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醫院建設麻醉ICU, 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論證會。麻醉科人手本就不足，主任爲這事兒忙的焦頭爛額，林卿華等幾個年輕醫生本就是中堅力量, 當然也要扛起這份責任。出席論證會, 向醫院領導們彙報, 因是軍醫大附屬口腔醫院, 大學、部委和軍區的領導來了, 他們也要做彙報。

這近一年的時間裡，日常工作是有增無減，更要三不五時地準備彙報, 還需要和陸頜面外科中心的同事們溝通協調。總而言之，麻醉科的這一年過得確實很辛苦。

好在事情進展順利, 眼見快到年下, 林卿華終於能休個假了。

起初他是打算去澳洲看看父母和妹妹的, 買票的時候一看日曆，猛地反應過來, 他的七天假期正巧把情人節包在裡頭。而陳月學校那邊也是要放寒假了的。

林卿華當時就決定，還是和陳月一起過個節吧。

畢竟，這是他和陳月第一次一起過情人節。

他舒服地窩在沙發裡，茶幾上擺著半個月前從幸福花店裡帶來的澳洲臘梅，這花花期長, 這麼久了還很精神。

給家裡播視頻。林卿溪接了, 咋咋呼呼地喊了一通“哥, 你怎麼這麼久不打電話！”、, 又朝庭院裡喊“爸、媽, 你們失聯多日的兒子來電話啦！”

直把林卿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

老林和妻子王醫生正在院子裡，一個侍弄花草, 一個坐在藤椅上一邊喝茶一邊監工。原本王醫生是捧了本專業書在看的，還是老林嚷嚷著“哎呀都要退休的人了，放鬆放鬆吧”，她這才從善如流地放下書本，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丈夫說著話。

一聽女兒在屋裡嚷嚷，他倆瞬間也精神了。放下手裡的東西，爭先恐後地往屋裡去。

王醫生自是瀟灑，擱下茶杯就走了；老林卻是不行，他正給花鬆土呢，手上沾著泥，很是落後了幾分。

待他胡亂用水管衝了手，急急地進去與兒子視頻的時候，卻聽到女兒遺憾地說：“啊？哥，你不來和我們一起過年啊？”

老林心裡咯噔一聲道：“是不是安排你過年值班啊？嗨呀，你們醫院這也……”

當著妻女的面，他嘴上雖不好明說，心下卻是腹誹：怪不得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呢。他家裡兩位醫生，很懂這種感覺啊！一天天下了這麼大的苦功夫，過年過節也不安生，沒落下什麼好，還要給網上那些人胡亂編排，唉。

王醫生則是看得開，瞥了丈夫一眼，道：“你都沒聽見兒子說什麼，別瞎嚷嚷。人家是要和月月一起去海邊度假。”

王醫生對於兒子的決定是很支持的，想當初她心裡暗暗揣測過兒子這遲遲沒談戀愛，是身體有難言之隱還是喜歡男人之類的，陳月的出現，簡直是一顆強效定心丸啊。

她早就在幸福花店裡見過陳月，論起來，她和這孩子還頗有緣分呢。去年回國接小溪，她和老林也是一起見過陳月的。平時和林卿華視頻，偶爾陳月也會出境打個招呼。因而她和老林現在都很親切地叫陳月爲“月月”。

一家人都覺得陳月是很妥帖的，也很支持他們這段關係。

林卿溪到底還是年紀小，喜歡熱鬧，她有半年多沒見他哥了，也挺想陳月，便提議道：“哥，你要不帶陳老師來家裡吧，反正你打算去海邊，澳洲海岸線這麼長，還不夠玩的？”

她已經順利入學，她性格開朗，和同學們處的不錯，就是覺得這邊數學課太簡單了，她這種馬馬虎虎的水平，來了澳洲居然一下子躍升爲數學學神了。

不待林卿華回話，老林立刻擺擺手，不贊同道：“你哥你嫂子愛去哪兒去哪兒，你別跟著摻和。”

心說小孩子不懂事，情侶倆度假，和一大家子一起過年，那感受能一樣嗎？更何況，他可知道，可馬上要情人節了。別看老林五六十歲的人了，人家還準備在花園裡剪一束玫瑰，再給妻子做一頓燭光晚餐呢。

……

這是一次備受祝福的旅行。

林卿華家裡和陳月媽媽都不是那種特別傳統的，不是說過年非得把兒女綁在身邊的。見他倆要出去玩，家人都很支持。

王瀚晨先前很是委委屈屈地酸了幾句，不過他也計劃好了年後和小秦一起去昆明玩的事兒，在家裡過完年再去進行老闆和唯一員工的團建旅行，陪伴家人、關心員工，一點沒耽擱。很是盡到了爲人子、爲人老闆的責任。

在國內穿著棉衣，到了海島，換上了涼爽的夏裝，身上負擔輕了，好像心裡也跟著飄了起來。

倆人也沒安排太緊湊的行程，每日睡到自然醒，在酒店外的私人沙灘上散散步，亦或是玩玩浮潛，在清澈的淺海域看水下五彩斑斕的游魚。

酒店給安排年輕人喜歡的海上娛樂項目，高空拖傘、海上摩托、香蕉船之類，不過陳月和林卿華兩人都不大喜歡追求刺激，就是懶貓似的躺在遮陽傘下頭看別人玩，都覺得心臟受不了。

