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回來了!”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
幾人都吃了一驚,不禁放下手中把玩的傢什器具,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吳母亦是一怔,隨即,她有些慌張,亦有些激動地向門外奔去。
“哎!”她一邊答應,一邊向外面張望。
“娘,我回來了!”
女孩跳進屋,興高采烈。幾人看到,她的頭上帶著一頂小斗笠,身上披著一件蓑衣,腰間掛著弓箭,兩隻手中分別提著一隻野兔和野雞。
女孩面龐清秀俊美,沒有大家風範,卻有一股濃濃的淳樸與野性,眉宇之間還有一股淡然寧靜。
“娘,你看,今天我打到了野兔野雞。”她剛踏腳,便迎上前去迎接她的吳母,那清秀俊美的臉龐上全是滿足與幸福。
“好!”吳母笑容更加燦爛,“你看誰回來了!”
吳母說著,伸出雙手,去接女孩手中的野兔野雞。女孩卻把野兔野雞掉到了地上。
與幾人相對,她的臉上亦是一陣驚訝。王媛幾人不知所措,她同樣不知所措,興奮的吳母被幾人的舉動弄得也不知所措。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王媛這纔想起,代替吳珉照顧母親,代替她照顧母親的,一直都是這個女孩。娘!她叫得多親切自然,而母親答應得多快樂。她們相依爲命,在這大山深處,有她們的悲苦,亦有她們的快樂。
可是,這一切被他們打破了。他們突然闖進了她們的生活,掠奪了屬於她們的安寧。不,準確的說,是被她這個叫王媛的打破了。吳珉是母親的兒子,他可以回來,而她王媛,卻萬萬不該來此。
她王氏一向光明磊落,可她卻盡做不仁不義之事。她本不該來,可是卻偏偏要來鳩佔鵲巢。名義上,她是來盡即將做兒媳之孝,實際她是走投無路,前來投靠。
她不曾問過自己的內心,在老人家心裡,誰纔是一個合格的兒媳。這一廂情願的孝心,對老人真的就是孝心而無傷害?
尷尬,王媛從未有過的尷尬!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與這位勝過自己千萬倍的女子打招呼。而這女孩的眼中,王媛看到,雖然驚愕,竟然沒有半點昔日瀘州城外長江
岸邊營救她時的憤怒與醋意。那雙明澈的眼睛,可以直接透視她那美麗的心靈。
王媛好後悔,可是如今卻無處逃避。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哥哥姐姐與吳珉。哥哥姐姐和她同樣,不知所措。
尤其是王信眼中,竟然是那麼的複雜。他看女孩的眼神分明閃爍著火焰,可又有慌張,還有慚愧。他似乎怕她,想努力的躲開來自她的對視,同時他又在害怕緊緊挨在他身邊的王嫿。
王媛冰雪聰明,她突然明白了哥哥。她的心又是一陣疼痛。天哪,在哥哥生命垂危之時,是這個女孩救了他,並悉心照顧,哥哥的眼神已證明了他的感情。他愛上她順理成章,可是,王媛看到他身邊的姐姐,卻又覺得這一切太無情。
王媛不敢仔細的看姐姐,她不知道姐姐那驚愕的表情裡是否有對這一切微妙關係洞穿的因素。她只能在心裡可憐這個苦命的姐姐。
還有眼前這個女孩,她深深愛著吳珉,揹著自己的哥哥,前來照顧別人的母親,爲他付出一切在所不惜。而她王媛的哥哥王信,偏偏又愛著她,似乎可以從眼神裡讀出誓死不渝。可是,今天,這愛她的,她愛的,兩個男人竟然都不約而同前來,而最殘酷的,他們身邊都還有一個女孩。
姐姐可憐,相比之下,眼前這個女孩似乎更可憐。爲何老天要把這關係弄得如此複雜?
回頭再想起吳珉,王媛看到,他的臉上,多了無數表情,痛苦,愧疚……無以描述,無以言說。
空氣似乎凝固,王媛又如先前進門之時,感到一陣窒息。
而胡靜,面對幾人,似乎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放鬆了表情,笑了,笑得無比開心,笑得那明澈的眼睛裡跳躍著一汪清泉。
“你們回來啦!”她道。
“你們回來啦!”她又道。
“你們真的回來啦!”
胡靜跑步上前,茅屋咫尺見方,她剛起步便到了幾人面前。她的眼睛掃視著幾人,關注著吳珉。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撲倒在吳珉懷裡。
王媛更加激動。哦!她說話了,她依舊沒有惡意,她在歡迎他們兄妹!可是,看到她撲向自己最心愛的人,王媛的心一陣刺痛。
沒有醋意,她也沒有資格有醋意,可是,她覺得一陣刺痛。
在撲進吳珉懷裡的那一刻,胡靜突然止住了自己,她停頓了一下,擡起頭看了看吳珉。吳珉的臉扭曲得無比痛苦,額頭滲出汗來,但是,他只能強忍著對他擠出一個微笑。
胡靜揚起頭,望了望吳珉,小心的挪了挪自己的身體,轉過頭,盯著王媛。王媛心裡撲通而起,胸口控制不住地起伏不停。
哦,她要怎樣對自己?她的眼睛太明澈了,王媛看不出她要怎樣對自己。剛纔,她熱情的招呼,似乎又不是在爲自己。那麼,此刻,她究竟是要狠狠唾罵自己,並下逐客令,還是要笑裡藏刀般假裝歡迎,還是……
哦!猜忌!該死的猜忌!
王媛自覺羞赧無比。一個不遠千里,跑到長江岸邊營救一個小女孩的女孩;一個任勞任怨照顧不是自己親人的女孩;一個眼如清泉,冰潔善良的女孩,怎麼可能會那般小肚雞腸的對待她呢。
王媛臉已紅到脖頸,自愧難當,只得把頭深深埋下。一瞬之間,一雙潔白如玉的手握住了她那雙骯髒不堪的手。王媛受寵若驚,打了一個寒顫。她擡起頭,驚恐的望著她。
“妹妹!”胡靜滿臉笑容。
“好妹妹!”胡靜緊緊握住她的手。
“好妹妹!”胡靜握著王媛的手不停的揉搓,撫摸著,那雙明澈的眼睛望著她的污穢不堪的臉。
來自胡靜雙手的力量,讓王媛頓覺渾身是那麼的暖和,讓她也有了力量;來自胡靜明澈眼睛的照耀,王媛頓覺整個心身都受到了洗禮,她那身體以及心裡的一切污垢都被徹底洗淨。
“你們終於回來了!我的好妹妹!”胡靜的聲音那麼清脆甜美,帶著幾分對她擔心的哭腔。
“姐姐!”
王媛再也不能控制,撲倒在胡靜懷裡,發自內心的大叫起姐姐。
胡靜伸出一隻手,拉過旁邊的王嫿,毫無血緣的姐妹三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王姣姐姐走了,胡靜來了,王媛依然有兩個最疼愛她的姐姐,原來,她一直就是一個既幸運又幸福的人。
屋子的門口,母親笑了,笑得比屋外的陽光更加燦爛。吳珉與王信,長長的抽了口氣,臉上多了一絲喜悅,欣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