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拳擊場位於M市西面有名的建材市場的背面, 周邊除了兩個老小區就是一排排低矮的門面房，拳擊場隱蔽在一家棋牌室的地下。
建材市場平時只營業到下午六點，天一黑, 建材市場裡就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也沒有一絲光亮, 彷彿是是一片被隔絕出來的區域。
宋牧將車停在建材市場外的空地上, 帶著斷譽朝著棋牌室的位置步行了過去。
棋牌室正對著的是一條熱鬧的小街, 和隔壁的彩票店之間有一條狹窄逼仄的小巷，穿過小巷就繞到了棋牌室的後門，地下拳擊場的入口就在後門的拐角旁, 有一條隱秘延伸至地下的樓梯。
入口旁站著兩個一臉兇悍的男人，其中一個手裡拿著半截香菸, 和他的同伴有說有笑的交談著, 見宋牧和斷譽來了, 便擡起夾著煙的手，指著他倆問：“幹嘛的？”
“來看比賽的。”宋牧記得之前趙德帶他來的時候就是這樣跟門口的看門人說的。
因爲地下拳擊場是非法的, 所以開辦這個地方的人對於來往進入的人顯得十分謹慎，派了兩個人在門口看著。
男人細細打量起了宋牧和斷譽，放下戒備之後對他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同伴便從入口處挪開，給他們讓了道。
“謝謝。”宋牧客氣的對男人笑了笑, 帶著斷譽走下了樓梯。
樓梯是鐵質的, 宋牧和斷譽兩個人的體重每在樓梯上踩下一步, 樓梯就會發出沉悶的噔噔聲, 甚至還有些輕微的晃動, 給人一種十分不結實的感覺。
樓梯盤旋向下，從高度來看, 這家地下拳擊場的地勢很低，越往下走，斷譽越覺得呼進的空氣渾濁稀薄，有些壓抑。
兩人還沒下完樓梯，就聽到一陣沸騰的歡呼聲從樓梯出口的光亮處傳來了，兩人互看了對方一眼，因爲好奇而加快了腳步。
“打他打他！”
剛進到場內，這樣的呼喊聲差點震穿了斷譽的耳膜。
越過面前的人羣，他看到這個地下室的正中央架著一個擂臺，擂臺上站著兩個戴著拳擊手套，□□著上半身的男人。
兩人均是滿頭大汗，就連身上也掛著汗珠，跟瀑布似的往腰間淌，其中一個人已經被打得滿臉淤青，靠著身後的圍繩才勉強站立。
勝者姿態的人站在擂臺中央，踏著碎步，不斷的向他的對手招手挑釁，這也讓觀看比賽的人們更加激動和熱血澎湃了。
“還手啊！窩囊廢！老子的錢都押你身上了！”幾張白色紙券被它的主人扔了出去。
其中一張飄到了斷譽的腳下，他撿起一看，上面寫著押注的金額賠率和對象，還有一個紅色的章印，是這家地下拳擊場的名字。
斷譽擡起頭朝著圍滿了擂臺的人羣看了一眼，他們每個人都因爲激動和興奮而面紅耳赤的對著擂臺上的選手揮舞著拳頭。
空氣裡瀰漫著青色的煙霧，不少人嘴裡都叼著煙，使得這個封閉地下室裡的空氣變得更加渾濁了。
斷譽才站了一會兒就已經熱出了一身汗，而宋牧很快就融入到了現場的氣氛裡，目不轉睛的盯著臺上兩人的赤身肉搏，完全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宋牧？”斷譽叫了他一聲，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周圍的呼喊聲中，宋牧並沒有對此做出反應。
“宋牧！”他又扯著嗓子衝著宋牧的耳邊大喊了一聲，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就這麼看著嗎！？”
“啊，對了！”宋牧這纔回過神，拉著斷譽從人羣裡擠了出來，朝著擂臺後走了過去，“你看見了吧？他們就是這樣打的，你想好了？”
“所以一會兒我就是這樣上臺和別人打，打贏了就有錢拿？”斷譽問。
“對。”宋牧在擂臺後的一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認真的看著斷譽，“這裡可都是真打，那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你想清楚。”
“我也有真本事。”斷譽自信的笑了笑，“咱們這是要去報名嗎？”
