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醒過來了。

小高一醒過來就看見一個青年。這個青年一臉的溫和，穿著儒雅，頗有書生氣息。

小高看著他，卻是有著非常憎惡的感覺。

“唐門的人要都如你這般，也太可惜了。”小高淡然道。

青年臉色微微一變，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小高試圖動了動，卻發(fā)現(xiàn)身子沒有太多氣力，顯然已被藥物控制住。他瞥了眼隨意站在旁邊的“江南四俠”，又望向臉色有點(diǎn)不太好看的青年，笑道：“堂堂的唐門子弟，竟然還要和其他人合夥，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青年聞言，不怒反笑道：“你這話就錯了。”

小高道：“哦？”

青年道：“我不是跟他們合夥。”

小高道：“既不是合夥，爲(wèi)何他們會出手幫你！”

青年笑道：“他們可不配和我合夥，他們現(xiàn)已是我的下人。”

小高一怔，看著神色怪異的“江南四俠”，隱約看出了他們的憤怒和無奈，恍然大悟。

小高道：“如此說來，你已用毒藥控制了他們。”

青年道：“正是。”

小高道：“所以之前他們才願意配合你演一場戲。”

青年道：“不錯！”

小高道：“我想，這種毒必然是每到一段時間便要給他們一部分解藥來抑制！”

青年笑道：“你很聰明！”

小高忽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解藥必然就在你身上隨身攜帶了。”

小高話音剛落，青年臉色就變了，“江南四俠”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江南四俠”的臉色由震驚轉(zhuǎn)爲(wèi)恍惚，又再變爲(wèi)?yīng)q豫，最後看著青年的眼神，俱都帶著一絲殺意。

青年忽然就意識到了小高的目的。

他也很清楚小高這一著棋下得挺好，但他還是笑了起來。

小高道：“你笑什麼？”

青年道：“你剛纔說的不無道理。”

小高道：“確實(shí)是這個理。”

青年道：“但你想錯了一點(diǎn)。”

小高道：“哦？”

青年道：“你覺得我很蠢？”

小高道：“你不蠢，還很聰明，不然我也不會落在你手裡。”

青年道：“那你爲(wèi)何會認(rèn)爲(wèi)我沒有想到這一點(diǎn)？”

小高沉默。

青年道：“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diǎn)。”

小高道：“你想到了！”

青年道：“所以給他們的解藥，我只會在期限前臨時做出來。”

小高微微瞇了瞇眼，道：“如此說來，你身上帶著解藥的材料，卻必須得經(jīng)過你自己的加工。”

青年道：“不錯！”

“江南四俠”握著武器的手緩緩收了回去，他們確實(shí)是受制於唐門的子弟，並非他們自願。既是受制，自然又都迫切希望能夠解脫，獲得自由。

小高看在眼裡，道：“他們很可憐。”

青年笑道：“他們確實(shí)可憐。”

小高道：“他們已失去了自我，已永不可翻身。”

青年道：“你又說錯了。”

小高訝然道：“莫非你會真的讓他們獲得自由？”

青年道：“自然。”

小高道：“等到事情結(jié)束？”

青年道：“不必。”

小高道：“那便是何時？”

青年道：“現(xiàn)在。”

青年剛說完這話，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躍了起來。

青年躍起來後，“江南四俠”已瞪著大眼直挺挺地在暗器中倒下。

這一次，他們確已死得不能再死。

小高看著，忍不住嘆了口氣。

青年轉(zhuǎn)回身，問道：“你爲(wèi)何嘆氣？”

小高道：“伯仁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

青年笑道：“你已知道他們必死！”

小高道：“像你這樣的人，如果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絲不對勁的苗頭，便一定會下毒手。”

青年道：“沒錯。”

小高道：“他們的利用價值已經(jīng)完了。”

青年道：“沒錯！”

小高道：“那我呢？”

青年笑道：“你的價值纔剛剛開始。”

小高忽然笑了起來。

青年皺了皺眉頭，冷眼看著小高。

小高笑道：“你覺得我是不是個聰明的人？”

青年張了張嘴，似乎想到了什麼，整個人臉色變了變，愣在那裡。

許久，青年才略帶苦澀地道：“你確實(shí)就是個聰明的人，你連劍都不用出，就已經(jīng)把他們幹掉。”

小高笑道：“我確實(shí)連拿起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青年隨手從他旁邊拿起劍，道：“劍，我先幫你拿著。”

小高道：“希望我的劍，不是在一個無名之輩手上。”

青年道：“我是唐門子弟。”

小高道：“唐門子弟也有無名之輩。”

青年道：“唐亮！”

小高瞳孔微微一縮，訝然道：“你就是那個相傳會成爲(wèi)下一代唐門家主的人！？你就是正面擊殺了‘揚(yáng)州刀王’李彥的人！”

唐亮笑道：“你說是，那便是。”

小高道：“果然前途無量！不過——”

唐亮道：“不過什麼？”

