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理會,你該幹什麼幹什麼。”竇驍聽了榮易的彙報,如是叮囑道。竇驍也想不到,短短幾天,這些不安分的人,又在生事,而且一次比一次的涉及面要廣。
榮易見竇驍面色平平,便不再說下去,他知道以竇驍的性格,絕不會只是聽聽而已的,剩下的事情,大概就不用他來操心了。
竇驍像往常一樣,下班就回家當二十四孝老公,見他回來,保姆蘭姨便準備下班了,蘭姨是榮易的遠房親戚,沒有孩子,老公也在前年去世了,她孤寡一人,年輕的時候在國企的食堂上班,所以竇驍會同意僱用她,多少還是勝在了廚藝上。
蘭姨特別疼愛囡囡,她一生沒有生孩子,所以見到小孩子就會莫名的喜歡,來之前,榮易已經將這個家的基本情況與她說的清楚,還囑咐她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問的不要問,特別是叫她不要去招惹竇驍,現在蘭姨就和瘦子一起住,蘭姨這輩子都沒有住過這麼好的房子,自然不會傻到去自找麻煩,丟了金飯碗的。
“蘭奶奶再見。”囡囡和蘭姨揮手告別,“囡囡,我們明天見。”蘭姨很開心的離開了。
“今天,腳還疼嗎?”竇驍扶著年年坐下,端詳起她的腳來,竇驍見到年年依然紅腫的腳踝,皺起眉頭來。
“你看你,都要成小老頭了,不要皺眉頭。”年年輕輕的撫平竇驍眉間的褶皺,有些不忍竇驍爲了自己傷懷。
竇驍將年年的手拉到嘴邊,一個吻就印在年年的掌心了,微微的癢從手上傳到心上,觸動著年年某根敏感的神經,她自覺的面紅耳赤,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奈何竇驍抓的緊,“你討厭!”,年年發現自己最近特別詞窮,尤其是對著竇驍。
“你就是嫌棄我是老頭了,是不是?”竇驍不但沒有放開年年的手,還特意將她的手拉到嘴邊狠狠的咬了一口,“臭丫頭。”
“啊!鬆開,疼!”年年去拯救自己手,卻還是被竇驍在手心上留下了一個牙印,“你本來就一大把年紀了。”年年氣氛難當,奚落著竇驍。
“嘿嘿,我就是老的沒有頭髮,掉光了牙齒,你也得好好的陪著我。”竇驍邪惡的看著年年,年年無奈,這男人最會變身了,像個小孩似的。
“誰要陪著你了,哪天你想通了,是不是會甩了我,也說不定了呢,我纔不要留下給你當老媽子呢?”年年的任性勁又上來了,說話有些口無遮攔,其實她只是犯了女人的通病,時常想讓給男人敲響警鐘罷了。
女人的心思不好猜,不過竇驍只琢磨過年年一個女人的,這會兒哪裡不知道年年的小心思,不過就是不想如她的意,故意說話氣她,“嗯,也說不定,我一定再找個國色天香的,比你漂亮一百倍的,然後還讓你伺候我。”
年年明知道是自己挑起事端的,竇驍也不過在和她開玩笑,可是年年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竇驍,你混蛋。”年年的臉依舊很紅,不過卻是被氣的。
“傻瓜,這你也信。”竇驍真是無可奈何,這麼多年了,年年都沒有變,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就是情人間的小遊戲,也是不行的。
年年犯了混,拉著竇驍的胳膊搖啊搖,“不許你說,就不許你說,你快收回去,收回去。”年年的樣子,是和小時候發火的樣子一模一樣。
“好,好,我收回去,我這輩子就守著年年這個壞丫頭一個人。”竇驍認命的將年年摟在懷裡,年年只覺得全身軟綿綿地只想讓竇驍更用力地擁抱自己。
命運就是一件最奇妙的東西,當你覺得一切好像塵埃落定的時候,等待你的可能就會是天崩地裂,當你覺得暗無天日,彷徨失措的時候,它就偏偏讓你看見希望,有時你爭不過命,有時卻認不得命。
竇驍就是年年的命,年年就是竇驍的劫,也或是反過來,總之,他們的命運教纏,是依附,也是從屬,在時間的長河裡,當褪去了轟轟烈烈的顏色,歸於平淡的普通生活中,他們彼此總會相濡以沫,只是他們的生命依舊是光彩,也就會不停的接受著考驗。
顏麗的生日宴會,如期舉行,如她希望,的確比往年熱鬧,她身著深紫色緞子面的老式旗袍,佩戴著一整套價值連城的翡翠飾品,就算失去了先生,也依然掩蓋不了她華麗的生活,她周 旋在太太團中間,舉手投足間,依舊風姿卓越。
“竇太太,今天很漂亮啊。”相熟的太太拉過顏麗,端詳著她的首飾,心中評定這其價值如何。“是啊。”,“是啊。”有些人也跟著附和著。
