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來了,雨晨就回到了學校住,不過他還是堅持每天來吃飯。我媽打起精神來,每天給我做飯做家務,她是最要面子的人,不想讓外人看到她情緒失控的時候。我每天下班就趕緊回家陪她,她只要一和我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候是消極而悲觀的話語。開始的時候,我一個勁兒地開導、安慰,我以爲單憑我的說服力就可以將她暫時從悲痛的心情中拉出來,但是事實證明我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不管怎麼說,現在我們母女在一起了,老媽的心裡應該是比在家裡踏實了不少。我明顯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擔子和壓力,以前家裡的什麼事兒,不管事大事兒還是小事兒,都是媽一個人扛著,我們還小,只顧自己怎麼吃好喝好睡好學習好。現在不同了,覺得自己的責任慢慢變大了,不是因爲自己主動地接過來,而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於一些比較大的事兒,老媽都會詢問我們的意見,很多事情不再是她一個人做主。
這一次,該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了,老媽忙活了半輩子,買了一套樓房,給弟弟買了車。作爲一個女人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現在年齡大了,老了,幹不動了。我相信,這世上應該很少有這種“境遇”的吧!命苦的媽媽!剛來的幾天,她一直在唉聲嘆氣,飯吃不下,覺睡不著。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表面很自信和樂觀地安慰她老人家,心裡也沒有譜,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不是認識我,現在會是什麼情況?我每次看見他的時候就想,爲什麼偏偏是他?在認識我不久之後,我家就突然敗落,他一定沒想到吧?雖然天氣已經是很冷很冷了,他還是每天晚上來吃飯,爲的是能和我見一面,這一點我很清楚。我心裡很清楚,現在他的頭腦應該不是完全清醒的,還處在和我熱戀的狀態,對於外界的這些變化,都被他盲目的雙眼縮小仔縮小了,甚至現在都沒有考慮過這件大事兒對我的他產生的影響。
我本來是想好好的戀愛一場,不求哄哄烈烈,但求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可是這一切都不如我所料,硬是把我的注意力轉移到這件我無法解決的事情之上。我是信命的,我甚至想過,這是不是在暗示我和雨晨不該在一起?爲什麼偏偏在我們認識不久,我家裡就發生了這樣的鉅變呢?或許我這樣說會有人覺得好笑,都什麼年代了,還迷信這一套。可是如果不是這樣,我沒有好的解釋給自己。因爲之前的一切是那麼的風平浪靜。我沒有把自己的臆想告訴老媽,我知道如果告訴她,她一定也會信的,我的這一套迷信就是從她那裡潛移默化來的。
我很清楚,宿命論在這個時候是最不適合提出來的。其實有的時候,我心裡會很責怪弟弟,自己沒什麼經驗,還自以爲是的搞那麼大,最後落得傾家蕩產。年輕是可以多去闖,多去嘗試,但是並沒有說一定要把自家底子都賠進去纔算真正的破釜沉舟。你想去幹事業,我不反對,你首先要認清自己,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不然那就是頭腦簡單。總以爲自己學了點經濟學,就以爲自己可以看透世界金融風雲;總以爲自己年輕,就可以肆意揮霍。通過栽這樣大的一個跟頭,他應該是清醒了吧?出事以後,他一直是儘量避免和我交流,而是通過老媽聯繫。我也不去多問,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並真心悔改,從失敗中得到深刻的教訓,還不算晚。
我和弟弟的關係,很複雜。不同時期,不同模式。從小到小學畢業時一個階段,是比較親密無間的那種姐弟關係,無話不說,打打鬧鬧,爭爭搶搶。初中的時候,和老媽分開了,跟著爸爸和繼母,那時候的我是不怎麼說話的,因爲我心裡有恨,但是我又改變不了什麼。她那時候和繼母的兒子玩的還挺好,每天一起踢球。所以我和他的交流也少了很少,加上又不再在一個班級,也很少有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可能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不再清楚他心裡的想法,漸漸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心理距離。高中的時候,我們倆被老媽接回了老家,和她一起生活。這個時候,老媽在外地做生意,我們寄宿在學校,每月底回姥姥家去。和老媽一年也就見幾次面,多數的時候是在電話裡交流。高中分文理科,我選了理科,他選了文科,又不是一個班級。雖然是在一個學校,高中的緊張生活,除了學習就是睡覺吃飯,我們的交集也是很少,只有回姥姥家或者過年的時候和老媽一起團聚纔會在一起的時間長。再後來,我們都去上大學了,我我們在不同的城市,我讀本科,他讀專科。一年回家兩次,我們在一塊還是很親,但是那時候他有了女朋友,接個電話還要躲到沒人的地方去,我就故意跟著去偷聽,然後回來告訴老媽。這種情景,我記得很深,似乎每個假期都會有。我那時候也有了男朋友,我和弟弟幾乎從來都不討論我們的男、女朋友。我不清楚別家的兄弟姐妹會不會也是這樣?大學的時候,我們的交流也就僅僅侷限於和老媽有關的話題。我對他的瞭解,甚至不如對一個好朋友的瞭解。我現在想來,作爲姐姐,我算是比較失敗的。我很自責,我很後悔。如果能有從來的機會,我絕對不會是這樣。他大專畢業的時候我在準備考研,我考上研究生的時候,他已經跑業務一年。我研究生期間的費用都是他出的,老媽那時候已經回家不做生意。雖然我們也是一樣的很少交流,但是每個月他發工資的時候都會主動打給我一千的生活費,這一千足夠可以是我在學校過的很好。所以我上學的時候是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不會因爲自己是助學貸款而感到有壓力。
我以爲一切都會這樣健康的發展下去,可是就在我畢業的第一年,給我來了個出其不意。我一想到弟弟曾經對我的付出,就恨不起來。我開玩笑的和老媽說,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我花他的那些錢,都不是白花的,是該我救濟他的時候了。我不覺得是累贅,我覺得是義務,是我的家庭責任。如果這個時候,親人他都靠不住,那誰還能靠得住呢?
對於雨晨,我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如果願意陪我走過這段艱辛的路,我很感激;如果不能,我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