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那邊，到底是”
晏文淵正準備向趙衛紅仔細問問事情的經過，便見一道身影從訓練場的方向匆匆而來，離著老遠，便劈頭蓋臉的對著趙衛紅質問道！
“趙衛紅！”
“是不是你帶頭領著大一學員起鬨的？”
此言一出，晏文淵和趙衛紅不約而同的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說話之人趙衛紅並不認識，但趙衛紅能夠感受到這個人對自己抱有很濃的敵意，而晏文淵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個小時前，這個質問趙衛紅之人，還在覺得趙衛紅的發言內容，過於激進了。
而現在，他僅僅是到訓練場草草的詢問了一下狀況，便不管不顧的將這件事的責任，統統歸咎到了趙衛紅身上。
“報告首領導。”
中年男人身上並沒有穿著軍裝，與一旁的晏文淵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趙衛紅也是遲疑了片刻，才選定了“領導”這個稱呼。
“我沒有帶著大一學員起鬨。”
趙衛紅的語氣非常平靜，並且完完全全是實話實說。
然而對面的中年男人就彷彿聽到了什麼“大逆不道之言”，立馬便暴跳如雷的反駁道。
“放屁！”
“開訓第一天，你就當著全體大一學員的面，要和身爲班長，區隊長的大三學員搞什麼切磋？”
“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可能產生的後果？簡直就是在胡鬧！”
“我知道你是從基層上來的，素質過硬，但科大不是一個只靠著素質說話的地方！”
“你那些在基層養成的臭毛病，抓緊給我改掉！”
“我們科大廟小，容不得你在這爲了出風頭，瞎折騰！”
臭毛病？
爲了出風頭瞎折騰？
此言一出，趙衛紅心頭頓時竄起了一股邪火！
要是中年男人只批評趙衛紅，趙衛紅看在他是領導的份上，可能還不會跟他“計較。”
可中年男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可是連347團都罵進去了？
什麼叫在基層養成的臭毛病？
冷冷的打量了中年男人一眼。
趙衛紅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對著中年男人擲地有聲的反問道！
“基層也好，科大也罷，不都是部隊？不都是軍人？”
“軍人不靠素質說話，難不成要靠著嘴皮子說話？”
“趙衛紅！”
“你怎麼跟我說話呢？”
“擾亂新訓正常進行.煽動學員之間對立現在還敢跟我這麼說話！”
“新訓你不用參加了！回去給我寫檢討！”
“一天之內寫不完，等著我給你處分吧！”
中年男人並不是在威脅趙衛紅。
作爲校務部的主任，中年男人手握所有學員，乃至於教員的“生殺大權！”
別說是給個處分，就算是將學員直接遣返回原單位，中年男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不是看在趙衛紅是一等功臣，並且晏文淵對他的態度，也有些微妙的份上。
等待著趙衛紅的，就應該是“遣返回原單位”的處理！
中年男人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大發慈悲”了。
趙衛紅要是識相，就應該趕緊認錯纔對。
畢竟甭管趙衛紅之前的履歷有多麼輝煌，他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員。
用這種針鋒相對的語氣跟中年男人這樣說話，當然是趙衛紅的不對！
並且在心底，中年男人也的的確確對趙衛紅很有意見。
主要還是因爲趙衛紅那篇措辭十分犀利的發言稿。
和晏文淵想要改變種種“不正之風”的心態不同。
中年男人作爲校務部主任，非常不支持晏文淵那些試圖改變科大現有發展勢頭的行爲。
在他看來，科大現在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還獲得了上級認可。
任何改變，都可能影響到這種“蓬勃向上”的發展勢頭，增加不穩定因素。
而趙衛紅會被他敵視，甚至是厭惡，也就不奇怪了。
特麼新訓還沒開始呢，趙衛紅僅憑一己之力，便把大三學員全給搞“麻爪”了。
雖然事情並沒有發展到孫禮口中“炸營”的程度，但趙衛紅也絕對稱得上中年男人認知裡的那種“不穩定因素！”
看著趙衛紅十分憤慨的模樣。
中年男人忽然開始認真的考慮起將趙衛紅“遣返”的事情。
“擾亂新訓工作？煽動學員對立？”
“我趙衛紅可扛不起這麼大的黑”
“好了。”
“你們都上一邊去。”
“我和衛紅單獨聊聊。”
雖然心裡很不支持晏文淵的想法。
但當著晏文淵的面，中年男人還是不敢表現出任何“逆反”的態度來的，尤其是在晏文淵已經下達了明確要求的情況下。
不過，臨走的時候，中年男人還是不忘對著趙衛紅冷哼道。
“今晚之前，必須把檢討交到校務.”
