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鯊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篝火邊的人都看著他,阿克問,“你怎麼了?”
“……”
這個時候卻偏偏聽不到那個聲音了,白鯊魚忽然感覺無比困窘,他想他簡直就是一個在夢遊中被叫醒的人。“我……我……”他試圖解釋,卻發現無從解釋。
不過荒野上其他人並不想在他身上耽誤什麼時間,他們看著白鯊魚面色蒼白地坐下,不再說話,從始至終沒有人追問什麼。
也許是太累了,產生幻覺了?白鯊魚想到剛剛還在耳邊的那個聲音,他想,自己還是好好睡一覺吧。
可是——
“我跟你說過了,別睡覺——除非你不想再醒來。”
還是那個老女人,她就在自己的耳邊!
白鯊魚恨不得馬上去死……
海漠……老玻璃……白鯊魚……鬼谷簫想,從現在開始我的視線要想雷達一樣面面俱到了。
鬼谷簫知道,墨蘇已經通過某種方式到了荒野上。
天哪……她想,這篝火邊廝殺的開始她想到過各種可能,但鬼谷簫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會有故事裡的人出現。但不管墨蘇用了什麼樣的方式,現在她已經在荒野上了。鬼谷簫想,海漠恐怕也已經知道這個了,不然他的臉色不會那麼難看。
鬼谷簫也知道一些關於靈體強行佔領別人的身體,把別人的靈魂擠走的事,看樣子這樣的事在荒野上也出現了——不過被擠走的是誰呢?老玻璃,七婆婆還是娜依?他們中到底誰的靈魂在沉睡,誰的靈魂被壓抑和控制,誰的靈魂又被從身體裡趕走?
鬼谷簫對墨蘇的瞭解也不多,但她能感覺到她是一個能爲強烈的一擊而蟄伏很久的人,墨蘇出手一定很可怕,而且就鬼谷簫已經知道的情況而言,墨蘇至少有能力讓荒野上的一個人淨身出戶——會有一個人的靈魂被她從身體裡趕走,而且被趕走的人幾乎無法帶走法力,那些法力會被墨蘇事先封存。
聽起來已經有人被踢出局了,但是鬼谷簫知道,荒野上的這些人除了黑暗的力量以外,還有很多更加可怕的東西。白鯊魚的反應恰好驗證了她的想法。很顯然,剛纔有人在白鯊魚耳邊說了什麼,看看他的臉色吧!鬼谷簫還真沒在白鯊魚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
在他耳邊說話的那一個,應該就是被墨蘇從身體裡趕走的那一個。有趣的是,她彷彿知曉白鯊魚的秘密,清楚他心中的痛楚,她能讓他感覺倍受刺激。這個聲音知道如何進入白鯊魚的潛意識,鬼谷簫想,這是個高手。
不過,誰會對白鯊魚的那些破事這麼清楚呢……白鯊魚家裡到底有什麼事?
天時……小蘇——其實就是墨蘇……還有那個和別人勾結貪污的老餘……那個瘋掉了的媽……修煉鬼眼後留下的蟒蛇……鬼谷簫並不是沒想過這中間的種種關聯,但是現在再看看,她似乎把問題想得簡單了。
老餘那一圈人裡有人和地獄來客有關聯,這個應該沒有錯。天時和墨蘇並不想攙和到白鯊魚家的事裡來,但是他們碰上了,這也應該沒錯。不過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在那件事裡還有另一夥地獄來客想從中取利,或者和老餘他們有瓜葛的那些怪物就來自冥河?
所有的故事都糾纏在了一起,鬼谷簫想,所有的。
隔著篝火,她再次看向海漠和娜依(其實是娜依的身體)。這兩個人還在交談,現在都在安靜地看著篝火。海漠的臉上露出了寵物一樣的乖順,而娜依則平靜得出奇。狩獵中的黑魔法巫師不該有這樣的平靜,尤其是娜依。
另一邊,七婆婆和老玻璃已經沉默太長時間了,鬼谷簫簡直懷疑他們已經變成了木偶。
遊戲要有大逆轉了麼?她想,最好別逆轉得太可怕,不要出現無法控制的事。鬼谷簫這麼想,是因爲她已經猜想到了各種可能。
也許墨蘇曾經只不過是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女孩,她可能偏執,可能脾氣大,可能喜歡一些古怪的東西,但除此之外她和別的女孩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但是經歷是可以改變人的,鬼谷簫覺得墨蘇可能已經變了……
“娜依的時日已經不多,對我而言她是最容易對付的。”墨蘇這樣說的時候海漠看到她眉宇間的陰鬱,她等這一刻應該很久了,她終於逆轉了自己的不利局面,“我不想再和她廢話了,就讓她當個野鬼去吧,她操勞那麼多年,正好放個假。”
“那……”海漠適時地往七婆婆那邊看了一眼。
“他們?”墨蘇的語氣一下子輕鬆了,“老玻璃就不用說了,我聽說七婆婆很厲害,但是就我剛纔發現的,她也不過強有一副嚇人的架子而已,她沒娜依難對付。”
現在他們都是墨蘇的傀儡了,海漠無法現象,那麼可怕的七婆婆,竟然也會成爲別人的傀儡——他這樣的人確實無法想像這個。
