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之新是名萬年優等生,不管是長相,氣質，姿態,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這是一名優等生,一名符合所有老師對“優等生”定義的好學生。

關程教授對韓之新的第一印象非常滿意。他中午時特地詢問過帶隊的小文研究員，確認了韓之新在專業領域上的優秀,再當面看到他本人，發現他眼神正直清明，顯然是個品性很好的學生。即聰明又正直的學生，很難讓老師們不喜歡。

“韓之新,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嗎？”關程教授問。

韓之新不解的搖頭，他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是誰,只聽到別人叫他關教授。

關教授突然問：“飛離大氣層時，大氣層中的重子雜質會造成什麼影響？怎麼解決？”

這題書洵有寫到,於是韓之新回答：“重子雜質會造成輕核的收縮，形成靜態遲滯，這也是曾經導致火箭或衛星發射墮毀的原因之一，但反之利用，也能加強輕核的穩定性……”

“回答得很好。”關程教授對他的回答萬分滿意：“能想到利用傅里葉變換進行脈衝轉換，說明你真的認真思考過，你是哪個專業的學生？”

韓之新已經隱約猜到關教授叫自己來的原因了，他沉默了一會，小聲說道：“法語專業。”

“哦，法語……”關程教授愣了愣，擡頭瞪向他：“法語專業？！”

“咳咳……”韓之新輕咳，將衛書洵寫的草稿恭恭敬敬奉上：“是的，所有問題都是我朋友衛書洵猜出來寫給我，我只負責照背而已……其實那些問題我都不懂。”

關程教授低頭不語，翻看著手中的稿紙，原本被欺騙的不悅，在看到紙上各種出色的內容後，轉爲了驚喜：“寫給你這些的朋友叫什麼？”

“他人在哪，爲什麼不自己回答？”

“他正在參加一項實驗，沒有辦法參觀，所以由我代他回答而已。”

“參加實驗？他是這裡的研究員？”

“不是。”韓之新小心翼翼道：“他是A大的大二學生……”

“大二學生？”果然，剛說出實情，關程教授立即震驚的叫起來。

韓之新點點頭，繼續道：“他本來和我們一起參觀，後來被趙教授叫走，參加了實驗……”

韓之新知道得不多，關程教授比他更瞭解。不過他自己很忙，也只知道是抗輻射分辨器找到新的改進方法，還請了A大的趙教授前來輔助。沒想到，這裡面竟然有才大二的學生參與。

“我記得，趙教授是光學導師，那名叫衛書洵的同學是光學專業？”

“不，他是《電子科學與技術》專業。”韓之新小聲道：“第二學位是《工程力學》。”

“嗯？那光學又怎麼回事？”

都已經能參加實驗了，本人竟然和光學專業完全沒關係？這衛書洵到底怎麼回事？他的主修專業是在哪邊？

“我不知道……”

韓之新也很疑惑衛書洵這兩年到底學了什麼東西，同樣是大二學生，他還在老老實實的背單詞，看原文書，衛書洵已經可以進入實驗室了。不過衛書洵向來聰明，只是以前沒把頭腦用在學習上，他現在有這些成就，韓之新倒不怎麼吃驚。

“好吧，回頭我再找個機會見見他。”

關程教授對衛書洵越發好奇，從草稿來看，這是一名專業紮實，並善於創新的精英學生。只是未免學得太多太雜了點，一個人竟然學習三個專業，而且每一方面似乎都很優秀。如果他專注於一個方向，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成就！

嗯，一定要找他好好談談。

韓之新離開前，惴惴不安的問關教授：“教授，那個，我們會受處罰嗎？”

關教授笑了笑，搖頭：“參觀就是讓你們來玩的，處罰什麼，去吧，不是要和宇航員握手嗎？”

“對對。”說到宇航員，韓之新就激動了，急切的趕回去。

宇航員們都很忙，沒什麼時間招待學生，只有袁永出面跟學生們合照。不過人太多了，單人合照是不允許的，而是按學校分批合照。

輪到A大時，衛書洵還沒來，韓之新很焦急，連和喜歡的袁永宇航員握手都不能減輕他的遺憾。

這可是和全國最著名的宇航員合照，哪怕是政府高官都未必能有這種機會，而且李教授說合照會放大了掛在校長辦公室，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榮譽。

明明書洵是這裡表現最出色的學生，偏偏竟然因爲參加實驗，沒能出現在合照中，實在太可惜了。

另一邊，衛書洵毫無所覺的埋頭在實驗中。已經接近最後幾步，實驗室裡的人都忙瘋了，葉誠天轉到趙教授手下幫忙，衛書洵接手了記錄和分析的工作，還好他心中有底，不至於手忙腳亂。

等到晚上實驗結束時，所有人都因爲長時間低頭而脖子痠痛。但實驗提前完成還是讓大家很開心，一起坐在休息室商量晚上要不要去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啊，明天轉到第三實驗室，還有得忙呢！”趙教授道：“不過書洵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你明天可以放心的參觀……呃……”

趙教授這時候，才終於想起早晨有個學生來跟他說過，今天下午跟宇航員合照的事，他一忙，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怎麼了，趙教授？”衛書洵看他的神情，猜測道：“你是忘了什麼事嗎？”

“嗯……”趙教授沉默了一會，問他：“書洵，你喜歡宇航員嗎？”