“我說好了。”
“這件事，校務部不用過問了。”
聽著晏文淵平靜卻又不容反駁的威嚴聲音，中年男人的臉色變了又變，但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便和心底愈發不安的孫禮，憤憤不平的離去了。
“唉。”
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知在爲何感慨的晏文淵沉默片刻，這才用非常慈祥的目光看向了趙衛紅。
“礙事的人都走了。”
“衛紅，跟我仔細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可不信你小子會爲了出風頭，就揚言要和大三學員切磋。”
“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一聽這話，剛剛被中年男人一頓詰問的趙衛紅心裡舒服了不少，立馬十分誠懇的對著晏文淵解釋道。
“校長，我首先得向您承認錯誤。”
“我確實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是要和全體大三學員切磋。”
“不過，事先我是想找大隊長請示一下的。”
“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訓練場上一個領導都沒有，我也只能‘先行動，後請示’了。”
“誰曾想，引起了其他大一學員的效仿，動靜還搞的非常大，居然把您都給驚動了。”
“這確實是我的責任，我要向您檢討。”
如果剛剛那個中年男人，能夠用晏文淵這樣的態度，向趙衛紅詢問事情的經過。
那趙衛紅就會用同樣的話來回復他。
只不過，中年男人明顯不打算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想處理作爲“不穩定因素”，打破了科大“寧靜”的趙衛紅。
趙衛紅也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好態度。
“這些話就不用跟我多說了。”
“我想知道的是原因。”
晏文淵的語氣裡隱隱帶著一絲好奇，似乎非常渴望知道趙衛紅這樣做的動機。
當了科大整整十年的校長。
晏文淵見過的學員，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一雙眸子更是毒辣的不得了，輕易就能看穿別人的內心。
比如趙衛紅，晏文淵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趙衛紅其實是一個有點“怕麻煩”的人。
對於自己要走的路，趙衛紅有著非常明確的計劃，並且非常抗拒自己的計劃被意料之外的原因所打斷。
若非如此，趙衛紅也就不會態度十分堅決的，拒絕晏文淵任命他爲教員的提議了。
要是真想出風頭，當個正兒八經的教員，不比在訓練場上欺負一羣連基層部隊是什麼樣都不知道的大三學員，帶勁的多？
也正是因爲如此，晏文淵才非常迫切的想要了解趙衛紅爲什麼會產生這種“轉變。”
“校長.”
見晏文淵表現的非常痛快，趙衛紅遲疑片刻，直接心一橫，開門見山的表示道！
“我不敢說咱們科大的學員如何，畢竟我對科大的瞭解，還沒有多少。”
“但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說，我所看到的每一個大三學員，身上都有著大問題！”
終於有機會，將壓在心底的不快，和盤托出。
趙衛紅的語氣情不自禁的變得激昂起來，說出的話語也是如同他那篇發言稿一樣。
鋒芒畢露，銳氣十足！
“部隊建設，作風先行！”
“甭管素質如何，軍人最重要的就是作風！”
“然而在這羣有資格擔任班長的大三學員身上，我卻是一點也沒有看到軍人該有的作風！”
“別說是軍官了.我個人認爲，以他們現在的表現，根本就不能被稱之爲一名合格的軍人！”
說到這，趙衛紅爲了能夠讓晏文淵更直接的瞭解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索性給晏文淵講了一下剛纔的事情。
“就在剛剛，兩位和我有些不愉快的大三學員，拿著兩條華子，來找我賠禮道歉！”
“呵我們團長都捨不得抽這麼好的煙！”
“校長，這樣的事情在基層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但在咱們科大就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我看不到他們改正錯誤的決心，只感受到了他們想要弄虛作假，抓緊把事情糊弄過去的渴望！”
“我說句難聽的，這樣的人到了基層，考覈和檢查時，要是被考官指出不足，難不成也準備用華子來解決問題？”
“把這樣的學員送到基層，委以重任，是對科大教育水平的不負責任，更是對咱們這支部隊的不負責任！”
“.”
