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的母親在她自己親手製作的牢籠裡時而眉頭舒展,時而捂住胸口,額頭上冒著大顆大顆的汗珠。
他就在一旁看著,眼眶裡的淚始終不肯落下。這靈術(shù)帶來的痛苦他最清楚了,從他出生那時起,母親就已經(jīng)在這個籠子裡了。
這一切都要怪靈族對互相愛慕的族人沒有任何約束。母親當(dāng)時猝不及防的愛上了父親,可父親已經(jīng)跟另一個族人互相愛慕並已誕下一子。
父親之前的那位妻子多次找母親,希望她斷了念想,畢竟這裡又不是隻有父親一個人可供她選擇。
可母親堅決的很,父親也站在她這一邊。嫉妒的力量真的是太可怕了,那個女人竟然爲(wèi)了重新奪回父親,冒死去偷石殿中的奴情之術(shù)的靈術(shù)譜。
再後來,母親就變成了這樣。父親跟那個女人也徹底鬧翻了,一氣之下走了,音訊全無。那個女人最後也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被族聖用靈術(shù)幻化成巨獸,永遠看護那個地底石籠。
母親在籠子裡生下了他,從小他就被歷的母親代爲(wèi)照看。他曾多少次在這裡問母親,她爲(wèi)什麼這麼痛苦?什麼是這個痛苦的解藥?
母親從來沒有回答過,永遠都只是在那裡捂住胸口喊痛。漸漸的他不去問她了,連見她一面都不情願了,他怕自己看到她那樣痛苦,自己會受不了,會失去理智。
“軒,母親叫我們一起過去。”
歷知道每次找不到軒的時候,來這裡準(zhǔn)能逮住他。軒的眼睛又是紅紅的,歷拉著他的手往外走。邊走邊說,“母親說我們這些日子又偷懶沒練她教的靈術(shù),叫我們過去繼續(xù)練。”
也是這些天忙著追捕她,也耽誤了練靈術(shù)。歷的母親是這個大陸上唯一一個能跟族聖相提並論的靈術(shù)師,他和歷從小跟著她練習(xí)靈術(shù)。
柏回去後勉強過回以前的生活,母親幫他照看羽,他還是每天都去砍柴,唯一與以前不同的地方便只有,每天晚上望著盛著靖的骨灰的木盒發(fā)呆。
羽還小,不懂母親到底去哪裡了,只是每天纏著外祖母問母親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柏也很想問她到底去哪了,什麼時候再回到他身邊。什麼時候再能吃到她做的飯菜,什麼時候能抱著她一起進入夢鄉(xiāng),什麼時候才能再在清晨醒來時看到她在廚房忙活。
這些夢裡才能繼續(xù)問的事情,他便往夢裡尋答案。他經(jīng)常抱著那木盒睡著,只是希望能在夢裡抱著靖一起睡覺。
母親建議過他,讓他把她埋了。可是他不肯,想把她留在身邊,天天看著,天天捧著。就算要埋,山老他們也未必會同意。
柏知道,如果是正常死亡的村民都是可以埋葬的,可靖的死的太離奇,連屍體都沒見著。他們覺得這樣埋在地裡會影響收成,說不定又會惹穀神不高興。
他這樣做,也正如了他們的願。母親到後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好奇那天的那個怪物是個什麼東西,這麼殘忍,竟然無緣無故的收了她女兒。
她經(jīng)常會在抱著羽曬太陽的時候,偷偷的抹眼淚。最終還是隻留她這麼一個老太婆,老頭,你是在地下太寂寞,沒人聊天,所以才把女兒喚走的麼?
要不是羽那天提出要跟他一起上山砍柴,他還總覺得時間過的太慢,太難熬。誰知,不知不覺,靖已死了十八年了。他這三十多歲的人臉色卻比人家老到拄柺杖的人都還要差,母親也還在世,羽過陣子也要娶妻了。
那木盒都被他蹭的發(fā)光了,卻依然是抱著它睡覺,然後在夢裡跟靖過著以前的生活。那天,他仍然是抱著那木盒睡的,可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側(cè)翻在地上。明明有鎖好的,鎖也是不翼而飛。
那盒子裡似乎有東西在動,他起先以爲(wèi)只是有蟲子爬進去了。起身去拿它時,卻像有了生命似的,讓他撲了個空。
他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剛醒來,不是很清醒。可再去拿時,它一下子竟騰空而起,蓋子像是被誰掀開了似的。露出了十八年前他親自捧進去的靖的骨灰,還是那老樣子,只是裡面略微透出一絲紅光。漸漸的裡面的那東西擡起頭來,甩了甩頭,抖去頭上的灰塵。
他想叫卻叫不出聲,臉上更多的不是恐懼,而是驚奇。待到它
從盒子裡出來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那年在河邊最初見到那些人時的感覺。
對,驚豔。現(xiàn)在柏也是這樣的感覺。它似乎還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它一邊梳理羽毛,一邊四下窺視。
眼前這隻比上次看的要小很多,是靖麼?不是靖,那又會是誰呢?他看著它,努力在它身上尋找一絲一毫有關(guān)於靖的影子。
它似乎認出了他,突然朝他猛地揮動翅膀,鳴叫著。“靖,是你麼?我是柏啊!真的是你麼?”他圍著它興奮的喊叫著,母親被他大聲喊叫驚醒,跑過來看怎麼回事。
“柏,你這孩子怎麼啦?這是什麼怪物啊?天啊,你還不快點將它趕出去,還愣著幹嘛呀?”
“天啊,你這個惡魔,就是它,殺死靖的啊。柏,你快點把它打死,趁它沒有噴火的時候,快點啊!”
柏始終眼含熱淚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母親在那裡拼命喊叫,讓他殺死這個怪物。它失控的在院子裡轉(zhuǎn)著圈,想飛起來。母親上前準(zhǔn)備用掃帚打它,差一點便撲到了。它終於飛起來了,在空中揮動著翅膀,依然盤旋在此地,不肯離去。
他的眼睛早已模糊,根本沒法看清它現(xiàn)在的樣子。最後,它眼睛掉落一滴滴像淚珠一般的東西,依依不捨的飛走了。母親氣喘吁吁的拿著掃帚在那裡咒罵著它,柏在門前沉默不語。母親又數(shù)落了他幾句,便氣憤不已的走了。
那明明就是靖,他相信自己的感覺。剛纔那個是她,絕對是的。只是那天母親明明看見她化爲(wèi)這一堆灰塵,爲(wèi)什麼會時隔十八年後又從灰塵裡出來個鳳凰。
她現(xiàn)在是九羽靈族的人了麼?他想不通,很多問題像打雷似的轟鳴著他的腦子。就那樣飛走了,是什麼意思呢?他都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連那堆灰塵都沒了,這又算什麼呢?
他雙手捂著頭,躺在了牀上。將老天痛罵了一頓,淚不住的流。他痛恨這個掌管世間的神,將他的父母,妻子都一一帶走了,連一個爲(wèi)什麼都不肯跟他說。
他定是哭累了,不然,兒子回來了他竟然都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