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聖聞

軒墨齋。

今日《三國演義》第二部開售，一大清早，來取書的客人長隊就排到了店外，一天下來，店中摩肩接踵，幾乎沒有什麼落腳之地。

直到天矇矇黑，客人仍是絡(luò)繹不絕，這樣下去，晚飯恐怕都沒法吃了。

方臨道歉，請他們明日再來，關(guān)門。

店中夥計，黃荻、柴一葦、劉洪文、耿石都是疲憊，卻也高興著。

“可累死我了，我這邊，今天上了六次貨。”黃荻捶捶肩膀、手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柴一葦撓著頭：“我這邊，也和黃哥差不多。”

“我這邊同樣。不得不說，確實火爆，有今日場景，也是掌櫃的第一部，打下的基礎(chǔ)好！”劉洪文說著。

耿石在旁邊附和點頭。

店中生意好，他們自然高興，一方面因爲(wèi)和方臨的交情，另一方面就是和自身息息相關(guān)，店中的三分純利潤會拿出來作爲(wèi)?yīng)剟睿度龂萘x》第二部如此大賣，想來這個月的工錢又能超過十兩銀子，相當(dāng)於尋常時節(jié)幾個月的工錢了。

店裡做飯的早已不是田萱，而是從衚衕中招的一位大娘，晚上蒸了米，炒了些小菜，又在方臨吩咐下去外面買了許多肉食，還有米酒。

都是自家朋友，方臨也沒講究什麼上桌不上桌的規(guī)矩，圍著坐下來一起吃飯。

“辛苦了，吃，都吃，肉食管夠。”

“方哥我自己夾。”

“臨子，想咱們以前……”

……

今日《三國演義》第二部大賣，各人都是心情不錯，說說笑笑，說銷售火爆，說接下來幾日如何，說當(dāng)初一起當(dāng)夥計的時光……一頓飯就這麼過去。

……

飯後。

方臨睡的是曾經(jīng)劉掌櫃那屋；黃荻、柴一葦、劉洪文、耿石四人一屋。

這邊，洗漱過後，劉洪文在油燈前坐下，打開一本《三國演義》第二部在看。

原來，他弟弟劉洪儒沒少吹捧《三國演義》，劉掌櫃也多次推薦，本來對四書五經(jīng)之外不感興趣的，也私下看了，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極爲(wèi)喜歡的。

黃荻、柴一葦拍著吃得飽飽的肚子，在下象棋。

耿石在旁邊看。

大概一炷香時間後，三人紛紛躺去牀上，準(zhǔn)備睡了，油燈前，劉洪文卻是還在看。

“劉哥，油燈昏暗，對眼不好。”

“是啊，劉哥，明天還要做活兒吶！”

“臨子那話咋說的，這人想要成大事，得有自制。”

……

“好，這就睡，這就睡。”

劉洪文說著，又過了一刻鐘，卻還是沒動靜，黃荻、柴一葦、耿石三人下次再催，他就說‘再看一小會兒，就一小會兒’，然後，仍沒動靜。

原來，這《三國演義》第二部何其精彩，實在不捨得放下，可一直被催也不好意思，見黃荻、柴一葦、耿石三人一時也睡不著，便說讀給他們聽。

隨著開讀，黃荻、柴一葦、耿石三人再沒有說話。

讀了兩個章回，劉洪文感覺口乾舌燥，眼睛酸困，又見黃荻、柴一葦、耿石三人沒了動靜，想著恐怕已經(jīng)睡著，便停下來，準(zhǔn)備明日再看。

可剛停，黃荻、柴一葦、耿石三人卻從牀上齊刷刷坐起來：“劉哥，怎麼停了？繼續(xù)啊！”

劉洪文：……

說好的自制吶？

……

次日清早，黃荻、柴一葦、劉洪文、耿石一個個起來，都有些黑眼圈，看著精神頭兒不大好。

方臨正要詢問，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方哥！方哥！給我一本《三國演義》的第二部唄！”是徐賢文這小子。

“我不是給你家送去了十本麼？”方臨奇怪道。

“我爹那些朋友，叔叔伯伯給要走了，家裡就剩下了一本，還有，方哥你評評理……”

原來，鑑於上次這小子偷書的前科，昨晚，徐闊老夫妻倆，直接將書帶去了自己房間。

徐賢文說著，小臉上滿是義憤填膺：“方哥，你說有這麼當(dāng)?shù)鶍狞N？將兒子給當(dāng)賊似的防著？”

方臨聽著，笑而不語，不置可否，你爹孃的防範(fàn)有沒有必要，你小子心裡沒點數(shù)麼？

最終，還是給了這小子一本。

徐賢文高興得屁顛屁顛的，樂滋滋道了謝，怕方臨不要錢，扔下碎銀子就跑，最後還扔下句話：“方哥，我昨天聽了第二部，最喜歡諸葛孔明，別人一定也喜歡，你多印一些他的卡保準(zhǔn)賺錢！”