顏麗在這些太太中混跡了多年,哪裡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態,攀高踩低的也是常事,說是來給她祝壽,也不過是來看熱鬧的罷了,她故意將手上的翡翠鐲子在她們眼前晃了幾下,這些人還不至於不識貨,定能看出它的價值。
“不行嘍,老了,老了。”顏麗擺擺手說道。
“哪裡的話,我們可不認老,你也不行。”有位和顏麗十分投契的王太太,大聲反駁著。
“就是,等我們都抱上孫子,就更年輕了。”其中一位年齡最小的,打趣道。
“說的就是,孩子還沒結婚的,我們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哪裡能認老了。”這些太太們,整日關心的無非就是那幾件事,“老”卻是他們最忌諱的。
“話說回來,顏麗,我看竇驍的好事將近了吧。”王太太最近就聽見了不少關於竇驍的傳聞,特來求證。
“我比你著急呢,我也希望他能快點結婚呢。”顏麗打起馬虎眼,心裡卻有些著急,竇驍至今還沒有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如果還在生氣,果真不來了,這要她情何以堪。
“顏麗,你可不老實,還瞞著我們呢,那邊招呼客人的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小姐,這都以兒媳婦的身份,張羅你的家事了,還不承認他們就要結婚了呢。”另一位太太,早就注意到了程敏慧的身影,指給大家看。
程敏慧今天也算是盛裝打扮了,不管怎樣,她都是竇驍的未婚妻,他們是舉行過訂婚典禮的,在老一輩人的眼裡,他們就算是夫妻了,而且像是今天這樣的場面,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缺席的,更何況,她還有所圖呢。
太太們順著那位太太的手指去看,果然看見了,正在張羅著席面的程敏慧,在這些太太眼裡,程敏慧就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標準兒媳的典範,
“就是,顏麗,真有喜事,可是要跟我們分享的呀,那麼爭氣的兒子,這麼好的兒媳婦,還是你有福氣啊。”王太太由衷的羨慕著顏麗。
顏麗沒有說話,只能在心中苦笑,希望過了今天,一切就都太平了纔好呢。
宴會定在晚上八點鐘正式開始,時間就要到了,竇驍卻遲遲沒有來,顏麗的客人中,女士居多,當然也有帶著先生一同前來的,而這些男士大多都是想來攀附竇驍的,可是這男主人遲遲不出現,難免有些人就著急了些,慫恿著各自的太太,上前詢問。
“竇太太,我看還是等等再開席吧,竇先生應該就快趕來了吧?”明晃晃的試探,讓顏麗很不舒服,不過她還是微笑著,卻沒有答覆。
程敏慧倒是還是以往從容淡然的樣子,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敏慧,竇驍不會真的不來了吧?”身旁的王新倒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會,他是個孝順的好兒子。”程敏慧毫無表情,低聲的說,也許也是說給自己的。
七點五十九分的時候,竇驍幾乎是在萬衆矚目中出現了,在這過程中顏麗幾乎都有些要絕望了,在看見竇驍的身影出現的時候,她的曙光也就出現了。至於竇驍,他當然是故意來晚的,他比別人都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失望變成希望的時候,人們通常會有更大有奢望,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就不會猶豫,有了機會就都會做出來。
竇驍親切的和顏麗打招呼,甚至擁抱親吻,這樣的戲幾乎所有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出身的,都會演的相當純熟,面子總是做給別人看的。
在一片喝彩聲中,顏麗走上了臺,不過還是老生常談,感謝、自謙、再感謝,不過今天的顏麗好像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上臺前她深深的看了竇驍一眼,似乎是在懇求著什麼,只是竇驍對她不過是淡淡的笑了笑。
竇驍很清楚,自己來參加並不僅僅是母親的生日宴,其實更像是一場鴻門宴,至於他爲什麼還會來,也不過就是好奇心作祟罷了,他想看一看,一幫女人還能想出什麼樣的好辦法讓他妥協呢?
