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徵奇道：“豐叔你對他的行蹤這麼瞭解？”
“被你看穿了！”豐叔一口喝盡茶水，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我就在他嘴邊混飯吃，要是沒點手段，敢跟他講什麼井水不犯河水嗎？老實說，要是我想知道，他現在連上個廁所蹲哪個坑都逃不出我的耳目！”
“厲害！”林徵真心誠意地道。
“一點謀生手段，談不上厲不厲害。我這種小本事只夠在這種小角落求個安穩，要想有發展那是絕不可能。”豐叔感嘆道，“想我剛剛出道時，還不是一腔熱血，想幹出個天地來？但是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看清楚了，就憑我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作爲，漸漸地也就心死了。但是我心死，不代表我的兄弟們心死，這班崽子個個都比我以前還愛幻想，天天想著能出人頭地。有時候看看他們，我真覺得自己是個窩囊廢，沒辦法帶他們做出一番事業！”
林徵並不接話，只拿起桌上的茶壺，靜靜地爲豐叔空了的茶碗滿上。
“老實說，我一直沒擺開架勢做大哥，最主要就是爲了這個。林哥，不怕你笑話，我劉豐以前一直自以爲是個人物，所以從來不願意跟著道上那些個大哥，等後來想清楚，人也年紀大了，再沒那個拼狠拼殺的衝勁兒。”豐叔嘆道，“再加上有淼淼在身邊，我這個人已經完全沒了爭強好勝的心，只求平安渡世，以後能讓我女兒上個大學，做個正正經經的普通人，我也就知足了！”
林徵明白地點點頭。
豐叔幾句感嘆過去，眼中陡然亮起一股逼人光芒，直直地看入林徵眼睛：“但是我廢了也不能虧待我的弟兄們！林哥，今天我也不多廢話了，只要你一句話——如果我把我的弟兄都交給你，你肯不肯跟他們禍福與共、同甘共苦？”
林徵雙眼眨也不眨地回視過去，緩緩搖頭。
豐叔一愕。
林徵目光掃過周圍熱鬧的吃客們，淡淡道：“豐叔，我不要你的兄弟，我只要你！”
豐叔更是愕上加愕：“但是我……”
“什麼叫廢了？那是屁話！不錯，你年紀比我們長幾歲，要說打殺，肯定沒年輕人來得得心應手，但是如果只求打殺，那我林徵同樣一輩子沒辦法出人頭地，別說在臺州殺出一番天下，就算是在北大街，也難以立穩腳步。”林徵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既然決定踏足進來，目標就絕不只是一個向彪那麼簡單！北大街只是一個起點，將來還有整個北區，乃至整個臺州，都是我的目標！”
豐叔聽得眼睛越睜越大。
“但是如果沒有豐叔你這樣的兄弟，我甚至連區區一個北大街都沒把握擺平。豐叔，我希望你能成爲我達到這些目標的助力！如果你不答應，”林徵沉聲道，“我就算接受你的人馬，也照樣沒什麼前途，還不如干脆放棄這想法，直接離開臺州了事。”
豐叔籲出一口長氣，有點遲疑道：“你說真的？”
林徵嚴肅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豐叔終於明白過來，決然道：“好！有你這番話，我劉豐以後跟你了！”
林徵舉起右手，認真地道：“我林徵在此發誓，從今天起跟劉豐就是兄弟，以後同甘共苦，絕不虧待他！”
豐叔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好！”
他這聲動靜頓時驚得周圍吃客們無不轉頭來看，豐叔卻毫無不好意思，大笑起身，叫
道：“今天所有的單老子都免了！大家隨便吃，吃光了算我的！”
吃客們靜了片刻，才猛地爆發出歡笑聲。
看著眼中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的豐叔，林徵心中鬆了口氣。
是時候收拾向彪那傢伙了！
豐叔親自炒了幾個菜，和林徵兩人興致勃勃地邊談邊吃，卻不再說正事，只扯些陳年閒事。
正吃喝到酣處，豐叔突然一拍腦袋：“哎喲！差點忘了！”
林徵剛喝完一杯乾啤，聞言微愕：“忘什麼？”
“淼淼她該放學了，我得去接她。這丫頭現在讀高二，天天上晚自習，太辛苦了。”豐叔指指掛在牆上、正指著九點一刻的鐘，邊說邊站起身來。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徵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跟著起身。
豐叔欣然應允，帶著林徵走出大排檔，邊走邊道：“自從上次出了事，現在我天天去接她。唉，這孩子跟著我住在這種苦地方，真是苦了她了……”
林徵笑了笑，說道：“豐叔，剛纔咱們的話好像還沒說完。”
豐叔愕然道：“什麼事？”
林徵苦笑道：“豐叔你別耍我了，我已經徹底敗在你老人家的耐性上，現在滿腦袋都想著怎麼對付向彪的事，如果今天沒結果，睡覺是不用想了，搞不好想多了導致精神崩潰，你於心何忍？”
豐叔失笑道：“你真會誇大！好吧，我有條消息給你分享一下：向彪決定明晚帶人把我給解決掉。這下你該安心了吧？”