“這小兔崽子，還挺有做生意的頭腦。”方臨撿起碎銀子，看著這小子的背影，笑罵道。

……

打發(fā)了徐賢文這小子，回來，方臨和黃荻等夥計正在吃早飯，外面就傳來嘈雜聲音，是客人喊著要提書。

開門，客人熱情打著招呼，火熱的一天從清早開始。

真正要說起來，今日比昨日還要火爆，因爲(wèi)口碑發(fā)酵。

昨天，許多預(yù)訂的人已經(jīng)拿到書，看過之後，凡是身邊人問‘好不好看’，那回答一定是‘好看，比第一部還好看’；若問怎麼好看，反正就是好看；若想借來一瞧，抱歉，不借，自己還沒看完，看完了還想二刷、三刷，總之就倆字：不行。 極佳口碑帶動下，許多人那叫一個心癢癢，本來已經(jīng)預(yù)訂的，看軒墨齋過於擁擠，原本暫時不想過來的，也都開始過來提書；還有之前沒有預(yù)訂，想觀望口碑的，現(xiàn)在過來想買，卻買不到了，因爲(wèi)暫時軒墨齋、兩個分店只兌現(xiàn)預(yù)訂。

偌大一個淮安府城，一時間內(nèi)，竟然一書難求！

在這種形勢下，相信方臨、賭《三國演義》第二部質(zhì)量、提前預(yù)訂的黃牛大賺了一筆，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笑得合不攏嘴的，不僅是黃牛，還有軒墨齋附近的茶樓、酒館等等，《三國演義》第二部的虹吸效應(yīng)下，府城中人蜂擁匯聚，帶動這一片地域都熱鬧許多，生意比往常好上數(shù)成。

當(dāng)一旬過後，預(yù)訂名額兌現(xiàn)十之七八，軒墨齋人流稍稍少了些，方臨宣佈開始非預(yù)訂銷售，頓時再度火爆。

……

隨著一本本《三國演義》第二部賣出，府城又是掀起三國熱潮，大街小巷無不談?wù)撊龂?

讀書識字的，自不必說，直接就能看；不識字的，也有不識字的看法，去茶館酒樓一坐，聽說書唄！

《三國演義》第二部的質(zhì)量毋庸置疑，哪怕不經(jīng)過改動，使之更適合說書，只是照本宣科，也足夠吸引人，讓聽衆(zhòng)紛紛叫好。

相比當(dāng)初的第一部，第二部因爲(wèi)有著人氣基礎(chǔ)，傳播更快、更猛，帶來的影響，也更加立竿見影。

最直接的是，城中茶館、酒樓，近來生意都明顯好了許多，彷彿整個淮安府城的各行各業(yè)，都被帶動著火熱起來。

再就是，《三國演義》第二部一出，諸葛亮圈粉無數(shù)，當(dāng)初第一部限量諸葛孔明金卡，如今價格打著翻兒攀升。

城中街頭混混，在關(guān)二爺之外也有了另一個喜歡的人物，對內(nèi)部作爲(wèi)智囊的，開口閉口，必稱‘軍師’。

……

不僅是淮安府城，江淮之地，如應(yīng)天、鳳陽、臨安等等，也相繼開始售賣《三國演義》第二部，一經(jīng)開售就是火爆。

若以一個俯瞰的視角，便會發(fā)現(xiàn)，以淮安府城爲(wèi)圓心，這一波三國浪潮浩浩蕩蕩，勢不可擋，呈席捲之勢向外橫掃。

若說淮安府城，因爲(wèi)有著當(dāng)初《大宋中興通俗演義》血的教訓(xùn)，這次《三國演義》第二部沒人敢碰，紛紛推遲發(fā)書，別的府城卻是不乏膽大的，然後下場就是慘不忍睹，因爲(wèi)《三國演義》第二部吸走全部熱度，這些書皆是涼的不能再涼。

這般形勢下，各府分銷商紛紛笑得合不攏嘴；而當(dāng)初那些競標(biāo)失敗、錯過的，無不扼腕嘆息，決定下次定然不能再失之交臂。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京師。

會試已過，董祖誥果如當(dāng)初所說，氣勢如虹，一舉得中，考中貢士。

當(dāng)然，雖然會試排名不是很靠前，但那也是貢士了，殿試不黜落人，殿試之後便是進士了也！

並且，因爲(wèi)《三國演義》潤色的名聲，許多舉人、貢士早聞其名，主動結(jié)交。

最令董祖誥感慨的是，他接觸之中，京師舉人多有著一股傲氣，每逢開口，必言‘我們京師如何如何’，彷彿京師之外，別地就是鄉(xiāng)下溝溝似的，但他們之中許多人卻是對《三國演義》大加讚賞，讚美之詞溢於言表。

