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爲打賭贏了漁老，也可能是爲趙衛紅這段時間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
魏副首長看上去心情很好，破天荒的說了一大堆話。
而漁老則是笑瞇瞇的坐在那裡，慈祥的目光和趙衛紅對上時，還會朝趙衛紅非常溫和的點點頭。
然而漁老平易近人的模樣，卻是給了趙衛紅莫大的壓力，甚至讓趙衛紅這個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活爹”，隱隱有些惶恐，甚至是畏懼！
“老漁，你覺得呢。”
將話茬拋給漁老，魏副首長忽然起身，輕車熟路的從漁老兜裡，摸出了一包煙。
趙衛紅的注意力，頓時被魏副首長的動作所吸引，隨意一瞥，便發現魏副首長手裡的煙，很是與衆不同。
這盒香菸的外包裝上，並沒有普通香菸那種花裡胡哨的圖案。
有的，僅僅是簡單到極致的白色。
除此之外，軟包的煙盒上便是再沒了半點裝飾，甚至就連表明香菸品牌的文字都沒有。
“譁。”
火柴摩擦過砂紙，照亮了魏副首長蒼老的臉龐，也讓魏副首長順勢點燃了香菸。
不過，魏副首長並沒有急著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愜意時刻，而是將已經搖滅的火柴梗，放到鼻子下方深深的吸了一口，發出了一聲非常滿足的長嘆，然後才重重的咂了口煙，吐出了一大團朦朧的白霧。
“首長，咱們不是說好了戒菸的嗎！”
魏副首長剛抽了一口，便有一位身著白大褂的男衛生員從角落裡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語氣中滿是深深的不滿與擔憂。
“唉！小吳啊！今天下午我不是說給你放假了嗎！”
“你咋還在這？”
被醫護人員抓了個“現行”，魏副首長撓了撓頭，宛若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
可哪怕是這樣，魏副首長依舊沒有捨得扔掉手裡的煙，而是對著衛生員求饒似的商量道。
“小吳，你就當沒看見，成不？”
“今天老漁在，衛紅也大老遠的跑過來陪我過年。”
“老頭子開心，破個例成不？”
話音落下，衛生員並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看向了一旁默不作聲，只是淡淡笑著的漁老。
至於趙衛紅.已經被衛生員直接忽略了。
直到漁老點了點頭，小吳這纔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表示道。
“好吧.”
“不過首長，咱們可得說好了！”
“今天就這一根，直到過完年，您也只有三根的額度，也就說您還能再抽兩根。”
“您要是不同意，那我可就要向何姨反映了！”
“你這小子，咋還老想著告狀的事呢？”
對著小吳瞪了瞪眼睛，魏副首長下一秒便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意。
“好好好！遵命！”
待到小吳悄無聲息的從客廳中離開後，魏副首長正想再來上一口這難得的消遣，便和正看著他的趙衛紅還有漁老，對上了視線。
見狀，魏副首長頓時如夢初醒，趕忙將手裡的白色香菸連同火柴，一起遞給了漁老。
“看什麼！又不是不還你！”
“來，衛紅，你也來一根。”
聞言，趙衛紅趕忙起身，接過魏副首長遞來的一支菸。
正當趙衛紅，準備從兜裡摸出火機點菸時。
下一秒，剛剛點完煙的漁老，便微微瞇著眼睛，將還在燃燒的火柴梗，伸到了趙衛紅面前。
好傢伙！
魏副首長遞煙，漁老點菸！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趙衛紅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見狀，受寵若驚的趙衛紅立馬湊了過去，藉著搖曳的火光點燃了煙。
伴隨著煙霧的升騰，一股醇厚的香氣自趙衛紅的喉頭擴散開來，並且還不是普通香菸添加了香料後，那種“工業味”很濃，顯得非常做作的香氣。
而是宛若茶葉一般的清爽，味道輕柔綿密，細品之下居然還帶著一絲甘甜，與愈發悠長的香氣一起，在口中久久不散，令人心曠神怡，回味無窮。
一時間，二老一少誰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在寒冬時節令人倍感溫暖的午後陽光中，一同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時刻。
這是魏副首長第一次，當著趙衛紅的面抽菸。
此刻的趙衛紅，忽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原來魏副首長也好，漁老也罷，都如同普通人一樣，有著自己的喜惡與嗜好。
在私底下，也會爲了想要抽上一口煙，對著關心自己的晚輩苦苦“哀求。”