“……在烏鴉塔的時候,我被關在一間潮溼溫暖的牢房裡。”海漠聽到墨蘇說,“我聽說那裡關過很多可怕的黑魔法巫女,但是她們誰也沒想過拿那個地方當實驗基地——那裡是各種古怪植物生長的絕佳地帶,土壤都是被冥河水浸過的,石磚上了年頭,都透出特殊的陰鬱氣息……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常年駐紮的心理準備,但是那裡實在是太好了,沒多長時間我就配齊了我想要的所有藥物。”
“你……原來你的絕活是這個。”
“就是這個——藥。我搞到了效果最好的,而且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怎麼能把它們做成可以用靈體而不是實體來攜帶的樣子。然後我得到了驚喜,我所有的藥都象鬼魂一樣,可以由鬼混攜帶,而且沒有任何痕跡,沒有人知道有人被藥了!如果七婆婆知道這些可能會徹底瘋掉,好在我已經讓她的靈魂昏睡了,很深的昏睡……”
“你可以讓這裡的人全都昏睡掉……”
“我不打算那麼做,你不要以爲我做出來的都是迷魂藥。我下藥讓人昏睡有兩個目的,第一,讓他們的心智進入沒有防備的狀態,然後我就可以進入他們的靈魂,窺探他們所有的秘密;第二,讓他們聽我指令。我還能讓人真的象木偶一樣一直聽命於我,我發送指令的數目是受到限制的,即使是那樣也足夠了,因爲我很會利用這有限的次數。”
海漠嘆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學亡靈系黑魔法的人裡還有你這樣強大的人。”
墨蘇說,“強大是需要時間沉積的,我的時間足夠多而已。”
海漠想,我的時間也足夠多,但是我只能去做一樣的事。
“你也能做些不同的事,”墨蘇知道海漠在想什麼,“地獄來客中的規則和禁忌也不都是一成不變的。”
“你不用這樣,”海漠感覺自己在她面前毫無底氣,“我肯定會聽你的,你不用恩威並施……”
“不,你沒明白,”墨蘇說,“我想告訴你的是,這裡絕大多數人並不瞭解七芒星降臨儀式更不瞭解這一次儀式,我想這對我非常有利,不過這些你不想知道也可以。至於你自己——你肯定知道自己現在只能被我擺佈,不過我好歹也是和黑蜘蛛谷有關的人,而且我還年輕,我想你不會吃虧。”
“……我以爲你不打算當黑蜘蛛谷的谷主……”
“對,我沒那個打算。”墨蘇的表情越發神秘,“因爲我能做更有意思的事……”
原來是這樣。海漠想,這個可怕的女人要自立門戶,她很需要海漠這樣的人,他可以爲她提供各種信息,可以用巧妙的手段幫她弄到東西。海漠終於明白墨蘇爲什麼能在這裡跟他說這說那,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好兆頭。
“好了,閒談時間結束。”墨蘇在胸前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我的藥起效了,讓咱們來看看七婆婆有什麼秘密。”
閒談是被算好了時間的,墨蘇忽然沉默,而海漠只有呆呆地坐在一邊。他早知道自己沒資格討價還價。只要墨蘇願意,她可以得到這裡所有人的秘密,她已經動手了,很多人還沒有知覺。
想不到遊戲變簡單了,海漠想,不過這樣也好,一個遊戲的結束就是另一個遊戲的開始。
是啊,遊戲變簡單了。墨蘇能看出海漠的想法,但她馬上想到的是自己從前經歷的一切。把遊戲變簡單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墨蘇爲此忍辱負重了很久很久。她到現在還能想起老玻璃那些陰陽怪氣的話,還有七婆婆這類人對她的不屑——不要說是七婆婆,就是那些卑賤得象狗一樣的傢伙,從前不是一樣在墨蘇的頭上欺負過!
她想到的是那個實驗室的老教師,那個無理取鬧的傢伙。墨蘇現在總能想起她的假髮,在烏鴉塔的時候,她想著想著就忍不住要笑。那座陰森的監牢在她啞啞的笑聲裡變得更加可怖,這倒讓墨蘇覺得有意思。
墨蘇對毆老太並沒有有些人想的那種厭惡或或者別的什麼負面情緒,雖然她確實很討厭那樣的老太太。但是墨蘇從來就沒想過要處心積慮地報復毆老太,因爲她需要操心的事實在是太多,多到了她已經不能再裝得更象個正常人一樣。她在大學裡的那種狀態,實在不是她自己刻意而爲,她沒有辦法。
毆老太只是個替罪羊吧,也許。不過從後面發生的事來看,正是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丑成了墨蘇的轉折點。
墨蘇的生活裡寫滿了追捕和控制的宿命,娜依那張狡詐而冰冷的老臉早已經成了墨蘇腦子最深處的一隻鼻涕蟲,怎麼趕也趕不出去了。爲了擺脫娜依,墨蘇吃盡了苦頭,不要說修煉鬼眼,加入安息地守衛這些九死一生的事,她甚至曾經喪心病狂到想打一打老設的主意。但這個念頭最後被老蛇的徒弟給打消了,幸好。
墨蘇一輩子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被關進烏鴉塔的,雖然在說出那句話之前她就想到過這樣做會到來什麼樣的後果。而在實驗室事件發生之前,墨蘇曾經設想過一些看起來幾乎不可能實行成功的方案,其中就包括先想辦法變成烏鴉塔的囚犯,然後接近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