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顧夕要和他說的事情無非還是元沅之前說過的那些，永泰帝還是忍不住激動了一下。
認(rèn)識顧夕三十年，喜歡她二十多年，記憶中卻沒有同她單獨(dú)說過幾次話，獨(dú)處更是從來沒有過。
今日難道竟能有這樣的機(jī)會？他覺得自己彷彿又變回了那個青澀的少年，面對心愛的姑娘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自家娘怎麼想的豆豆不清楚，只是在看到皇帝陛下有些泛紅的耳根時，她的小臉都憋得有些扭曲。
一個年近四旬後宮擁有無數(shù)佳麗的帝王，突然露出這種純情小少年的表情真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永泰帝定了定心神，溫聲道：“侯夫人有話起來說。”
“謝陛下。”豆豆挽著顧夕的胳膊，母女倆一起站了起來。
永泰帝見她一點要放開顧夕的意思都沒有，仍不住給她使了個眼色。
這丫頭恁聰明個人兒，怎的突然變笨了？
沒聽見她母親說有話要同自己說，還站在這裡準(zhǔn)備旁聽？
豆豆動了動小嘴，要不是顧及對方的身份，她真想狠狠剜他一眼。
爲(wèi)了滿足您那點小心願，難道就不管我孃的名聲了？
萬一讓人知道她和您單獨(dú)會面，我娘還要不要活了！
永泰帝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他既然敢和顧夕單獨(dú)見面，怎麼可能讓人知道這件事兒，更別提亂嚼舌根。
兩人暗地裡交鋒好幾個回合，顧夕又怎會感覺不出來，她拍了拍豆豆的小手道：“沅兒，去外面找你大哥，一會兒咱們一起回家。”
豆豆嘟了嘟嘴，看在皇帝陛下方纔那麼“純情”的份兒上，她就勉強(qiáng)相信他一回。
“那娘您要快些，我都餓了。”她鬆開顧夕的胳膊，一步三回頭地朝門口一點點挪去。
永泰帝好氣又好笑，他又不是老虎，這丫頭就這麼不放心？
御書房再大也有限，豆豆終於還是挪到了門口，有些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裴錦程帶著降香和朱巧兒兩個侯在影壁處，一見她便急匆匆迎來上來。
“大哥，巧兒。”豆豆一手一個拉著他們倆，身後跟著降香，四個人一起走到了影壁處。
裴錦程之前就一直掛著妹妹，此時雖然見她完好無損，心裡的焦慮卻是一點沒少。
見四下裡沒有外人，忙壓低聲音道：“沅兒，你把一切都說了？”
豆豆點點頭。
自從知道沅兒纔是自己的親妹妹，又心疼她從小離家，裴家兄弟倆便盡力寵著她。
尤其是裴錦程，從來捨不得說妹妹半句重話，行事也一直都隨著她的心意，她怎麼安排他就怎麼做。
此刻他卻再也忍不住，彎起手指在她腦門兒上重重敲了一下，輕斥道：“你真是膽兒肥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誰知道皇帝陛下聽了那些齷齪事兒會發(fā)多大火，這丫頭居然不等父母兄長，自己一個人就把它辦了！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一家人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豆豆揉著腦門兒道：“大哥，事急從權(quán)，我這也是沒辦法呀。”
遂把她的想法說了一遍。
裴錦程蜷了蜷手指，妹妹考慮事情果然周到，果斷之處更是少有人能夠比擬。
方纔他們回京時就得到消息，慕將軍護(hù)送娘娘公主們也已經(jīng)回京，似乎比他們還早了一刻。
如果真讓陛下先見到宇文昊或者楚隨裴皇后等人，事情會朝哪個方向發(fā)展還真不好說。
他伸手撫了撫豆豆的髮髻，啞著嗓子道：“沅兒，大哥……”
豆豆哪裡會在乎這個，握著他的手道：“我還沒有問你呢，你和娘怎的來得這麼快？”
她本來以爲(wèi)自己至少還要在皇帝陛下面前跪一兩個時辰才能見到娘，那樣腿真的該不會動了。
裴錦程道：“娘昨日晚間就收到了你捎的信，今兒一大早她們就趕到了事先約好的地點，所以才那麼快的。回京後孃不放心，直接讓人把馬車趕到了定北王府，在門房處一打聽，知道你已經(jīng)進(jìn)宮所以就追著來了。”
豆豆的心再一次覺得暖乎乎的，難怪娘穿著打扮那般簡素，連風(fēng)塵都沒有來得及清洗一下便趕到宮裡來，全都是因爲(wèi)不放心自己。
她又道：“那小大嫂呢，她不是一直都陪著孃的麼？”
一面說著，眼睛已經(jīng)看向了一旁的朱巧兒。
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弟弟妹妹把鍾離傾心喚做“小大嫂”，裴錦程依舊有些不適應(yīng)，表情有些不自然。
朱巧兒心領(lǐng)神會道：“回小王妃，昨日侯夫人收到您託人捎的信，得知京城一切都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便讓兩名暗衛(wèi)護(hù)送鍾離姑娘回江南了。”
豆豆暗暗嘆了口氣，娘考慮得很是周到。
一來裴家的事情還沒有定論，小大嫂跟著來多少有些不方便。
二來她和大哥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其實也沒有多少時間給她備嫁了，留在江南多陪一陪父母也是好的。
雖然說的是自己的未婚妻，裴錦程現(xiàn)下卻顧不上考慮這些，急忙又道：“方纔陛下生氣了麼？”
豆豆道：“這種事兒怎可能不生氣，不過比我之前想象的好多了。”
裴錦程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御書房的大門。
作爲(wèi)顧夕的兒子，他當(dāng)然不喜歡娘單獨(dú)面對一直對她“不懷好意”的皇帝陛下，生怕娘受委屈。
可他相信孃的能力更相信她的人品。
娘，以及他們一家人一定都會平安度過這一關(guān)。
御書房中，之前巴不得豆豆趕緊離開的永泰帝，在豆豆終於離開之後又有些後悔。
因爲(wèi)他瞬間覺得氣氛更尷尬了，自己就像個大傻子一樣，就連請顧夕去一旁的椅子上坐都有些扭捏。
好容易兩人都坐下了，他鼓足勇氣剛想說話，就聽顧夕道：“陛下，謝謝您。”
永泰帝一噎，他並沒有給沅兒那丫頭任何承諾，而且就算是應(yīng)承了顧夕也不可能知曉。
這一聲“謝謝”是何用意？
不過他也不在乎了，嘆息道：“其實朕也是很早以前就想對你道一聲謝，只是一直沒能尋到機(jī)會，謝謝你，顧夕。”
不是生硬的“武寧侯夫人”，不是聽起來有些曖昧的“阿夕”，而是一聲最合適不過的“顧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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