小高道：“前途無量的你和頹廢的我，我實(shí)在想不明白爲(wèi)什麼會碰到一起。我對別人來說，已不算是個高明的殺手，不會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價值。”

唐亮道：“你已不算是個高明的殺手，但你還有價值，而且遠(yuǎn)比高明的殺手更有價值！”

小高道：“哦！”

唐亮道：“你可以忘了自己是殺手，但不可以忘了你是他的朋友！”

小高愣住了，一股怒氣陡然涌上了喉嚨，衝到了臉上。小高的臉色已因憤怒而漲得通紅。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卑！鄙！”

唐亮笑道：“我可以把這當(dāng)做對我的稱讚。”

小高冷冷地道：“唐門要真交到你手裡，必然只有毀滅一條路可走！”

唐亮搖了搖頭，笑道：“不然，應(yīng)該是交到我手裡，只會更加發(fā)揚(yáng)光大。”

小高冷哼了聲。

唐亮又道：“只要?dú)⒌衾俗有Γ揖湍芙o唐門賺到你想象不到的錢財，也能得到你想象不到的勢力！”

小高冷笑道：“發(fā)你的狗屁白日夢吧，就憑你，想殺小劍？簡直是癡心妄想！哈哈！”

唐亮笑道：“這不是還有你？你在我手裡，價值也一樣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小高深吸口氣，道：“恐怕你看錯我了。”

唐亮道：“哦！”

小高冷聲道：“如果你以爲(wèi)我怕死，那就大錯特錯。”

唐亮道：“你不怕死！”

小高道：“一點(diǎn)都不怕！”

唐亮道：“你已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

小高沉默，沒有出聲。

唐亮道：“因爲(wèi)你還有留戀的東西，所以你根本就不敢死，也不甘心就這樣死！”

小高依然沉默，沒有出聲。

唐亮道：“莫非我說的不對？”

小高嘆了口氣，苦澀地道：“沒錯，你說的都沒錯。我是不敢死，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唐亮笑道：“所以你已知道自己的價值了？”

小高道：“知道，不過我相信他也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我的情況。”

唐亮怔了怔，道：“你說的是‘絕殺’李勇？”

小高道：“以他的速度和能力，追過來並不是件難事。”

唐亮道：“你相信他一定能打敗我？”

小高道：“不。”

頓了頓，小高又道：“他只需要?dú)⒌粑揖秃谩！?

唐亮瞳孔猛一收縮，道：“他會出手殺你！”

小高笑道：“這是我們的約定。”

唐亮道：“你們的約定！”

小高道：“如果我們中有個人已身不由己，另一個人就要出手殺掉他。”

唐亮聽著這話，額頭竟似冒出了冷汗。

他冒著冷汗的同時，眼裡掠過一絲敬佩和羨慕之意。

也許在他闖蕩江湖這麼久，不曾遇見過這樣獨(dú)特而濃厚的情誼。

唐亮嘆道：“如此說來，你和我說這麼久，就是爲(wèi)了等他！”

小高哈哈一笑，不再出聲。

唐亮復(fù)又嘆道：“小高，你果真聰明。不過你若以爲(wèi)我們還在城內(nèi)，那恐怕就讓你失望了。”

小高神色一緊，道：“我們已不在城內(nèi)！”

唐亮笑道：“你可以聞一聞，看看能聞到什麼味道。”

小高果然就閉起眼，用力吸著鼻子，片刻後，他露出苦笑，道：“確實(shí)已經(jīng)不在城內(nèi)了。看來我昏睡的時間不短，現(xiàn)在竟然已到了城郊外的長河。”

小高已嗅到了河流獨(dú)有的氣味，也已隱約聽到一陣小舟在河流上伐動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往這方向靠近。

小高繼續(xù)道：“我剛纔還以爲(wèi)自己很聰明，不用出劍就能借你的手幹掉那四個蠢蛋。沒想到，蠢蛋還不只是他們四個。我比他們還蠢。”

唐亮道：“哦？”

小高道：“就算我不給你出手的機(jī)會，他們四個也都還是要死。”

唐亮道：“怎麼說？”

小高又道：“來人怎麼看，都像是你的人。”

唐亮笑而不語。

小高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你最好希望不要落在我手裡。”

唐亮笑道：“放心，我不會愚蠢到對敵人輕敵，更何況是你。”

小高道：“有些時候不是輕敵就可以避免意外的事情發(fā)生。”

唐亮道：“就像你一樣？”

小高道：“就像我一樣。”

小高的眉頭已緊鎖，苦澀的神色一展無遺。

水流聲近了，緊接著有人上岸，踩動了枯枝殘葉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小高聽著，閉起眼，忽又問道：“你已知道他在哪？”

唐亮的聲音悠哉地響起：“江湖傳聞，浪子小劍前些時日曾出現(xiàn)在荒漠的龍門客棧。”

“我們現(xiàn)在就是要到那裡去？”

“現(xiàn)在就到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