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
古川雙腿顫顫悠悠地扶著椅揹走下車來。
衆人才剛把行李搬出,那司機就飛快地調頭,在衆人身上噴了一團的黑煙,疾馳而去。
陳全安最倒黴,被噴了一臉,頓時整個人黑得發亮。
村口只有幾堵矮牆,還掛著一個搖搖晃晃的牌子:弓村。
據那司機所說,這裡離烏鴉嘴還有半個小時的腳程。
不過還得再問問當地的老鄉。
楊小靜本應是熟門熟路,但她以往來烏鴉嘴都有專門的司機直接開到烏鴉嘴去,這弓村也是第一次來。
所以她也只能等著古川進村問路。
古川和陳千強一同進了弓村。
村裡不大,二人走了幾分鐘,就已經走到了尾,只有大概幾十戶人家。
卻沒看到什麼人。
這時古川回頭看到一間矮房裡晃著步子走出來一個小孩。
那小孩大概只有五、六歲的年紀,還戴著一個虎頭帽子,看起來煞是可愛。
古川走過去,蹲下來問道:“小朋友,你知道大人們都去哪了嗎?”
那小孩說了一句話,但卻是本土的鄉音,古川聽不懂,只能向身後的陳千強求助。
陳千強聳聳肩,表示他也聽不懂。
這可麻煩了,又是一個小孩子,跟他說什麼應該也聽不懂。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譁聲。
古川站了起來,往那處望去。
“去那裡看看?”陳千強提議道。
古川和那虎頭小孩告別,往那喧譁聲走去。
離得近了,古川聽到一陣鄉音,聽起來有好幾個人。
再轉過一個土牆,古川和陳千強發現一個半畝大小的池塘,池塘外的村民三三兩兩地站了有數十個之多。
光看人數的話,好像整個弓村的人都出來了。
古川和陳千強的服裝一看就是外鄉人,那些村民一個個投來好奇的目光。
因爲烏鴉嘴開發貢庫的事,他們原本這個無人問津的小村莊也多了很多過來撿漏的文物二道販子,只是收穫不多,所以人就慢慢少了。
一箇中年人走了上來,他穿著一身的淡綠色的老式軍裝,看了來像是祖上的人傳下來的似的,有很多地方都已經打了補丁,但收拾得倒頗爲乾淨。
“你們是誰?來幹什麼的?”
“老鄉,我們是要去烏鴉嘴的,想過來問個路。”
古川最先說道。
“烏鴉嘴?你們也是去挖那個什麼貢庫的?”中年人的臉色明顯拉了下來。
古川還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好像自己得罪了他們弓村的人似的。
“是啊,我們是要去貢庫的——”
“果然!就是你們!大夥過來!這羣人也是要去貢庫挖寶的!”
那些本了來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村民突然一下子圍了過來,有些手裡還拿著鐮刀、鏟子之類的農具,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古川立刻和陳千強捱到了一起,不知道怎麼招惹上這羣第一次見面的弓村村民。
再想到那司機好像是送人送到火葬場的樣子,古川心裡更起了疑問:難道這弓村有什麼問題?
“那貢庫不能去嗎?”古川小心翼翼地問道,還以爲是自己這羣人突然闖進了這個村子,才惹得這些村民不快。
“你們愛去哪去哪,可是挖了貢庫,害得我們村裡這池塘水少了一半,這可怎麼辦?”
那個中年人看起來向是弓村的村長之類的人物,他手一指旁邊的池塘,恨恨地說道。
那幫村民也跟著鼓譟起來。
不過他們說的都是鄉音,鬧哄哄的,嗓門很大,就是聽不懂。
一個胖大嬸邊說還邊揮舞著手中割草的鐮刀,像是來佐證自己的話。
那鐮刀晃來晃去,離古川和陳千強二人身子極近。
陳千強整個人縮了起來,生怕被那鐮刀帶著。
古川和陳千強也同時往那池塘看去,二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圈的水線在池塘周圍,水面則降了足有一二米。
但是這池塘倒也夠深,水黃黃的,看不出還要多少米才能見底。
對岸則露出了三四個拱洞似的石塊,就在池塘邊上,上面長滿了青苔,如果不是這次水位下降,估計也看不出來。
“大叔,這池塘水有升有降不是很正常嗎?和我們去貢庫有什麼關係?”古川問道。
那中年人知道這兩個外鄉人不懂弓村的事,也只好耐心地解釋道:“我們村的這口池塘可不是普通的池塘。”
說到這裡,那中年人大有得意的神情,只是看到古川和陳千強這兩人的眼神,知道二人不明白狀況剛纔那番話也是白說了。
“這池塘不管是下雨還是乾旱,水位都是不上不下,從沒變過。”
“還有這種事?”古川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池塘。
“我們村裡祖祖輩輩都把這個池塘當成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貝供奉著,各家各戶有什麼困難都到這裡拜一拜。可是自從那個烏鴉嘴開挖貢庫後,我們這裡的池塘水位就不斷下降,才過了一個月,就降了一半差不多。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會幹掉?”
