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軍防線前沿。
第六軍在遠征軍之中序列靠後,與第五軍多以傷愈歸隊的老兵進行補充不同。
他們此前的士兵大多隻是補充的新兵,缺乏實戰經驗,武器裝備也相對較差一些。
許多士兵甚至仍在使用漢陽造步槍和捷克式輕機槍。
與日軍經過多年戰火洗禮、裝備精良的部隊相比,戰鬥力方面確實存在明顯的差距。
而這,也是日軍選擇他們作爲突破口的重要原因。
“轟!轟!轟!”
黎明時分,刺耳的炮彈尖嘯聲劃破了天際的寧靜。
日軍的炮火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炮彈在第六軍的陣地上爆炸,騰起巨大的火球和黑煙,夾著雜物和碎木,四周飛濺。
簡陋的戰壕和火力點在炮火的肆虐下,風如同雨中飄搖的小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臥倒!臥倒!炮彈來了!”
陣地上,第六軍的士兵們略顯憂心的躲在防炮洞之中,在他們的不遠處是延綿數裡的交通壕,實質上這是他們的警戒陣地,是爲了接下來的進攻做的準備。
用於防禦的話,效果也就沒有那麼好了。
日軍的火炮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精確地覆蓋了第六軍的整個防線,重點打擊了步兵二線陣地和重機槍火力點。
“操,這幫狗日的小鬼子怎麼打的這麼準?”
“明顯是有備而來,這幫狗日的偵查了這麼長時間,總歸是有點效果的。”
“可惜咱們的狙擊步槍數量不夠,不然也不會把小鬼子的搜索隊放回去!”
“媽的!這小鬼子的炮,是不要錢的嗎?!”一名年輕士兵聲音顫顫地罵道,他緊緊握住漢陽造的手掌,臉色蒼白。
另一名老兵焦急地吼道:“我們的炮呢?反擊啊!!”
然而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淹沒了。
第六軍的炮兵陣地,在日軍的重點打擊下,很快就啞了火。
少數幾門勉強還能射擊的山炮,也被日軍的炮火壓制得擡不起頭來。
日軍的炮火仍在持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連不斷。
刺鼻的硝煙味很快籠罩了整片陣地。
炮火稍稍平息,日軍的步兵開始發起衝鋒。
他們大聲喊著,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宛如潮水一般涌向了第六軍的陣地。
“小鬼子衝上來了!準備戰鬥!!”
其中一個連長聲嘶力竭力喊道,他拔出手槍,站在戰壕裡,嘗試著激勵士氣。
然而,他的聲音在日軍密集的衝鋒吶喊聲中,似乎起不到什麼作用。
“噠噠噠!噠噠噠!”
第六軍陣地上的捷克輕機槍開始噴吐著火舌,嘗試壓制住日軍的衝鋒。
但進攻的日軍主力部隊是十八師團。
這幫狗日的小鬼子就像不怕死一般。
前赴後繼地衝鋒,不斷地有士兵倒下,但更多的人卻涌上了來。
這種近乎自殺式的進攻一般只存在於彈盡糧絕的作戰部隊之中。
而一開始就是用這樣的豬突戰術,讓戰士們的應對頗爲困難。
他們沒有充足的火力去遏制這宛如潮水一般的猛攻。
“手榴彈!扔手榴彈!!”
士兵們略顯慌亂地從間腰摸出手榴彈。
擰開防潮蓋的他們第一時間拉響引信扔向衝鋒的日軍。
“砰!砰!砰!”
小鬼子冒著槍林彈雨,迅速逼近了第六軍的陣地。
“撤退!”