林徵吃了一驚：“他要對付你？”
“我既然擺明了支持你，他不對付我那纔怪了。不過，按理說他該先收拾了你再考慮我這，”豐叔笑了起來，“林哥，你該明白他這麼急著找我麻煩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徵略一思索，明白過來。
向彪是急了。
接二連三在林徵手上失利，現在更被人欺負到了地盤上，向彪的威信肯定大幅下跌。他要在自己弟兄們面前立足，就不得不找個目標重樹威信。找林徵，現在向彪已經沒了自信能收拾他，那麼最好的目標就成了豐叔。
“不過有時候機會是雙向的，”豐叔眼中露出少見的精光，“他想對付我，就必須到貧民區來，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何況他根本稱不上‘龍’！”
林徵眼睛一亮：“豐叔的意思是要讓他來得回不得？”
豐叔點點頭：“我本來準備先制定一個簡單計劃，再和你商量，不過沒想到林哥你這麼急。”
“他能動用多少人手？”林徵問道。
豐叔眼中露出笑意：“你猜呢？”
林徵愕道：“這也能猜？”
豐叔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壓低了聲音，一番低語。林徵聽得既驚又訝，更覺佩服。
這個老油條果然不是好收拾的！
說話間兩人已走出貧民區，到了一條大街上，繼續走了五分鐘，來到一所學校大門外。
林徵看了看牌子，微感詫異。
竟然是臺州市第二中學。
豐叔看出他的驚異，得意地道：“我女兒厲害吧！我先聲明，能考上這所全市聞名的好學校，全是靠她自己的努力，我這個沒用的老爸絕對沒用任何非法手段！”
林徵頓時對劉淼刮目相看。
臺州市第二中學是國家
級的重點中學校，位列全國百所名校之中，凡有適齡子女的家長，無不想把自己孩子送到這裡。但是二中收生極其嚴格，劉淼竟然能憑自己的本事考進去，殊不簡單。
兩人在大門外站了一會兒，一陣鈴聲從學校裡傳出來。
豐叔喜道：“放學了！”
果然，一羣羣的學生隨著鈴聲從教室裡不斷涌出來。看著這些稚氣十足的孩子們，林徵不禁有點羨慕。他沒有進過這種公辦的學校讀書，現在想想，還挺遺憾的。
不過轉念一想，他擁有的東西還不是那些學生們或許一生也沒辦法擁有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給了你一件東西，就必然會讓你失去另一件東西，公平公正。
學生們大多都是奇讀生，紛紛涌向學校住宿樓，只有少數走讀生走出校門。不一會兒，兩人就看到劉淼走了出來，豐叔迎了上去：“淼淼！”
“爸。”劉淼叫了一聲，然後纔看到跟在豐叔後面的林徵，頓時頰上一紅，低頭輕輕叫了一聲：“林哥。”
林徵笑了笑：“走吧。”看到劉淼還抱著兩本書，又想到之前見到她的課本，心裡恍然。
難怪她成績那麼好，別的不說，只算這份努力，就已經是常人難及。
劉淼剛剛低低地“嗯”了一聲，旁邊忽然有個清脆的聲音道：“劉淼，這就是你爸？怎麼還沒你高？”
三人同時看去，卻見一個扎著雙辮、一身二中校服的少女正站在旁邊，一臉譏笑。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女生，清一色穿著校服，看樣子也是這學校的學生。
林徵眼前頓時一亮，上下打量那少女。
雖然臉上還帶著稚氣，但是她眉目精緻，瑤鼻櫻脣，予人一種脫俗的清麗感。更讓林徵意外的是，這少女看樣子也就跟劉淼那年紀，身材卻發育得非常好，凹凸有致，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曲線美。
豐叔個子本來就不高，但也不至於比女兒要矮。他一聽這話，不由臉上微生慍色，卻沒說話，接著女兒轉身就走。
那少女卻不肯罷休，一把拉住劉淼胳膊：“別走呀！怎麼不跟我介紹一下？”
劉淼性格溫和，被那少女抓得嚇了一跳，急紅了臉：“放……放開我！”
豐叔也有點急了，卻不敢去拉開那少女，急道：“歐陽小姐，請你放開淼淼！”
林徵完全看呆了。
豐叔什麼人？竟然對這少女這麼懼怕！
那少女慍道：“不回答我的話，今天誰也不準走！”使了個眼色，身後兩個像是跟班的女生立刻走了上去，想把劉淼扭住。
林徵看不下去了，一步跨到近處，一擡手，輕輕捏中那少女抓著劉淼的左手手腕，只微一吐力，但聽一聲驚叫，那少女不由手一鬆，放開了劉淼。
“夠了！”林徵手一推，把那少女推得退了好幾步。那倆跟班慌忙過去扶住她，卻被她大怒揮開，尖叫道：“你打我？！”
林徵臉眉一揚：“要是這就算打你，那你肯定不知道什麼是痛！”
豐叔嚇了一跳，脫口道：“林哥！別……別傷害她！”
林徵大感奇怪，轉頭看看豐叔臉上神色，皺眉道：“她是什麼人？”
豐叔苦笑道：“她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老爸是什麼人。”
剛說到這句，校門口有人大聲道：“伊伊！誰欺負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