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午飯一過, 葉欣就出現在了連闕的家門口。昨天夜裡她回家之後,連母就偷偷給她打了電話,讓她來找連闕玩, 增進增進感情, 連母看來是認定了自己的這個準兒媳了。
連闕本想帶著斷譽他們幾個去村裡的水庫那邊釣魚,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葉欣正站在院子裡, 臉蛋紅撲撲的, 不知是害羞還是天寒凍得,連母正拉著她的手在磕家常。
連闕硬生生的楞在了原地,他看了一眼斷譽, 什麼話也沒說。
“你看,說曹操曹操到。”連母笑呵呵的對葉欣說, 然後回頭看向連闕, “連闕, 你看葉欣來找你了,你們就帶著她一起去水庫那邊吧, 正好她也是第一次去。”
“好啊好啊!人多熱鬧!”宋牧一心就想著玩,全然不顧當事人的心情,旁邊的白洛伊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背地裡用胳膊肘頂了他一頓。
“頂我做什麼……”宋牧皺著臉回過身,不明就裡的衝她嘟囔了一句。
白洛伊板著臉對宋牧眨了眨眼, 又偷瞄了斷譽一眼。
斷譽走到連闕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微微一笑:“走吧, 人家都來了, 難不成你想涼著她。”
“就是。”連母撇嘴笑了笑, 將葉欣的手塞到了連闕手裡,“你可要好好照顧人家。”
連闕一碰到葉欣的手就跟觸電似的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斷譽臉上雖然掛著笑,但在那一瞬間也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可也就那麼幾秒鐘。
白洛伊看著面前隱晦的三角關係,無奈的嘆了口氣,拽起宋牧的胳膊就往前走,她可不想淌這渾水。
水庫建在村子裡的盡頭,是南水北調工程的一環。夏天的時候去玩的人多,但是因爲有小孩子溺水出過人命,村子裡的人就不讓孩子們往那邊跑了,加上村裡的年輕人大都外出務工,平時也就沒什麼人往水庫跑,雖然現在過年了,返鄉的人不少,可寒冬時節,大家也都不怎麼稀罕往那裡跑。
水庫兩邊建著五六米高的堤壩,宋牧站在堤壩上被寒風吹得縮成了一團,可耐不出心裡的那股子興奮勁兒,沿著堤壩一個人往前衝。
“怎麼釣魚啊?”他回頭朝著連闕喊了一聲。
“我去門房那邊借魚竿,你小心別掉下去了!”連闕捂著嘴巴對宋牧喊道。
宋牧笑嘻嘻的點了點頭,撿起腳邊的幾塊石子朝著水面扔了過去,一連激起一大串水花。
葉欣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乖乖的跟在連闕身後,不敢離得太近,可一旦自己被落下來,又會加緊腳步跟上去。
也不知道連闕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腿腳長步子大,還非要大步流星的走,不光是葉欣,就連斷譽都被他扔到了後面。
他明明知道斷譽說的對,葉欣既然都來了,自己不可能不管她,可他的心裡就是堵得慌,他實在是弄不明白斷譽怎麼可以如此冷靜的面對這樣的情況。
連闕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自己一個人去了水庫的門房那邊,在門房值班的是村裡的一個孤寡老頭子,村委會的領導見他可憐,就給了他這份閒差,讓他領份工資餬口。
老頭子人和善,誰來找他借魚竿他都借,但總會好心的囑咐一句,不要失足掉進水庫裡了。
白洛伊和宋牧漫步目的的在堤壩上走走停停,斷譽跟在葉欣身後,一直有意無意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至始至終她的視線就一直沒從連闕身上挪開過。
“聽連闕的媽媽說,你們住在一起?”葉欣攥著手,怯怯的跟斷譽搭起了話。連闕給她一種寡言少語的感覺,葉欣覺得也許從他的室友口裡能多瞭解他一些。
斷譽看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看樣子,你很喜歡連闕。”
葉欣微微一怔,她沒想到斷譽說話這麼直接,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其實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不都是人之常情麼。”斷譽微微一笑,他細細打量著葉欣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看得出來她是個單純的女人,可這並不影響斷譽將在心頭盤旋了很久的話給說出來。
雖然他表現得不怒不怨與世無爭的樣子,可他想要的東西,別人可以看,但是別想動。
“其實你的條件也不差,沒必要將感情和時間浪費在不可能的關係上。”斷譽緩緩說著,那一對桃花眼裡就像進了一汪清澈的湖水,含笑跳動著澄亮的光點,讓人無法抗拒。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葉欣不解的看著斷譽,他的那番話讓她難以消化。
“一會兒你就明白了。”斷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將目光看向拿著兩隻破舊魚竿從門房走了過來的連闕。
宋牧一看到連闕手裡的魚竿,就蹦蹦跳跳的迎了過去,興奮的拿過一支擺弄折騰了起來:“用什麼釣?蚯蚓?”