念及於此。
本來還十分緊張的趙衛紅，雖然面上還維持著正襟危坐的模樣，但心裡已經變得放鬆下來。
在這兩位老人面前，趙衛紅可以尊敬，可以嚴肅，甚至可以緊張。
但獨獨，不應該“畏懼。”
香菸燃盡。
漁老淡淡一笑，終於對著魏副首長開口道。
“你不要老是想著替年輕人做主意。”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光你覺得不錯，那怎麼夠呢？”
“還要問問小同志個人的意見嘛！”
數落了一番魏副首長“霸道”的作風，漁老調轉視線，看向了早已坐好的趙衛紅。
“小同志，講一講你自己的想法。”
“你寫的那些東西，我都看過了，寫的很好，很有見地！”
“聽說你在科大還是教員？我覺得科大的這份任命就很好。”
“人才，就應該物盡其用，不因年齡論短長，只論本事！”
“衛紅.我就和老魏一樣，也這樣叫你吧。”
漁老直視著愈發激動的趙衛紅，用一種非常“平等”的語氣，詢問著趙衛紅本人的想法。
“你要不要留在學校，今後在理論領域繼續深耕啊？”
“要是這樣的話，老魏的提議就沒什麼必要了。”
“踏踏實實的做學問，博士畢業後直接留校。”
“趁著這個時間，你還可以多學習一下其他領域的知識，不一定非要把目光放到部隊這一畝三分地上嘛！”
“興許幾年後，我們國家會少了一位出色的軍官，但是會多了一位優秀的科學家嘛！”
和魏副首長不同。
漁老的眼光很大，非常大，大到已經開始讓趙衛紅跳出現有的“條條框框”，去尋找更多未知的可能！
實事求是的講。
趙衛紅這個人，還蠻適合搞科研的，
在趙衛紅的那場夢境裡，高考成績沒有被頂替的他，在學術領域可謂是春風得意。
留校，任教，評傑青，擁有屬於自己的研究所，一切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從始至終。
在自己的領域，趙衛紅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
一直都是。
漁老的建議，對於趙衛紅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但所有心思，都撲在“部隊”這一攤子上的魏副首長，聽了漁老的話可就不樂意咯！
“老漁！你這叫什麼話？”
“衛紅的兵當的好好的，你要讓他去搞科研？”
“這不是亂彈琴嗎！”
魏副首長和漁老，是幾十年的老相識了，是以根本不會藏著自己的想法，甚至還敢朝著漁老又吹鬍子又瞪眼！
但漁老根本不搭腔，依舊維持著雲淡風輕的慈祥模樣，對著趙衛紅緩緩開口道。
“衛紅，你的想法呢？”
如果是在幾年，甚至是幾個月前。
面對這個問題，趙衛紅沒準還真會糾結一番。
但對於此刻的趙衛紅來說，他早已堅定的，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漁老，我沒有離開部隊的想法。”
“並且將來畢業後，我也是一定要到基層，亦或是其他組織上最需要的地方去。”
本來趙衛紅，還想對漁老解釋一番，自己爲什麼會做出這個選擇。
然而漁老在聽了這兩句話後，便乾脆利落的點頭道。
“那老魏的建議，就很不錯了。”
“未來的部隊，是年輕人的天下，是人才的天下。”
“但本科學歷有些低了，博士又太高了。”
“軍人，終究是要在實踐中淬鍊出來的。”
“捧著書本閉門苦讀，遠離一線，遠離部隊，是當不好兵的，更當不好一名軍官。”
“相較之下，碩士不上不下，剛剛好。”
“像你這種情況，就沒必要按部就班的跟著學制走了，那是在浪費人才。”
“就照老魏的提議辦吧。”
儘管漁老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自己現在只是一個退休老頭。
但說到最後，這位慈祥的老人，身上還是爆發出了一股極其駭人的威嚴氣勢，說一不二！
可能是察覺到這場閒聊的氛圍，隨著漁老氣勢上的轉變，隱隱有些變了味道。
魏副首長立刻開腔，適時結束了這場談話。
“既然老漁都這麼說了，衛紅，你就好好想想，自己未來的學習計劃，該怎麼安排吧！”
“至於該讓你在哪攻讀這個碩士學位先不急，咱們先吃飯，吃完飯慢慢聊。”
“這事可得好好聊聊，依我看吶，這就叫專門爲你打造的，人才培養計劃！”
此言一出，趙衛紅不勝惶恐，連連推辭。
但魏副首長和漁老一起決定了的事，顯然不會因爲趙衛紅的態度而變更。
哪怕趙衛紅是當事人，也不行！
就這樣。
趙衛紅在大學階段，同時攻讀研究生，力求在畢業的同時，拿到碩士學位的事情，算是定了下來。
隨即，魏副首長喚來自己的勤務員，讓他帶著趙衛紅去往這段時間的住處，歇息片刻，準備吃飯。
待到趙衛紅步履堅定的離開客廳後，魏副首長立馬炫耀似的對著漁老開口道。
“怎麼樣？”
“還得是我們農民家的孩子爭氣吧？”
看著與有榮焉的魏副首長，漁老笑著搖了搖頭。
“你啊你啊.”
“不過你說得對，這孩子將來，絕對是個能挑起大梁的人才。”
“只不過，他這個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