“挺喜歡的。”

“想跟他們合照嗎？”

衛書洵眼睛一亮：“可以的話當然想，趙教授可以幫我嗎？”

跟宇航員的合照要是掛在家裡，保證在他畢業前，都沒人再敢說他“小混混讀什麼學校都不會有出息”，比什麼獎狀，獎章都直白有用，妥妥幫爸媽打那羣小人的臉。

看衛書洵一臉期待，趙教授更覺得難以開口：“其實……早上你朋友來通知過，今天下午，你們有一次和宇航員合照的機會……我忘了……”

“……”衛書洵對宇航員不像韓之新那麼崇拜，他自己倒無所謂拍不拍照，但想到不能讓爸媽看到，又覺得很失望。

掛在客廳裡的話，媽媽至少能高興的炫耀一個月。

“沒關係啦，教授，只是一張合照而已，不拍也無所謂。”見趙教授似乎挺愧疚，衛書洵笑著安撫他。

但在趙教授看來，他分明是強顏歡笑，看看早上那位同學的表現就知道了，興奮得都要跳起來了，衛書洵平常的性格可比那位同學活潑多了，肯定比他更期待。

其他人似乎也這麼認爲，技術員們呆在飛控中心裡，經常能看到一些單位高層前來參觀，而所有參觀者最在乎的事，就是跟宇航員合照。應該說，對門外漢而言，跟宇航員合照纔是炫耀的資本，參觀太空艙什麼的，反而是次要的。

“不如去問問吧。”這幾天的合作，他們對勤懇的衛書洵印象很好，於是有人建議道：“宇航員是不能隨意跟外人拍照，但你們現在算內部人員，不忙的時候找他們拍張合照，他們不會拒絕的。”

“對啊，最近袁永他們不是一直在氣動實驗室嗎？負責人是A大的關程教授，跟趙教授是同事呢！”

“是關程嗎？”趙教授自然認識關程教授，當下拉著衛書洵出門：“走吧書洵，我們去找他問問看。”

趙教授一直將衛書洵當兒子看待，所以很不忍看他失望，何況這件事是自己忘了。

“不用了教授……”

“去吧去吧！”葉誠天在後邊推他，笑道：“可以的話，我也要拍。”

氣動實驗室，就是參觀第一天時，學生們看到宇航員的那間實驗室。此時已經是晚上8點多，氣動實驗室裡仍舊燈火通明，袁永和鍾信林兩名宇航員正坐在實驗室旁的椅子中休息，旁邊機械臺上圍著十多個技術員。大概今天的工作快要結束了，大家都顯得很悠閒。

趙教授在窗外看了看，關程教授正好轉身，於是趙教授笑著對他招手。關程教授囑咐了旁人幾句，走出來開門：“趙教授，工作結束了？”

“是啊，提前結束，本來還以爲要到明天呢，你呢？”

“我這邊今天也結束了。”關程教授抓抓頭髮，嘆了口氣：“研究沒有進展，瞎熬也沒用，還是早點放大家回去休息比較好。”

嘀嘀嘀——

衛書洵眼前的虛空屏幕上，學習機再次彈出了幾天前發佈的命令：“任務，輔助關程教授完成氣動彈性對域的修正，任務進度，0%。”

“放棄吧學習機，我和關教授又不認識，想告訴他也沒辦法，反正他總有一天能研究出來。”衛書洵在意識中對學習機道。

這個任務他早放棄了。

照理說，他不可能知道關程教授在做什麼研究，沒有之前設定的“蠢自大”前提，突然吧啦吧啦說一堆技術，還不小心剛好和關教授的研究對上，還幫他把難題解決了……呵呵，這是在作死吧？

在衛書洵低頭看任務的時候，趙教授已經和關程教授聊了一會，也向他介紹了自己的兩位得意門生。得知其中一人就是他很在意的衛書洵，關程教授不由仔細打量他。

衛書洵的五官俊美到讓關程教授不喜的程度，因爲這個年齡，又是這種長相的學生，通常都愛玩愛鬧，並和數名女生糾纏不清，心思都浪費在戀愛上，他實在見得太多了。

但除了出色的長相外，衛書洵臉上的黑框眼鏡又讓他顯得穩重幾分，他身上穿著寬鬆的實驗白褂，袖口上沾著幾點機油的黑印，看起來像剛結束一場實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趙教授介紹他們時，葉誠天有禮的問好，衛書洵卻愣愣的，好像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模樣，顯得很呆氣。

和他想像中，那個一人兼顧三個專業的精英學生不一樣。

衛書洵聽到趙教授在介紹他，因爲當時在跟學習機說話，晚了一會才向關程教授問好，顯得有幾分反應遲鈍。

關程教授打量衛書洵，實在很好奇眼前這名有點遲鈍的學生，和韓之新口中預判了參觀項目的各種問題，並寫出上百條專業答案的精英，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以爲韓之新已經向衛書洵轉告過自己要見他的事，所以衛書洵纔來到這裡。想到衛書洵竟然學習三個完全不同的專業，雖然目前已知的光學和航空都表現優異，但實在太浪費天賦和時間，一個人，一生能在一項專業上有成就就很了不起了，衛書洵應該專注於一個方向。

於是關程教授問道：“衛書洵，你的目標是什麼？”

“啊？”什麼都不知道的衛書洵愣了愣，回答：“跟宇航員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