眼瞅著小鬼子就想要進行白刃戰。
負責前沿警戒陣地防禦工作的各個連長們頗爲默契的下達了撤退命令。
白刃戰這東西本就是日軍頗爲擅長的近距離作戰方式。
在守軍部隊撤退的情況下。
小鬼子們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就輕易地翻越了空蕩蕩的戰壕。
將一面太陽旗插在了這片土地之上。
宣告了他們是此戰的勝者。
只不過對於日軍前線的指揮官來說。
他們深知,贏得的這一點“勝利”含金量並不高。
他們自然清楚,這僅僅是第六軍部署在最外圍的警戒陣地而已,其主要作用是預警和遲滯,並非主防禦陣地
真正的硬骨頭,是後面那條依靠山地、河流精心構築的主陣地。
那裡兵力集中。
那裡有著直接的炮火支援。
進攻的日軍作戰部隊幾乎沒有片刻駐足,迅速重整隊形,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繼續沿著撕開的缺口,向著第六軍縱深的主陣地,繼續發起進攻。
工兵部隊在步兵的掩護之下,迅速開闢前進通道。
發動機的轟鳴就在他們的身旁不遠。
那是爲數不多的輕、“中型”坦克的伴隨進攻。
第六軍指揮部。
敏閣地區,西南一處地堡內。
第六軍的指揮部同樣十分靠前。
在一線防禦陣地遭受日軍威脅的同時,他們實際上也在日軍轟炸機的打擊範圍之內。
他們這羣高級指揮官,可以說此時也同樣被戰火的陰影和巨大的壓力所籠罩。
地圖室裡燈火通明。
牆上的地圖作戰已經被各種代表崩潰、斷裂、危急的紅色標記覆蓋了大半。
第六軍長甘麗初將軍,揹著手在地圖前面回疾走,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露。
不斷有通訊兵和參謀人員帶著最新的、往往是壞消息的戰報衝進來,每次報告都像一記重錘錘擊在他的心上。
杜聿明曾在回憶錄裡面評價:甘忠勇有餘,謀略不足。
作戰勇猛,沒毛病,但總體而言缺乏大局觀,缺乏總體戰略觀。
但在聯合指揮部的指揮下作戰。
這一點實際上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而甘麗初的忠勇,在面對牟田口廉也這個瘋批而言明顯有些不夠看。
十八師團長牟田口廉也是一頭純粹的瘋狗。
根本不是所謂的無畏、什麼勇敢之類的形容詞。
就是單純的神經病,一個被武士道洗腦了的瘋子。
他下達的作戰命令,在這個時期還能夠得到很好的貫徹。
第十八師團也經過了半個月的休整和整補,戰鬥力恢復了不少。
“報告軍座!我軍右翼防線被突破!敵人正向我師指揮部側後迂迴!請求緊急增援!”
“報告!42師當面之敵至少爲一支加強聯隊,配屬有戰車!
我師反坦克武器缺乏乏力,陣地多處被毀,重武器損失殆盡!請求炮火支援.”
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止了,後方下一片忙音和隱約的爆炸聲。
“混蛋!”甘麗初狠狠一拳砸在地圖上:“支援部隊到什麼位置了?”
一名作戰參謀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聲音帶著低落:“軍座!軍屬預備隊已經投入戰鬥了,但是日軍這次攻勢太猛了!
至少有兩個師團同時發起了進攻,還集結了一大批重炮和戰車!
我們現在能夠進行反擊的炮火寥寥無幾,幾乎都被小鬼子的飛機炸沒了。”也正是這個時候,另一名參謀也快步走來,他急急地補充道:“軍座!”
“我們和第五軍結合部的防禦已經被徹底撕開!”
“日軍的主力正沿著這個缺口像潮水一樣涌進來!
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要從我們這裡打開突破口,嚴重威脅整個戰線的安全,甚至可能分割我們和第五軍!”
甘麗初眉頭緊皺。
此前對抗日軍一個師團,他們毫不費力。
畢竟五十六師團不是什麼強橫的主力師團。
論戰鬥力,在日軍的戰鬥序列之中也就是個勉強二流的水準。
何況他們的身旁還有精銳的第五軍,沒事的時候就喜歡主動出擊,幫他們分攤了不小的壓力。
而現如今。
第五軍面對三十三師團的強勢進攻,再加上此前聯合指揮部下達的嚴禁主動進攻的命令。
第六軍現如今只能夠完全依靠自己一個軍去對抗兩個日軍師團,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看著地圖上那種不斷擴大的紅色箭頭。
日軍在短短的三天時間就推進了二十公里,連續突破了兩道防線。
史迪威部署過來的新編第二十九師能堵住這麼大的缺口嗎?
甘麗初自己都不信。
他知道,正常而言,第六軍,第六十軍、不管是訓練、兵員素質,都與日軍精銳差了不少。
再加上日軍這次是有備而來、集中優勢兵力於一點。
防線被打穿只是時間問題。
那麼聯合指揮部爲什麼始終沒有動靜呢?
明明新編第十一軍,乃至新編第三十八師很適合承擔這樣的任務啊。
難不成黃百韜所部以及孫立人所部因爲此前的戰鬥損失過於慘重,已經無法承擔相應的作戰任務了?
一想到這裡。
甘立初憂心不已。
再這樣下去,不僅第六軍要全軍覆沒。
連帶旁邊的第五軍側翼也將完全暴露在日軍兵鋒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不能再猶豫了……”甘麗初眼中閃過了一絲決絕,也帶著深深的絕望和屈辱。
作爲一軍之長,向友軍說不定上級發出如此緊急的求援,本身就意味著自己部隊的無能,但他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他猛地轉身,對身旁的通訊處吼道:“立刻!到我的指揮部!到第六軍指揮部的指揮部!向聯合指揮部發電!加急!十萬火急!!”
他走到電報機旁邊,尊敬的口述道,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但每個字都響亮:
聯合指揮部史迪威將軍、楚雲飛總團長鈞鑒:我軍正面當面之敵,判定爲日寇第十八、第三十三兩個主力師團,並有戰車、重炮及航空兵支援,正對我當前防線結合部結合發動空前猛烈之供給!