連闕笑著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粉紅色的魚餌拿在手裡捏了捏,然後掛在了魚鉤上。
“這樣就行了?”宋牧驚奇的問。
“嗯。”連闕拿著另外一隻魚竿走到了斷譽身邊,“你釣麼?”
“釣,當然釣。”斷譽用餘光瞥了葉欣一眼,想了想問道:“要不給你釣?”
“不用不用。”葉欣不好意思的揮了揮手,斷譽剛纔的話攪得她心神不寧,“我不會,你們釣,我看著。”
“那好。”斷譽揚了揚嘴角,忽然抓起連闕的手將他拉到了堤壩邊上,回頭衝葉欣說,“那你好好看著吧。”
連闕意外的看著斷譽抓著他的手,腦子裡有些發矇,怎麼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變得這麼直接了?
斷譽將魚鉤甩到了水庫裡,然後將魚竿送到了連闕手裡:“你拿著。”
“你不釣?”連闕奇怪的看著他。
斷譽笑著搓了搓手,朝著手心哈了口氣,衝連闕一眨眼:“太冷啦,等魚上鉤了再換我,你先幫我拿著。”
連闕看著他調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乖乖坐在堤壩上替他守起了魚竿。葉欣也跟了過來,連闕一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就變了,不像剛纔那麼自然那麼發自內心,只是敷衍。
葉欣雖然單純,卻也敏銳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斷譽見兩人都不說話,就走到連闕身後,冷不丁將凍得跟冰塊似的手掌攏在了連闕的耳朵上。
連闕被他凍得一激靈,回頭埋怨了起來:“我的耳朵都要被你凍掉了……”
“那換脖子好了。”斷譽壞壞的笑了笑,又將手伸到了連闕領口,還忍不住輕輕擰了他一把。
連闕無奈,只好按住他的手說:“你要想暖手就老老實實的,要不然我可就不幫你看魚竿了。”
斷譽聳肩一笑,只好規規矩矩將手貼著連闕的後勃頸不再亂動,然後用飽含著深意的眼神看向葉欣。
這一下,葉欣似乎有些懂了,但是她卻不敢相信,甚至開始麻痹自己:男人之間這樣小打小鬧應該很正常吧。
白洛伊一直偷偷注意著斷譽這邊的情況,她注意到了斷譽的反常行爲,按照她對斷譽的瞭解,他是不會在葉欣這種外人面前做出和連闕那麼親暱的曖昧舉動的,除非他帶著某些目的。
“你自己先釣著,我去斷譽那邊看看。”白洛伊對宋牧說。
宋牧木訥的點了點頭,看著白洛伊朝著葉欣身邊走了過去。
“這裡風大,我們一起去後面坐坐吧。”白洛伊笑著對葉欣說,同時掃了斷譽一眼,對他冷冷一笑。
“嗯。”面對同性的邀約,葉欣有一種被搭救了感覺。斷譽和連闕之間的互動竟然讓她有些窒息。
兩人走後,連闕有些憂愁的問斷譽:“我該怎麼做葉欣才能瞭解……”
斷譽將自己的手從連闕的衣領裡抽了出來,悠哉的坐到連闕的身旁,看著平靜的水面說:“放心吧,白洛伊會幫你解決的這個煩惱的。”
“她?”連闕疑惑的回過頭,看向白洛伊。
“感覺怎麼樣?”白洛伊找了一處避風的位置,坐在了腳邊的一塊方形大石塊上,對葉欣拍了拍剩下的空位。
葉欣靦腆的坐了下來,猶豫了一陣纔開口:“你剛纔是在問我?”
“嗯。”白洛伊點點頭,一直看著斷譽和連闕的位置,漫不經心的說:“看著那兩人你儂我儂的感覺怎麼樣?”
就這麼一瞬間,葉欣的腦袋裡彷彿一下子炸開了花。她倏地站了起來,用驚詫的目光注視著白洛伊:“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沒看出來?”白洛伊淡淡一笑,指了指斷譽和連闕,“他們可好著呢。”
葉欣忽然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塌了。
白洛伊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有些難以接受吧?不過總好過被騙吧?”
葉欣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委屈和屈辱感在一瞬間將她淹沒了,除了逃,她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方法還應對眼前的難堪。
一個自小在農村長大的女人,被傳統觀念深深束縛著,她無法像白洛伊那樣,豁達開明的看待那樣一段同性關係。
葉欣一句話也沒留下,倉皇的朝著回家的方向奔了過去。
連闕見葉欣突然跑開了,連忙放下手裡的魚竿去到了白洛伊身邊。
“她怎麼走了?”連闕慌張的問白洛伊。
“怪我嘴巴沒把門,把你和斷譽的事跟她說了。”白洛伊楚楚可憐的衝連闕吐了吐舌頭。
斷譽趕了過來,暗地裡對她豎了豎大拇指。
連闕一聽神色大變,又沒辦法責怪白洛伊。他無奈的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然後拔腿就朝著葉欣的方向追了過去。
葉欣心裡太難受了,她沒給自己喘息的機會,也沒給連闕追上她的機會,頭也不回的拼了命的往前跑,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