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譁。”
“譁!”
隨著臺下譁聲陣陣,牛功心頭一驚,猛地回過頭來。
當牛功回過頭來的剎那,瞳孔猛地一縮,因爲紀發正普通人一樣朝高臺走來。
紀發走路無風,卻勝在穩當,而且並不緩慢,與正常人正常行走時的節奏一般無二。
他難道感受不到疼痛嗎?
他坐輪椅的畫面難道是演出來的?
不對。
牛功不是蠢貨,當然看得出來紀發頭上虯龍般暴起的青筋以及看似鬆弛卻繃緊的十指,他的身軀也在幾乎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他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儘管紀發現在非常痛苦,臉上卻只有堅毅的神色,甚至眉頭都沒有動一動。
他竟然強行忍住了這劇烈的痛苦,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高臺。
牛功內心充斥著震撼的情緒。
“這傢伙……”
牛功瞳孔微縮,忽然冒出一種別樣的想法來:現在的紀發,比以前更難對付。
嗯?
牛功心頭一動,皺眉忖道:這傢伙不過是一個殘疾,即便能站起來,終究還是殘疾。我堂堂烈焰保安公司總經理,怎麼會害怕這樣的殘疾?更何況,他不僅殘疾還是一個窮小子。三年前他還貧困不堪,即便這三年來有了什麼機遇所以獲得了來參加老爺子壽宴的請柬,卻又如何能與烈焰保安公司相比?
一念及此,牛功看向紀發的眼中再次充滿了不屑,情緒也恢復了先前的傲慢。
與此同時,紀發已經於萬衆矚目之下來到了高臺的側面。
在高臺的側面有一排鐵樓梯。
對於普通人來說,走這五階鐵樓梯實在如履平地,但紀發卻要承受更大的痛苦。
行走較之站立更加痛苦,登梯較之行走痛楚更甚。
紀發能在行走時忍住痛楚,能在登梯時忍住痛楚嗎?
人們不消感受紀發所承受的痛楚,只消設身處地一想便痛苦不堪,心臟微縮。
僅僅想一想便覺難以忍受,那麼紀發置身於這樣的痛苦之中,又是什麼精神才能令他堅持不吭且面不改色的呢?
紀發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擡起了右腿,登上了第
一層臺階。
他成功了,依舊面不改色。
一些膽小的女人們捂住了臉面,不敢去看紀發,卻又通過手指間的縫隙忍不住去看他。
人們心跳彷彿也隨著紀發的腳步而跳動停頓起來。
紀發成功擡起了左腿,邁到了第二層臺階上。
王小乖眼眶都溼潤了。
左孝靈心臟則愈發疼痛。
端木天微揚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們停下了飲酒的動作,停下了互相攀談,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登梯的紀發。
登梯對於人們本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在紀發這兒竟有了一種視死如歸的不屈感。
當紀發登上了第三層臺階的時候,有人心頭竟莫名地生出了興奮的情緒。
不知何時,人們的情緒已因紀發而起伏了。
眼看紀發就要登上第四層臺階,人們以爲他依舊會和登前三層臺階一樣,雖然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卻也能夠獲得成功。
只是就在紀發的腳剛剛踩在第四層臺階上的時候,劇烈的痛苦竟彷彿決堤的洪水,猛地侵襲全身,竟一個沒忍住,轟然一聲跪倒在了臺階上。
“我天!”
瞬間,場間譁然大作。
人們瞪大了眼睛,下意識便要上前扶住紀發。
王小乖更是立刻反應了過來,眼淚奪眶而出,要去攙扶紀發。
“別過來!”
紀發猛一揮手,喊停了王小乖。
王小乖停下腳步,面色糾結,心如針刺。
紀發此刻因爲劇烈的痛苦一齊涌出,面龐已經憋得通紅如血了。
牛功看著臺下那個跪在鐵梯上的年輕人,不知爲何,心頭總有種微微的怵感。
見到紀發猛地跪倒在鐵梯上,左孝靈心痛得彷彿被兩隻無形的大手使勁地揪了起來,心想他的膝蓋一定破皮了吧?他該有多疼?
你那麼疼,爲什麼不表現出來呢?
你別忍著,豈不是更舒服一些?
紀發,紀發,你又何苦這樣忍著,你又何苦這樣憋著,你又何苦受這樣的罪?。?
即便時間重新來過,也許我依舊會走這條老路吧。
紀發,你停下吧,你再這樣,我真的受不了
,我真的受不了??!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歸屬,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但沒有人能夠避開選擇一條路後所附帶的別樣情緒。
成年人管得了自己的手、腳、嘴,卻管不了自己生出什麼樣的情緒,腦袋想些什麼樣的事情。
紀發每一步都彷彿踩在了左孝靈的心坎上,讓她沉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刻,紀發已經憋足了勁兒站了起來,並朝高臺上走去。
現在紀發的步子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穩當了,亦步亦趨,看起來十分別扭。但無論他走路如何彆扭,腰板依舊挺直如鋼槍。
他不願意在牛功與左孝靈面前低頭,更不願意在他們面前彎腰。
當紀發亦步亦趨而又堅韌十足地走到了高臺上,走到了牛功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振奮感,恨不得這個時候放點菸花纔好。
他成功了。
不知什麼時候,人們的情緒竟真的因爲紀發而起伏了。
端木天看了一眼周遭人們略帶些許亢奮之色的臉上,感嘆道:“紀發這樣的人雖然本質普通,卻像磁鐵一樣吸引了別人。這纔是歷經滄桑後誕生出的真正的人格魅力啊?!?
黃部長與莊德義感嘆地看著紀發,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高臺上,莊德仁搖頭嘆息,心道紀發這又是何苦呢?
左孝靈想要別過頭去,不去看紀發,可無論怎麼用力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腦袋與眼睛。她儘管心痛,眼睛卻離不開紀發的身體。
於是,左孝靈愈看愈痛,胸口彷彿憋了一口氣,怎麼也出不來。
牛功依舊輕蔑地看著紀發,看著這個憑藉大毅力從輪椅上走下並來到他身前的年輕人,微揚粗眉,冷冷地道:“你想表達什麼?”
紀發看著面前的牛功,忽然笑了起來。
一直堅韌不屈的紀發忽然笑了起來,竟彷彿陽春融了白雪,令人們的心忽然輕鬆起來。
“紀家的男人不會在一塊石頭上跌倒兩次。三年多前你能夠肆無忌憚地羞辱我,而今天,我上臺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牛功道:“什麼話?”
紀發目若朗星,神采飛揚,道:“你再也做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