我軍以全部主力,仍無法阻擋敵軍勢攻!情況萬分危急!
爲挽救戰局,避免全線崩潰,並防止危及第五軍側翼崩潰安全,懇請鈞座以全局爲重,火調派強力增援部隊。
務請調整拔美械主力裝備部隊或第五軍主力援兵,向我防區緊急增援。
局勢刻不容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此爲十萬火急之求懇!第六軍長甘麗初特急叩!”
通訊處長飛快地記錄著。
然後立即命令報務員以最高優先級將這份求援的急電發了出去。
——
聯合指揮部。
史迪威放下了手中的電報。
三個師團的猛攻,這是很大的手筆。
雙方前線交戰的作戰兵力雖然基本上持平。
可日軍具備相應的空軍優勢。
防線上堅固的防禦工事多被日軍的航彈所摧毀。
日軍此時此刻實際上正在按照美國國防部所期待的方向發起進攻。
一整個東南亞的精銳日軍,基本上都被編入到了泰緬方面軍之中。
史迪威雖然樂意看到中國軍隊和日本軍隊打生打死,消耗日軍的兵力。
但他同樣也不想要輸掉這場戰爭。
他所期待的不僅僅是牽制,消耗,而且還要戰勝日軍。
否則,一旦局勢糜爛,日軍很有可能會切斷滇緬公路,而後將作戰兵力用於太平洋戰場上。
如何把握好這個尺度,史迪威自認爲此前自己掌握的還算不錯,但現如今。
戰局的後續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如果繼續這麼打下去,防線的崩潰將會是顯而易見且並不遙遠的未來。
站在一旁的黃百韜出聲詢問道:“史迪威將軍,是否按照原定的作戰計劃執行呢?”
“就按照楚留下的作戰預案打下去吧,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種事情的發生,而且他人已經在返回前線的路上了。”
黃百韜敬了個軍禮之後當即轉身離開:“是,我立即派遣部隊前往增援。”
轉眼間,又是一天的時間過去。
各處防線被突破的戰報越來越多,第六軍甚至不斷的收縮防線,甚至主動發起反擊與日軍展開拉鋸。
但傷亡也在不斷的加重,日軍甚至將毒氣彈作爲常規武器使用。
碰到實在打不過去的防線,便直接輪換緬甸“獨立軍”這些土著發起進攻以消耗守軍部隊的彈藥和炮彈。
第六軍指揮部。
甘麗初作爲最高指揮官,已經連續三天的時間沒有閤眼了,此時的:“支援部隊呢?”
“第六十六軍,新編二十九師已經抵達,並且加強了結合部的防禦,目前他們已經主動發起了反擊,擊潰了想要爭奪陣地的緬甸獨立軍。
並且,聯合指揮部來電,楚長官正從緬北趕回前線。”
聽到末尾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三天前。
緬北一處河谷地帶。
“雲飛,你可是挑了一個好地方啊。”林蔚笑瞇瞇的陪同在了他的身側。
楚雲飛揹負雙手,目光看向遠處,怔怔出神。
對於緬北地區的開發工作。
山城方面同樣比他這個駐緬高級軍官顧問團總團長還要上心。
此前,飆關一戰把他從駐滇高級軍官顧問團團長的職務,打成了駐滇高級軍官顧問總團的總團長。
理論上而言,就連緬北地區如何開發,都要他這個團長說了算。
至於林蔚口中所說的好地方。
實際上是楚雲飛利用三維立體作戰地圖特意爲爲吳子強所部新編第十二軍精心挑選出來的新訓場地。
不僅僅涵蓋了叢林、平原、河流、山地的地形,而且能夠起到拱衛滇緬路側後方的作用。
就新編第十二軍的兵力方面,山城方面也同樣提供了不少的支持。
“林主任,關於兵員的徵募工作,是否已經進行了相應的調整?”
“目前阻力較大,很多青年擔心因爲入伍而耽擱了未來的學業,而且保留學籍而言,就目前國內的戰爭狀態,很難保證。”
“新兵役法的擬定勢在必行,因爲戰爭的緣故我們需要有這麼一批人”
楚雲飛對著不遠處的趙鵬程招了招手:“林主任,我擬在山城、昆明等地創辦青年學報,宣傳知識青年從軍。”
“另外,我還託人編纂了一首知識青年從軍歌,用於傳唱..”
林蔚從趙鵬程的手中接過遞過來的手稿:“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
齊從軍、淨寇塵,誓掃倭奴不顧身,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救國心..
舉國同仇和敵愾,神州大地敵屍橫.”
在林蔚閱讀的時候,楚雲飛輕聲唱出了知識青年從軍歌的曲調(國軍版,非團長版)
“林主任覺得如何?”
“很是應景,這件事情我會著手推動..”林蔚笑瞇瞇的答應了下來:“委座派我此番前來,也是想要了解一下前沿戰場上,可還有其他什麼需要支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