顏麗的說到最後,居然聲音哽咽,她說,“我今天真的很高興,大家知道,我是個命苦的,老公死的早,我一個人帶著竇驍,我們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一點也不輕鬆,那個時候,多虧了我的好朋友王新一家的幫忙,才能讓我們有驚無險的度過難關。”王新坐在人羣中,很是得意。
顏麗搜索著竇驍的身影,見他和程敏慧站在一起,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繼續說:“說到底,也是我賺到了,不僅僅是兒子經過那場變故中,更加成熟懂事,睿智精明,而且我還收穫了一個優秀的準兒媳,程敏慧。”
顏麗幾次哽咽,說話斷斷停停,這個時候,生日歌奏起,傭人推著生日蛋糕,緩緩的走向她,“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可是人生的福與禍真的很難說,我不知道還能開心的過幾個像這樣的生日,所以我今天要許一個生日願望,希望在大家的見證之下,讓它成真。”
全場的燈光熄滅,只剩下那點點的蠟燭微光,在燭光的映襯下,顏麗剛剛哭過的眼睛,還是那樣的明顯。
“我希望,程敏慧很快就能成爲我竇家真正的兒媳。”顏麗不知道是不是演練的太多次,到真正演出的時候,反而笨拙了些,說出的臺詞也太過熟練,沒有了感情,缺失了情景,當然她的意思表達的已經夠全面了。
在一片助威聲中,大家將目光都在尋找主人公竇驍和程敏慧,燈光適時的被點亮,大家到處尋找著他們的蹤跡,只是爲什麼只找到了程敏慧孤零零的站在哪裡,竇驍怎麼會不見了呢,大家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程敏慧的臉色很不好,她也不知道,竇驍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大家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轉了幾圈,她覺得自己渾身都要被燒著了一樣,一股鬱氣悶在心中不得發泄,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恥辱感,緊緊的糾纏著她不放。
竇驍就這樣沒有交代的失蹤了,給人以無限的遐想,顏麗這一次是真的哭不出來了,她怎麼會看不出竇驍這就是無聲的反抗,她可算是顏面盡失了。
竇驍回到車上,幾乎是在捧腹大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這絕不能算是他惡作劇,誰也沒有給他劇本,他何必揣度別人的劇本來演,他最多也就算是友情出演。不過竇驍還是很佩服自己的,能在關鍵的時候,在程敏慧的眼皮底下溜走,沒有看到她鐵青的臉色,真的是最大的遺憾了。
會場內,已經亂作一團,顏麗打起精神,想緩和大家的氣氛,卻依舊掩蓋不住好事之人的探究眼光,讓她只能敷衍的去應對那些讓她尷尬的問題。
王新顯然沒有顏麗的涵養,程敏慧的淡定,滿臉的陰鬱之氣,似乎已經不能遮掩的住了,她拉著程敏慧就要離開,卻被程敏慧反握住手,王新不明白,程敏慧爲什麼要這麼執著的依賴著竇驍,在她看來,竇驍今天的做法就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他們一家人身上,徹底撕裂了他們兩下極力掩飾的裂痕,在她看來,由此這件事已經沒有了迴環的餘地,可是自己女兒恐怕是沒有辦法一下子就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這邊是愁雲籠罩,竇驍卻是興高采烈的奔回家的。1bLGL。
竇驍在年年的臉上狠狠的吻了一下,“親愛的,我回來了。”其實她更想抱著她轉上幾圈。
“怎麼這麼開心。”年年推開竇驍的大頭,奇怪的打量著他,竇驍的反常,讓年年很不安。
“嘿嘿,想知道,親我一下。”竇驍將頭再次伸過來,引誘著年年。
“美的你,愛說不說。”年年纔沒有那麼重的好奇心,何況,她有種預感,竇驍一定憋不住話。
竇驍也不惱,厚臉皮的又偷襲了年年,這一次,目標卻是年年的紛嫩的雙脣,他看準時機,上前就啄了一下,然後還很得意的說著,“你不愛聽,我偏偏要告訴你。”
竇驍倒是誠實,事無鉅細的將整個過程都講給年年聽,說到他落跑那一段,他顯得更加的興奮了。
竇驍忘懷的問年年,“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年年看著竇驍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聽過竇驍的“英勇事蹟”並不覺得可笑,相反還有種難受的感覺,當然那絕不是同情某些人,也不是脣亡齒寒的懼怕感。
竇驍掰過年年的頭,盯著她看,“年年,你怎麼不笑呢?”說到底,竇驍就是不甘心,得不到共鳴。
一該比生比。年年甩開竇驍的手,嫌棄的看著他,“竇驍,你不覺得你很無聊嗎?”