“你說的那兩個學員。”
“其中是不是有個孫禮？”
聞言，趙衛紅明顯愣了一下，口中下意識的回道。
“您怎麼知道？”
“難怪。”
輕輕的搖了搖頭。
晏文淵並沒有回答趙衛紅的問題，而是專注的看著趙衛紅，有些突兀的詢問道。
“所以呢？”
“你打算怎麼做？”
“校長，我認爲.這些大三學員，通通都需要回爐重造！”
“他們的理論，素質，可能已經達到了軍官的要求！”
“但他們的作風，還有腦子裡的信念，卻還遠遠達不到一個軍人該具備的水準！”
“相較於大一學員，更應該接受‘新訓’的，是他們這羣即將到基層實習的大三學員！”
“我準備通過這場切磋，讓這羣大三學員意識到身上的不足，同時證明自己有帶著他們‘回爐重造’的能力！”
趙衛紅並沒有注意到。
隨著他真情流露的發言，晏文淵臉上的神情變得愈發精彩，看向趙衛紅的目光中更是充滿濃濃的欣賞之意！
一心爲公的趙衛紅，在爲了這些事情發愁。
晏文淵又何嘗不是？
晏文淵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被他給予厚望，希望能給科大帶來一些改變的趙衛紅，居然還不等他有所交代，便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在趙衛紅身上，晏文淵感受到了許多兵齡，級別，遠比趙衛紅更久，更高的軍人，都不具備的擔當！
發現問題，那就想辦法去解決問題，就算級別，職務之類的“外物”不夠，也不要緊。
趙衛紅只想解決掉這些問題，讓這個被他深深熱愛著的集體，能夠更好的發展！
敢爲天下先，當爲天下先！
這就是一個從基層摸爬滾打出來的軍人，應當具備的擔當與血性！
不愧是被魏副首長放在“心尖尖”上，任誰開口都不肯放走的人才！
霎時間，晏文淵想要把趙衛紅“留在”科大的渴望，頓時更強烈了！
這樣的人才，放到基層帶兵簡直就是浪費了！
在晏文淵看來，趙衛紅就應當作爲軍人的標桿，留在科大“開枝散葉”，爭取爲炎國培養出無數像他一樣的軍官！
這不比趙衛紅在基層當個主官什麼的，更有作用？
念及於此，晏文淵的心底立馬涌起了一股衝動，想要再給魏副首長打個電話，把趙衛紅挖走！
可腦海中忽然浮現，魏副首長那帶著濃濃鄉音的怒斥，卻是讓心頭一片火熱的晏文淵，立馬冷靜了下來。
前兩天才被魏副首長罵完.
要是現在再去提挖人的事，魏副首長估計就得飛過來打人了！
“咳！”
將心底的渴望與對趙衛紅的欣賞，稍稍壓下。
晏文淵清了清嗓，對著趙衛紅一臉讚許的開口道。
“你看到這些問題，併產生這樣的想法，這很好。”
“我支持你這樣做。”
說到這，晏文淵忽然望向了遠處的訓練場，平靜的語氣裡漸漸帶上了一絲冷意。
“古人云，達者爲師！”
“衛紅，對於咱們學校所有學員，甚至是很多教員來說，你纔是達者！”
“不是要切磋麼，那就去吧。”
說罷，晏文淵竟是直接召集剛剛參與會議的全體成員，與趙衛紅一道，朝著訓練場的方向大踏步的走去！
“其實我也很想看看。”
“我們學校這羣即將開始實習的大三學員，與真正的軍人之間，究竟有著多少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