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看看!”雖然對鄒一昂沒什麼好感,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厭煩,但聽到呼救聲後,傅綽仙頭一個跳了起來,臉色蒼白的指揮,“紅芝你趕緊去叫人!”
要是鄒家這一代唯一的男嗣在她們不遠處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卻還無動於衷,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鄒家事後絕對不會放過她們!
一行人心急如焚的下了假山,循聲找到地方,卻見鄒一昂的小廝拿著釣竿,正手足無措的看著面前漣漪未平的湖面。
看到傅綽仙等人過來,跟見了救星似的,慌忙迎上來:“幾位先生,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不當心掉下去了!”
“那你怎麼還不下去救?!”傅綽仙看著逐漸平靜下來的湖面,感覺心也在往下沉,厲聲喝道,“站在這裡看熱鬧嗎?!”
“小的不會水……”小廝囁喏著說,“小的怕小的下去就上不來了,到時候小的賤命一條也會罷了,沒人呼救,公子當真出事兒怎麼辦?”
他們現在在的這個位置是花園裡比較偏僻的角落,距離花園入口都很遠,雖然紅芝聽了傅綽仙的話,跑著去求救了,然而短時間裡估計是喊不來救兵的。
想到鄒一昂這會兒已經不見了人影,如果再拖一拖,不定鄒府今日當真要喜事變喪事了。
到時候那種後果……
郗浮薇看了看正跟小廝爭執的傅綽仙,還有一臉茫然的姚灼素,心中迅速計較了一番,忽然道:“我會水,我試試!”
不等衆人說什麼,她已經甩下裘衣,一個箭步衝到湖畔,毫不遲疑的跳了下去!
“!”傅綽仙跟姚灼素見狀都呆了呆,旋即反應過來,忙拾起郗浮薇扔在地上的裘衣,呵斥那小廝,“你看什麼看!?還不快點去叫人!”
又說綠莎,“你快回去芬芷樓,請廚娘幫忙熬一鍋薑湯!等沈妹妹起來了,好驅一驅寒。”
她急速吩咐完了,纔要說話,卻見那小廝訥訥的動也不動,依舊看著湖面,被嚇壞了的樣子。
“你倒是快去啊!”見這情況,姚灼素急的直跺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難道還要計較我們只是女先生使喚不了你不成?你還是不是人?!”
“你快點去!”不想話音才落,從旁邊假山的山腹裡,卻驀然傳出一個她們意想不到的聲音,帶著驚訝與焦灼,“快去找人……趕緊的!”
傅綽仙跟姚灼素聽著,跟被雷劈了似的,不可思議的看著來人:“鄒公子?!”
你不是掉湖裡了嗎?!
鄒一昂滿頭大汗,擡起袖子胡亂抹了一把,心煩意亂道:“想逗逗你們而已……這個沈先生怎麼真的跳下去了?!”
他就是看一羣女先生在小軒裡,似乎都對自己很不待見,心裡不爽快,所以開個玩笑,騙她們到湖邊來吹吹冷風而已!
可誰想到傅綽仙跟姚灼素的反應也還罷了,郗浮薇怎麼說跳就跳,連攔阻的機會都不給人?
鄒一昂這會兒都凌亂了!
“鄒公子,你……你太過分了!”他沒想到事情是這個結果,傅綽仙跟姚灼素更沒想到,面面相覷片刻,姚灼素眼淚就下來了,哽咽道,“沈姐姐生怕你出事,這麼冷的天,還是女孩子,半點不猶豫的跳下去,你……誰知道你卻是在騙我們?!”
傅綽仙臉色煞白,看了眼鄒一昂看了眼湖面,冷冷說道:“但望沈妹妹等下就能好好兒的上來……鄒公子,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如果沈妹妹因此落下什麼痼疾,也不知道你往後還能不能再這麼心安理得的作踐人?”
鄒一昂自知理虧,聞言張了張嘴,垂頭喪氣道:“我知道錯了……等會兒沈先生上了岸,我就去跟爹孃請罪!”
索性郗浮薇很快浮出水面,換了口氣,正要再次潛下去找人,傅綽仙跟姚灼素急忙叫住她:“你快上來!鄒公子根本沒掉下去,是騙咱們的!”
郗浮薇哆嗦著抹了把臉上的水,瞇眼看向岸上,見鄒一昂訕訕的看著自己:“那個,沈先生,實在對不住,您快上來吧!”
她沒作聲,一動不動的浮在水面上,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看的鄒一昂有點毛骨悚然了,才朝岸邊游去。
到了岸邊的時候,鄒一昂大概想戴罪立功,搶先伸手過來,只是立刻被傅綽仙趕走了:“你們主僕都走遠點!沒見沈妹妹衣裙都泡在水裡了嗎?”
這種時候一出水不定就是春光外泄,怎麼好讓男子在跟前!
