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
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力氣,緊緊揪住了二皇子的衣袖。
呼吸急促聲音也分外嘶啞:“恆兒,歆歆離家出走了……”
二皇子提著的心卻放下去了不少。
裴錦歆離家出走?別開玩笑了。
母后真是關心則亂,裴錦歆向來驕縱,膽子卻真是算不上大。
何況她一個從小嬌養的貴女,就算是長了一顆離家出走的心,也不可能有離家出走的本事。
說句難聽話,一個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生活的人,離家出走後去吃屁啊?
就是手頭有銀子也沒本事保住,不出一盞茶的工夫就成窮光蛋了。
她之前糾纏傅韶昀的事情他可是聽說了的,那丫頭八成又是想出什麼壞主意了。
說不定是出去尋傅韶昀了,一時半會兒沒來得及趕回府裡,那些伺候的丫鬟沉不住氣就吵嚷起來。
威遠侯府肯定有母后的眼線,他們自是知道裴錦歆在母后心裡有多重要,聽見那些丫鬟吵嚷的話就忙不迭地把消息傳進宮裡來。
不過是小題大做而已。
他敢保證,不等今日太陽落山,她自己就屁顛兒屁顛兒回府了。
當然,在母后面前這些話是一句都不能說的。
二皇子柔聲道:“母后,您是聽誰說歆歆離家出走的?那些個下人就愛胡亂傳話。”
裴皇后痛苦地鬆開了二皇子的衣袖,把方纔尺素替她拾起來的信箋拿起來遞了過去:“這是你舅母讓人送進來的,你說歆歆怎麼能這麼狠心……”
二皇子打開信箋一看頓時就是一愣。
母后想讓裴錦歆嫁給穆應非,這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打算?
穆應非雖然比不上霍驍那般耀眼,但放眼整個京城,能及得上他的未婚男子還真沒有幾個。
果然裴錦歆纔是親生的,母后爲了她的事情簡直是費盡心力,比給自己娶媳婦兒花費的心思都多。
好吧,這門婚事如果真的能成,自己也不是沒有好處。
可母后能不能現實一點,裴錦歆已經不是從前得寵的瑞嘉郡主了,只是一個侯府庶女。
嫁與普通的官家嫡子倒也說得過去,可穆應非……
那可是一品將軍的嫡長子,少年英俊能力卓絕,身上那份殺伐之氣連他都有些憷,豈會看得上裴錦歆。
這下好了,八字還沒有一撇,人家穆應非尚且不知道母后的盤算,倒是把裴錦歆給直接嚇跑了。
看這丫頭信中的口氣,這哪裡是離家出走,分明是逃婚好不好!
他把信箋重新合起,語氣有些艱澀道:“母后,歆歆喜歡傅韶昀,您就算是想要替她安排婚事兒也不能這麼早就讓她知曉……
不過您也甭著急,歆歆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遠門,想來並沒有跑遠,以舅舅的勢力,很快就會把她尋回來了。”
他這話本來說得很有道理,很能安撫人心,可在裴皇后聽來卻一點用都沒有。
她的聲音越嘶啞了:“回不來了,歆歆回不來了,恆兒,你馬上派人去瑞歆園查探一下歆歆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還有那些伺候她的人,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讓她們老實交待。”
裴皇后此時真是有些絕望了,除了自己的兒子,她誰都信不過,包括她的嫡親兄長裴廷琰。
顧夕對當年的事情已經知曉了十之**,想必也不會瞞著大哥。
看看這幾個月來大哥對她的態度就知道,大哥生氣了。
而且歆歆對他們而言就是個燙手的山芋,歆歆留在京城一日,事情徹底敗露的可能性就會增加一分。
所以,她甚至懷疑歆歆離家出走的事情本就是裴廷琰夫婦的手筆。
心思單純的女孩子是最容易被人誘導的,顧夕那個賤人都不需要做什麼,只需時常派人去瑞歆園吹吹風,歆歆就會生出離家的心思。
歆歆走了,他們相對來說也就安全了,至於歆歆的死活,能不能過得好,那對夫妻根本不會去考慮。
簡直太惡毒了!
可這些話她怎敢對兒子講。
兒子對他的父皇是無比尊敬和崇拜的,一旦知曉她做了對不起他父皇的事情,後果不堪設想。
把事情揭穿倒不至於,可從今往後他們的母子情分就算是晚了,而再想讓他幫忙去尋找歆歆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這件事情她依舊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
不知內情的二皇子只覺得母后瘋了。
爲了一個賤婢所出的侄女,她真是什麼都顧不上了!
他蹙著眉頭道:“母后,歆歆再怎麼說也是舅舅的親生骨肉,他是一定會盡力去把她尋回來的,而且……兒子以爲這件事情還真不好鬧得太大,歆歆的閨譽要緊。”
裴皇后的眼淚簌簌而下,甚至比方纔流得更兇了。
她也知道兒子的話的確是有道理,一旦他們動靜鬧得太大,歆歆離家出走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
一個離家出走的貴女,將來還能嫁給誰?
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元蕙那麼好的運氣的。
屆時歆歆落不著好,裴家女孩兒的名聲一落千丈,她這個一國之母的臉面也會蕩然無存。
威遠侯府那些夫人太太奶奶姑娘們還不恨死自己,今後還能指望他們的丈夫父兄支持恆兒麼?
可她不能就這麼看著歆歆一去不返。
那是她冒著殺頭的危險懷上的孩子,是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女兒,還沒有看著她有個好的歸宿,還沒有給她的生父一個交待。
裴皇后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眼淚,語氣變得冷硬起來:“這件事情的確不能鬧得太大,你暗中派人去查歆歆的行蹤,另外,你舅舅那邊也經常去督促,他如今眼中只有元沅,對歆歆早已經不像從前那般疼愛了。”
二皇子眉頭暗挑:“是,兒子一定不遺餘力尋找歆歆的下落。”
至於舅舅那邊,他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去督促。
就算是有了元沅,他一共也才兩個女兒,再怎麼狠心也不至於對裴錦歆不聞不問。
裴皇后勉強算是穩住了心神,又道:“還有,如今蘇氏有身孕了,董氏那邊你儘量多安撫,那些個美人不過是個玩意兒,你也注意收斂些,庶子終究比不得嫡子,只有董氏有了兒子,你岳父那邊纔會安心。”
二皇子看起來一本正經,但身爲母親的裴皇后怎會不知道他骨子裡其實同先帝一樣風流。
新婚那幾個月幾乎夜夜宿在正院,自從納了側妃之後本性就暴露了。
本來皇室子弟風流一些也不是什麼罪過,但董氏生出嫡子之前,董弼那邊還是不能得罪。
二皇子有些赧然道:“是,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