“怎麼會,我不覺得呀。”惡趣味的男人,有時候是不可理喻。
年年覺得很頹敗,不想和竇驍爭論,只推說,“竇驍,我累了想睡覺了。”
竇驍立刻緊張起來,“腳又疼了?”作勢就要擡起年年的腳檢查一下。
“沒有,就是困了。”年年躲開竇驍的手,自己站起來,試圖走回房間去。
竇驍無奈的抱起年年,將她送到了牀上,自己也自動自覺的跟著躺倒在牀上,年年背對著竇驍,好像睡著了一樣,竇驍知道年年在逃避自己。
竇驍死皮賴臉的纏著年年,摟在懷裡,“年年,你怎麼了?”
過了很久,年年纔不甘願的開口,“沒怎麼。”就再也不說話了。
“寶貝,你不開心了。”竇驍很肯定。
竇驍想了一會,大概有些明白了,“傻瓜,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
年年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和竇驍說,這一切大概都是她太矯情了,也許就是她在胡思亂想,總之,年年的心裡很不好受。
那麼年年到底在想寫什麼呢?很簡單,是擔心,也有些傷心。
雖然,竇驍今天在宴會上落跑了,但是他並沒有明確的表明他的立場,也就是說,不管是顏麗還是程家人,都還是會抱有希望的,而在外人眼裡,竇驍和程敏慧依舊是讓人豔羨的一對佳人。
再如果,竇驍今天沒有走掉,或者下一次他想走也走不掉,在逼不得已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竇驍會怎麼樣決定呢?妥協或者是抗爭,結果都不是年年想要看到的,之於他們的未來都沒有任何好處。
對於年年來說,這就是一次危機,也是一次警告,可是讓她惱怒的是,她最近好像是什麼也做不了一樣,她可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以不變應萬變,這麼些年,年年總結的出的只有一句,人不爭哪能得,可是即便她現在懂得了這個道理,可還是沒有辦法,有效的去爭一爭。
竇驍也鬱悶了,現在他發覺,他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完全的掌控年年的想法了,甚至有的時候,他們的思想會背道而馳,這種感覺特別的不好,甚至讓他有些擔心,他們今後的生活,當然這並不影響竇驍對年年的愛,只是,他們必須的溝通一下,才能達成共識吧。
竇驍自己想明白之後,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
“年年,你是在生我的氣嗎?”這是一定的,不然幹嘛不理他。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生氣了?”再次肯定,只是年年就是沒有反應。
“是因爲,我今天在衆人面前沒有明確的表明態度,你傷心了嗎?”見年年依舊無動於衷,竇驍下了個猛料。
年年微微顫抖的身體,讓竇驍更是得意了,不經意間,做了一個保證,“年年,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對著大家說我要娶的人是你好不好?”
年年將埋在她肩窩子裡蹭來蹭去的腦袋,粗魯的捧起,“竇驍,你混蛋,你明知道我不是因爲這些。”年年恨恨的,牙咬的直癢癢。
竇驍這個得意啊,就知道,年年最經不起冤枉,“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因爲什麼,寶貝,我們沒有時間猜來猜去的,你想怎麼樣就告訴我,好不好,我一定能辦到的。”
年年被竇驍激起了臭脾氣,盯著天花板,流眼淚,嘶吼著,“我什麼也不想,我什麼也做不了,我懊惱的是自己,我好像還是和從前一樣,什麼也不會做,什麼都做不好,我想不到任何辦法能留住你。”
竇驍想不到年年會這麼激動,更想不到,年年會在心底如此壓抑著自己,竇驍擦掉年年的眼淚,將她抱在自己的身前,說,“年年,你知道嗎,這麼些年,你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你依舊還是個大傻瓜,我告訴你,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只要待在我眼前,就是留住我最好的的辦法。”
年年使勁的搖頭,竇驍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些,年年就更難受,“你騙人,那年我也在你眼前,可是你還是拋棄了我。”
“我沒有······”竇驍明顯底氣不足,他該怎麼解釋,當年他到了最後也沒打算放開年年的,只是他還是和程敏慧訂了婚。
“你有!”年年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竇驍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嘴賤不會說話,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