打發了他跟小廝,傅綽仙與姚灼素齊心協力拉了郗浮薇上來,又趕緊拿裘衣給她裹了:“快快快!快回芬芷樓收拾,其他都別管,趕緊祛寒是正經!”
於是簇擁著她回去芬芷樓,這邊因爲綠莎的報信,薑湯已經在熬著了。
姚氏一臉擔憂的迎出來:“沈先生快進屋暖暖身子……鄒公子救起來了嗎?”
“他根本就沒掉下湖,是騙我們的!”姚灼素氣憤的說,“虧沈先生怕他出事,知道情況後,立刻就跳下去救人,結果卻是被他耍了一回!”
姚氏一怔,嘆口氣,卻沒接女兒的話,只說:“沈先生衣裳都溼了,除了喝薑湯外,最好趕緊泡個澡,不然女孩子家,積了寒氣在體內,可是要命。”
這是會影響子嗣的,這年頭生不出孩子來的女子,基本上就沒有好下場。
“我沒什麼事情,自己收拾下就好了。”萬幸郗浮薇自幼習武,體質一向不錯,這會兒也沒冷到冰凍三尺的地步,倒還撐得住。
此刻話聲雖然虛弱,精神尚可,對傅綽仙還有姚灼素道,“你們別管我了,先去老夫人那邊吧!算算時間,宴席就要開了。”
姚灼素心直口快道:“你都這個樣子了,我們還去參加什麼壽宴?”
傅綽仙面色遲疑,卻沒說話。
“怎麼能不去呢?”郗浮薇知道傅綽仙對於今日這宴會寄予厚望,不到萬不得已是不願意放棄這個釣金龜婿的機會的,之前旁敲側擊的幾番提醒都沒能讓她改變主意,這會兒更不會臨陣退縮。
雖然不贊成,可此舉跟郗浮薇也沒什麼衝突,卻不想背耽擱了人家前途的鍋,所以就說,“早上你們還勸我,務必穿戴華麗些,免得叫人誤會鄒府苛刻咱們呢!這會兒我一個人因故沒露面也就算了,你們也都不去。到時候有人問起來,咱們芬芷樓上下,竟然統統都沒去吃老夫人的壽酒……你說人家怎麼想?”
聲音一低,“鄒公子再胡鬧,到底是鄒府這一代迄今唯一的男嗣!”
真把事情鬧大了,鄒一昂人人喊打,鄒府會對芬芷樓這邊有好感嗎?
人心總歸是偏的。
好說歹說的,總算說服了姚灼素:“那沈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們過去點個卯,就回來看你!”
“沒必要這麼大動干戈。”郗浮薇搖頭,“我雖然覺得有點冷,倒也還扛得住。等會兒收拾好了,我差不多也會去給老夫人祝杯酒……到底這些日子沒少受鄒府照顧。”
姚灼素以爲她是爲了鄒一昂的名聲考慮,生怕人家說鄒一昂殘害女師,對鄒一昂越發的不喜,嘆道:“這些富家子弟,大概從來沒把咱們當人看過。”
話才說出來,姚氏就皺眉:“鄒公子這次確實做的過了,不過他年紀小,也難免有不懂事的時候。而且沈先生說的很對,鄒府對咱們可不壞!”
她不想女兒繼續說這種沒腦子的話,起了身,“行了,你們兩個先過去吧,我看沈先生精神不錯,想來是吉人自有天相,沒什麼大礙。左右這兒有我照顧,你們不必擔心!”
等姚灼素跟傅綽仙走了,薑湯跟熱水也預備的差不多。
郗浮薇沐浴更衣,再喝了一大碗薑湯,只覺得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整個人都活過來似的,將碗擱到桌子上,正要上樓去梳妝,姚氏說道:“我看你今天就別過去了,左右是爲了救鄒公子才下湖的,就算缺席宴會,鄒府上下肯定也能體諒。”
“多謝姚姑姑關心。”郗浮薇心說我也想不去,可是誰叫我是錦衣衛手底下的?
沈竊藍讓她務必照面的人,她再躲著也不可能見都不見的。
所以到底還是去了開宴的地方。
只是故意避開了傅綽仙等認識她的人,畢竟一定要受辱的話,在陌生人面前還能自在點。
“沈先生。”她找的這一桌應該是兗州中等士紳人家女眷的席位,穿戴比她雖然要好一些,卻也沒把差距拉開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所以左右見她詢問空著的位子是否有人,都友善的搖頭。
入座後,有鄒府的管事悄悄過來,附耳低言,“夫人說,您今兒個受委屈了!這會兒老夫人正在親自招呼徐小姐跟宋小姐,無暇分.身,只能讓小的代爲轉達歉意。等回頭賓客散了,鄒家務必會給您一個交代!”
這兩位已經到了嗎?也不知道她們會怎麼對付自己?
郗浮薇瞳孔驟然一縮,深吸了口氣才穩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