中年人憤憤說道。
古川和陳千強對視了一眼,古川撓撓頭道:“大叔,這好像也不能就說是貢庫的關係吧?”
“怎麼不是?!”中年人指著遠處道:“那裡是流過本地的一條撫仙河,上游就是浦南盆谷,三面環山,再經過烏鴉嘴,直流過我們村東邊,外河內湖正是衝要之致,漲勢起落相合,怎麼不是貢庫的關係?要不是你們這羣人在祖宗地頭上妄動土木,怎麼會引得風水劇變,破了我們弓村的風水?”
古川和陳千強一聽那中年人嘴裡蹦出什麼“衝要之致,漲勢起落相合”,都是一驚。
沒想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也有民間的風水高手。
古川往那中年人所指的地方望了望,慧眼中只見一片青茫水氣派升騰,果然如那中年人所說,那是一片河水。
只是還有些細節要判定,倒不能馬上下出結論來。
“這些拱洞又是怎麼回事?”
古川指著池塘裡的那些只露出一半的拱洞的建築。
看起來倒像是一個門樣的東西,只是誰吃飽了沒事幹會在水下建這樣一個玩意。
“我們也是第一次見到。”中年人搖了搖頭。
然後又接著問了一句:“你們真要去那個烏鴉嘴?”
“對啊。大叔要是肯指一下路那是最好了。我們也好過去和他們那個領隊反映一下這裡的事。”
中年人突然神情有些激動,問道:“你們認識那個領隊的?”
古川點點頭,孔佑真他當然認識,不過看這中年人的神色,倒想是古川認識省委書記一般。
“那就好,你能不能幫我們反映一下這裡的問題?我們去過烏鴉嘴好幾次了,也找了縣政府的人反映過這個問題,可是那裡的領頭派頭很大,根本不聽我們的,聽說是什麼京北來的大人物。”
孔佑真有這麼氣派嗎?古川也好奇起來,還是說在烏鴉嘴的領隊不是孔佑真?
不管怎樣,爲了脫身,古川還是爽快地答應了中年人的請求,拿出手機繞著池塘拍了幾張照片,連帶著那個池底的拱洞也拍了幾張,說是交給貢庫領隊的證據,讓他看看是不是挖到哪裡的暗河影響到了弓村的風水。
古川的這番舉動立刻贏得了村民們的好感。
那個中年人也熱情地給他們指路,沿著村後的一條小道往東走,一直走到撫仙河邊,然後沿著撫仙河一直往上游走就能看到了。
古川謝過那中年人和陳千強回到村口。
陳千強在路上仍心有餘悸,沒想到只是進村來問路都會碰上這樣的事。
古川卻緊鎖著眉頭,他之前雖然知道貢庫就在烏鴉嘴,卻不知當地的地勢。
聽那中年人說起,好像這個貢庫就建在撫仙河邊上。
如果是這樣的,那這貢庫選址倒還真有幾分疑點。
貢庫本就是爲屯積上貢寶物而做,一般寶物都是遠水乾燥處保存,哪有人會把貢庫建在水邊的?
還是說後世河道變遷,撫仙河改道?
楊小靜原本以爲古川他們進去問個話就出來,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看到村口走出陳千強和古川兩個人的影子,陳全安最先不耐煩道:“你們去哪了?問個話都要這麼久?!”
陳千強冷哼道:“要不你去問?看你能不能問出個什麼來?”
聽陳千強這麼一說,陳全安也知道村裡可能發生了什麼事。
楊小靜問道:“怎麼了?”
古川把村裡池塘水位無故減少的事一說。
陳全安冷笑道:“無非是些刁民想借著貢庫訛些錢,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的。”
陳百里不說話,不過估計他也是這樣的想法。
那個高遠自從下車後,除了拎著他那個小包外,就一直擡頭看天,毫不理會衆人的談話。
“管他什麼訛不訛人,反正已經問到路了,走吧。”
說話的卻是陳林。他最先背起揹包走在前面,然後又停了下來,等古川帶路。
古川也急著要去看看那個銅門,小跑幾步,超過了陳林,走在最前面。
楊小腳碎步跟了上去。
陳千強既不想和陳全安父子一起,也不想和陳百里走到一起,走著走著,就落在了最後面,和那個高遠並肩走在了一起。
高遠也不是多話的人,就是這樣默不作聲地趕路,只是時不時地轉頭看看周圍的地勢,一副風水望氣師的專業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