京師書肆之中，也必有《三國演義》第一部售賣，並且基本都是店中通俗小說銷量第一。

“方兄啊方兄，我一路走來，各地鮮有不知你名聲的，來到京師亦是如此，真正是‘天下誰人不識君’！”

董祖誥感慨道：“等殿試過後，回去淮安，我們再相聚把酒言歡，將這些說與你聽。”

……

這日。

洪泰帝主持過殿試，來到後宮貓兒房。

朝中上下皆知，洪泰帝愛貓，宮中養(yǎng)了許多貓，甚至爲(wèi)它們專門建立了養(yǎng)貓的地方，有專人伺候。

有些名貴的貓跟人一樣，還是有名分的。不，不能這麼說，應(yīng)該說是有些名貴的貓比人還金貴，宮女臨幸了不一定給名分，但貓卻有名分，還有專門的太監(jiān)侍候，日子過得和娘娘沒多少區(qū)別。更甚者，‘近侍三四人，專伺御前有名分之貓，凡聖心所鍾愛者，亦加升管事職銜’！

“霜眉，來來！”洪泰帝招手呼喚著。

“喵！”那隻被稱作‘霜眉’的貓，全身毛髮呈淡青色，沒一根雜毛，而且那毛是微微卷曲著的，模樣十分可愛，最特別的是它的兩條眉毛，是白色的，萬青叢中兩撇白，並且還白得瑩潤如雪，異常醒目。

它可愛之處不僅在外表，更在於性格溫順，通人性。許多時候洪泰帝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寸步不離，並時常露出一副乖巧的樣子；當(dāng)洪泰帝打盹時，從不吵鬧，想拉大小便，也會忍著，絕不會做出任何動作去吵他，等醒了纔出去解決。

如此的貓兒，洪泰帝怎能不喜歡？

等‘霜眉’到了跟前，洪泰帝將它抱起來，臉上冷硬的線條，似乎也在這一刻變得柔和了些，撫摸著它輕輕說這話。

洪泰帝猶記得，尚還是太子時，父皇曾和他說過一句話‘皇帝是沒有知己的，越是聰慧的皇帝越?jīng)]有朋友’。

這句話當(dāng)他登基後，方纔明白。

‘皇帝擁有四海疆域，無上的權(quán)利，看去是最自由、最受人崇拜的人，但實際上卻是最孤獨寂寞、最沒有自由的，連自己的心聲都不能輕易向人吐露半分。不僅如此，無論怎麼苦、怎麼寂寞、怎麼無聊，也都得端著，做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好像在享受寂寞，天生就是無聊。’

洪泰帝如是想著，看向懷中的‘霜眉’。

不能說話的貓兒，恰恰是他可以吐露心聲的對象，不用怕它背叛，也不用怕它會向人吐露軟弱的一面，揭自己的短兒。

這時，一個太監(jiān)在門口張望。

“陳大伴，進來吧！何事？”

“陛下，您可還記得《三國演義》這本書？第二部出來了。”

原來，當(dāng)初洪泰帝看過《三國演義》第一部後，隨後提過一嘴，等第二部後送來。皇帝一句話，下面人哪敢掉以輕心？如今《三國演義》第二部發(fā)售，八百里加急傳送至京師。

“哦？”

洪泰帝想起來了，那是一本極爲(wèi)不錯的書，拿起書來，抱著‘霜眉’看起來，看到扉頁上題著‘《三國演義》第二部成書於洪泰十四年春闈前後，預(yù)祝義兄董諱祖誥金殿奪魁，預(yù)祝天下舉人金榜題名’。

他笑了笑，眼底閃過一抹羨慕之色，常人可以有親情、友情，但天家卻是不能，從來都是孤家寡人。

稍後，看起正文，很快沉入。

《三國演義》此書，本就是尊劉抑曹，洪泰帝作爲(wèi)皇帝，自然是代入劉備視角，《三國演義》第一部，劉備還頗爲(wèi)憋屈，一敗再敗，屢戰(zhàn)屢敗……可這第二部，代入劉備視角，一下子就進入了爽文模式，之前壓抑一掃而空，三顧茅廬，明主得賢臣，從此鳳雲(yún)際會，一發(fā)不可收拾：隆中對‘三分天下’，火燒新野，孫劉結(jié)盟，赤壁之戰(zhàn)……

洪泰帝哪見過這種爽文，還幾乎是量身定製的爽文，一看就停不下來，本來是靠著椅子，很快正襟危坐；本來是抱著‘霜眉’，可看著看著，嫌它礙事，更是直接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