就是這麼一想而已。他有這個賊心可沒那個賊膽，眼前，他們倆人之間的關係，他還不敢輕舉妄動，就怕自己有了什麼出格的動作，眼前的這隻貓兒若是炸毛了可怎麼得了。到時候，就真的是順毛都順不及了。就自己腦中想想，過個乾癮就得了。

“心被傷到了，可以去找太醫開藥。那麼，若是得了名叫‘相思’的病，那也有藥麼？”越清歌的聲音從風若凌頭頂上方傳來。

“我又不是太醫，我如何得知？你問我不是問錯對象了麼？”不知怎麼地，風若凌覺得自己拿平靜的心漸漸地又被打亂了。這一刻，她顯得有些焦躁。

說實話，對於眼前的這個人，她的心情依然是矛盾的。如今，她幾乎已經原諒了黎徵谷，能夠以平常的心態去見他照顧他，並同他說說話。儘管還有生疏與尷尬，但那份生疏與尷尬是時間與距離造成的。

然而，她同越清歌的情況卻不一樣，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時間與距離那麼簡單。

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她沒有擡起頭，自然是無法看到越清歌的表情。

好長時間，她都沒有聽到越

清歌的回答。房間裡邊顯得很安靜，她沒有動，越清歌也沒有動，動的只有一旁的燭焰，以及房中那或明或暗的躍動的光亮。

“阿風，你真是嚴苛呢。”越清歌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他的雙手離開了桌面，身子也挺直了。

在風若凌聞聲看向他的時候，接著說道：“你已經原諒了他，卻還不願意原諒我。你對他的怨恨維持了那麼多年，在他虛弱到了將死的地步，你選擇了原諒。我爲了保護你而選擇隱瞞，卻讓你覺得無法再接受。你是隻對我嚴苛到這種地步，還是說，只有我也到了跟他一樣的境地，你纔會原諒我並接受我？”

他的嗓音帶了些悲涼的氣息，面上的表情也晦暗了下來。

他甚少會出現這樣的神態，但也不是沒出現過。上一次表現出這樣的神情是以爲她將他所送的手帕丟了的時候，那個時候，她是怎麼做的呢？

即便是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的做法，此刻也是無濟於事的。

“你說什麼胡話。”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

“是啊，我說的是胡話。我想，即便是我快要死了，你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吧。”越清歌笑了笑，只是在這情境下，這笑容也顯得有些無力與蒼白。

“也許一直以來都只是我一個人用情至深罷了，你只是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阿風，你心裡，是否有一瞬間，曾有過我的位置？”

她的彆扭雖然可愛，可是也傷人。

這些話語落入到風若凌的耳中，讓她渾身打了個寒噤。她看著他，放在腿上的雙手握拳握得死緊，牙齒緊緊地咬著脣瓣，有什麼話忍不住想說出口，可是到了嘴邊還是被她吞了回去。

越清歌其實在剛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他自然知道她的心裡也是有他的。他也告誡自己要忍耐，要謹言慎行，可是在聽到她輕巧地將他的話稱作是胡話的時候，他還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她跟黎徵谷之間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裡。她能夠原諒黎徵谷，他自然是感到高興，也在心中隱隱地有了希望——她是不是也會原諒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