亦有零星的景點行程，不過都不需費心，酒店有包車接送。

總之，他們倆過了幾天吃了睡睡了吃吹吹海風吃吃海鮮的恬淡日子。

白天自然是不必說，行程鬆散，愜意極了，人也不累。到了晚上，兩人睡在同一間房裡，多少都還有點害羞。

說起來，倆人也都去過對方家裡。這也自然，陳月自己有套小房子，林卿華如今也是獨自一人住，週末偶爾也會一起去超市，買點菜去某個人家裡煮。對於林卿華的廚藝，當初林卿溪是很有一番抱怨的，神奇的是，和陳月在一起之後，他的廚藝也跟開了竅似的頗有精進，如今拿手菜只有糖醋排骨和清蒸魚，但用陳月的話來說“進步空間還很大”。

都去過對方家，一起吃過飯、洗過碗，一起看過電視、拼過樂高，林卿華還給陳月展示過他家小花園裡可憐兮兮的幾株朱頂紅。

不過兩人還沒有在對方家裡留宿過。一起過夜這是第一遭，最刺激的是，一上來就直接嘚同牀共枕了。

一對郎情妾意心心相印的熱血青年，要連著同牀共枕好幾天，說心裡沒點什麼悸動那是假的。陳月不知道林卿華怎麼想，他那樣出塵的一個人，反正她是個俗人，她覬覦林醫生的身體……但她又是個慫人……

陳月不愧是個小機靈鬼，爲了解決這個問題，每天晚上從海邊回到酒店房間，便拿出電腦，打開百度網盤……全神貫注地開始看存好的資源……

人教版高中數學教材，從必修1到選修2-3應有盡有。林卿華問起來，她就說初中教材太熟悉了，看看高中的，精進業務。

每晚看一本，夜夜不重樣！

別說是不重樣，就是再同牀共枕幾天，這教材也還是夠看的。

林卿華縱是有什麼少兒不宜的心思，看到陳月這幅認真學習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打擾啊。於是她看書，他就默默地去洗澡，洗完澡出來無聊，也用手機看看《柳葉刀》。

於是乎，家人朋友都以爲他倆是度蜜月那種旅行，實際上，他倆更像是夕陽紅老年休閒團＋學術交流團。

一晃，假期就這麼過去一半。情人節到了。

白天，倆人只做無事。到傍晚，黏熱的空氣涼爽下來，迎面的海風帶來腥鹹的氣味。兩人走在四下無人的海邊，林卿華一路拉著陳月的手。手心裡沁出了汗，衣褲給海風吹得呼啦啦低粘在身上，有點發粘。陳月卻願意永遠這樣牽著手走下去，她原本努力做到享受此時此刻，不貪圖長長久久，如今在一起久了，也忍不住幻想起兩個人的以後了。

他們曾經一起經歷了很多第一次，以後要是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共看世間美好，直到鬢髮塵霜，那就好了。

因是情人節，酒店裡的晚餐氛圍佈置得很浪漫。餐廳裡的花藝全換成了鮮豔的玫瑰，音樂亦是換上了悠揚纏綿的樂曲。

餐桌上的冰裂紋花瓶裡，插著一支嬌豔的紅玫瑰。兩人共飲了酒，微醺地看著舞池裡跟隨音樂起舞的愛侶們。

用完晚餐，兩人在餐廳外的露臺上吹了一會兒風，陳月神志清醒，靜靜享受著這一刻，腦子裡不由地回想起從初見到如今的一幕一幕。

天色徹底暗了，陳月亦是有些累了，她想要回房間了。林卿華卻突然從背後抱住了她。

兩人牽過手，擁抱過，也親吻過。但這樣被從背後抱住，還是第一次。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陳月的臉不由地熱了起來。

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打橫抱起來，穩穩地進了電梯，穩穩地出了電梯，穩穩地走過樓層裡的紅毯，他還穩穩地開了門。

呼，好在，酒店沒有自作主張地在雙人牀上鋪撒什麼玫瑰花瓣。

“放我下來呀。”陳月在他懷裡掙了掙。

“陳老師，今晚還要看高中數學嗎？”林卿華貼著陳月的耳朵，聲音低沉，近在耳畔。

陳月給他問住了，抓著他大臂的肌肉，喃喃說：“昨天必修4還沒有看完。”

“嗯，”林卿華親了一下她的耳垂，說，“好，我們一起看。陳老師教我。”

他乖乖巧巧地叫著陳老師，下一秒卻把她放到牀上，面對面撫上她的後頸，蜻蜓點水地吻了吻她的脣瓣。陳月沒有躲開，而是在他離開時，主動又親了上去。

林卿華自認剋制，到底不是柳下惠，手上稍稍用力拉近兩人的距離，吮吻著陳月，沉醉在微醺迷醉的纏綿裡。直到呼吸急促，陳月臉上熱度明顯上升，他才漸漸分開脣舌，見她白皙的臉上泛著明顯的紅，這幅表情就夠令他嘶一口氣的。

他湊到她耳畔，低低地說了幾句，陳月的臉立時更紅的發燙了。她的手被他帶著探了下去。

他說自己難受。他要知識改變命運，做高中數學必修3的課後題，做對的話，陳老師就要獎勵；做錯的話，陳老師就要安慰。

能不難受嗎？硬成那樣了……陳月來不及細想，已經被他壓了上來。若有似無的摩擦令她心猿意馬，她的大腦好像他的那什麼一樣迅速充血，思考能力變得遲鈍，心裡羞恥，但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卻沒有急著做什麼，打開她的電腦，找到必修3，很講道理地說：“陳老師，要賞罰分明。”

……

做一道題，很嚴謹地對一個答案，賞罰卻是全由他定。

做一道題，來一次。

做一道題，來一次。

就這麼賞罰分明到天明。真他孃的學海無涯苦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