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熱水,洗去了全身的髒亂;一頓美餐,滋養了貧瘠的心田;一夜酣睡,消除了久日奔走逃亡的疲倦。
次日,王媛早早便起來,控制不住的跑到山林之間,她要呼吸那沒有戰爭血腥的安寧祥和,充滿自由的空氣。
王媛在山林裡奔跑著,跳躍著,無比開心。同在山林,同是奔跑,昔日卻是滿心惶恐,疲於奔命,而今,她是玩鬧嬉戲。一個是身披戎裝的花木蘭,一個是身著素衣的山野小村姑。
木蘭無功建,不如村姑閒。解馬卸鞍脫戎裝,對鏡梳妝貼花黃。從此不聞興亡事,只慕織女眷牛郎。
王媛歡快的奔跑著,跳躍著,時而摘一朵野花,拔一株野草,摘一片樹葉,送到鼻前,聞聞它們的清香;時而突發奇想,施展那休整一夜才恢復的點點內功,臥倒草叢,躍上樹叉,或臥或躺,或倒掛金鉤,嬉鬧一場。
原來,放下一切一切,竟然是如此的快樂美妙。她發誓,她要永遠生活在這裡,永遠不再出山半步,不再過問那紛亂人間的一切紛亂,就在這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能吃飽穿暖,足矣!
“妹妹!妹妹!”
王媛玩得起勁,山底傳來王嫿姐姐的聲音。王嫿的聲音,就如其人其名,儘管此刻顯得有些著急,但內裡也透著嫺靜。
“姐姐!”
王媛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挨個的踩踏著一棵棵樹,向姐姐飛奔而去。
她早該叫上姐姐,一同前來享受這美麗的清晨。只是自己貪心,迫不及待想要感受,也怕姐姐還未休息好,故而,一個人溜了出來。
“姐姐,你來了,快!太好玩了。”王媛看到了姐姐,跳到她的面前。
“妹妹,你怎麼出來了?”王嫿臉上果然寫著著急。
“對不起,我……我沒叫你。”王媛拉起姐姐,撒嬌的甩起王嫿的手。
“傻瓜!”王嫿眼中滿是愛憐。
“走吧,姐姐,山上有好玩的,我好久沒有玩了。”王媛拉起王嫿便往山上跑。
“不去!”王嫿拉住王媛,“胡靜不見了!”
“什麼?”王媛一下子愣住了。
“你看到她了嗎?我起牀沒有看到她,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看到她!”王嫿聲音比先前顯得更加著急,但依然那麼溫婉嫺靜。
一瞬之間,王媛的興奮蕩然無存,一種強烈的預感讓她心裡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她望著姐姐,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王媛看到,姐姐的眼神亦變得很沉重。
“她的衣服不見了。”王嫿說道。
“不!”王媛搖著頭,“怎麼會這樣?”
“我們都找過了,真的沒有,我們都四處找過了,真的沒有。”王嫿越說越難過。
“不!”王媛喃喃自語,後退著往山坡上走去,“不會的!”
“姐姐!姐姐!胡靜姐姐!”忽而,她轉過身,飛也似得往山坡上衝去,口中不停的大喊起來。
“胡靜姐姐!胡靜姐姐!”王媛越喊越著急,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妹妹!”王嫿擔心的喊道。
然而,王媛並不理會眼前這個姐姐,她不停的大喊著,發瘋一般在山林中狂奔。
“胡靜姐姐!胡靜姐姐!你在哪兒?你快回來!”王媛從一個山頭飛奔到另一個山頭,喊著,哭著。
“胡靜姐姐!你在哪兒啊,你快出來!”王媛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跑著,找著,喊著。
然而,山谷裡迴盪的只有她自己的喊聲,腳步聲,肝腸寸斷的哭泣聲。王媛在周圍跑了好久好久,找了好久好久,跑得渾身沒有了力氣,可是,她還是沒有找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王媛不停的問著自己。
她跑累了,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當她擡起頭時,看到樹上有一隻鳥窩,她的心裡被狠狠刺了一下。
鳩佔鵲巢!鳩佔鵲巢!
哦!自己真的把這裡的主人給擠走了。
吳珉清清楚楚的告訴她,這個偏僻的住所是胡靜給母親找的避難所,這裡的一切都是她建立的,可是,可是……
爲何自己竟成那隻醜陋的斑鳩?昨日,胡靜打獵跨進家門那一刻,王媛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知道那寬容大度的女孩會有這樣的選擇,可是,她未曾想到她會如此迅速,竟然不給彼此一個緩和的時間。
當聽聞姐姐言說胡靜已不見蹤影,她真想死去。都說女子柔弱,可是,這個女子爲何這般雷厲風行,比無數男兒也更加豪爽。
而她更知道,既然胡靜已決心離開,她又怎能讓她找到?可是,她還是要找,只爲內心那份歉疚。
胡靜大度了,可她呢?一隻醜陋而又可悲的斑鳩。
王媛無地自容。她不知該如何給那正在傷心中的母親一個交代。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胡靜陪伴她老人家,她就是她的孩子。在老人心裡,興許是女兒,興許是兒媳,但總是她的孩子。
可是,那個奪走她兒子的女孩竟然來到這裡,把那個陪伴她多年,與她相依爲命另一個孩子又轟走了。胡靜就這樣消失了。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爲何這人世如此複雜,她本無意傷害任何一個人,尤其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可是,她卻偏偏總是傷害他們。老人家現在一定很傷心。
王媛無法給老人一個交代,亦無顏給她交代。且不言老人,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向自己的良心作一個合理的交代。
喘息已定,王媛起得身來,拖著滿是疲憊的身心,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儘管無法交代,儘管無顏交代,但她總不能逃避。至少她要勇敢的給老人跪下,哪怕是一句於事無補的錯誤,也總得承認。
唯一的彌補,就是希望寬容的母親,能寬容的再給她一次機會,不管是讓她滾出大山,還是找回胡靜,還是勉爲其難讓她照顧餘生,只要母親提出,她一定答應。
哦!母親!母親!我真心的想把你當作母親,可是,我卻從未做到盡兒女的本分。我只是一個無知的孩童,只能給你增添煩惱,傷害。但願你能夠原諒你的孩子,母親!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