“嗯。”宋牧點點頭，指著身後的門問：“風險你可都知道了，確定要進去？”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斷譽扔下宋牧，大步走到了門內。爲了錢，他可是能豁出去的，從小到大他都是這麼拼過來的。
門後傳來了一陣麻將的聲音，四個男人圍著一張麻將桌，個個嘴裡都叼著煙，手裡摸著牌，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斷譽和宋牧。
“我們是來報名的。”斷譽淡定自如的看著桌上的幾個男人說。
其中一個脖子上戴著大粗金鍊子的男人站了起來，歪著頭看著斷譽。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規矩都知道麼。”男人問。
“什麼規矩？”斷譽回頭看了宋牧一眼，他也搖起了頭。
“簽字畫押，生死自負。”男人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張畫押紙，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霸氣十足的說：“你們誰要上去打，就由誰來簽字，自己把規矩都看清楚。”
斷譽走上前拿起畫押紙看了看，毫不猶豫的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拿起畫押紙一看，驚得叼在嘴邊的煙都掉到了地上，“你叫泰森兔！？”
“是。”斷譽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一旁的宋牧聽了只能強忍著笑，不敢出聲。
“我去。”男人冷笑了一聲，點了點頭說，“行行行，我不管你是泰森還是泰森兔，反正這名字是你自己籤的，我們就只認這個，用化名來我們這裡掙錢的也不是沒有。今天晚上算你走運，有兩個擂主都在，只要你贏一場，就能拿5萬塊。”
“這麼簡單？”斷譽笑了笑，“什麼時候能上臺，我趕時間。”
“喲呵，你的架子倒還挺大？”男人衝著桌上的另外幾個人笑了笑，對其中一個靠著櫃子的牌友說，“給他拿副手套。”
牌友點點頭，從櫃子裡取出了一副已經磨掉了不少皮的黑色拳擊手套遞給了斷譽：“把上衣脫了。”
“爲什麼？”斷譽接過手套問。
“你看到臺上的人有穿上衣的嗎？”牌友彈了彈菸灰，吐出一口菸圈，在煙霧的氤氳裡瞇縫著眼睛說，“都是爲你好，免得一會兒你沒幹淨的衣服出去，再說，你穿得嚴嚴實實的打，觀衆看著也不帶勁啊。”
“好像是沒見過有人穿著衣服打的。”宋牧附在斷譽耳邊小聲說了句。
“好吧。”斷譽點了點頭，將上衣脫光遞給了宋牧，“幫我看好衣服。”
“嗯。”宋牧點點頭，看著斷譽的身板，著實爲他捏了把汗。跟臺上的那些個壯漢比，他的體型看起來就是弱不禁風，不堪一擊。
“這不是個白斬雞嘛！”牌桌上的人看到斷譽細皮嫩肉的上半身，忍不住嘲諷了起來，“小夥子，你這樣的身板可是不經打的啊，要不是還是算了吧，錢重要命更重要啊。”
“你放心，我是不會被打到的。”斷譽冷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爲自己戴上了拳擊手套。
“口氣還不小。”粗金鍊子的男人冷眼看著斷譽，“準備好了？”
“好了。”
“你想怎麼打？是先和跟你一樣的挑戰者打，還是先跟擂主打？”
“怎麼樣錢多就怎麼打。”
“那就是擂主咯？”粗金鍊子男人衝著身後的牌友歪了歪嘴，陰陽怪氣的對他們說：“一會兒他上臺了，你們可得把電話拿好，免得120喊晚了。”
他的話一說完，牌桌上的人就鬨笑了起來。
“走是不走？”斷譽高傲的回過頭看了粗金鍊子一眼。
斷譽根本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從他們嘴裡吐出的那些話更是沒入他的耳，這種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的事他見多了，早就雲淡風輕了。
“你就傲吧，一會兒有你受的。”粗金鍊子的男人冷笑著嘟囔了一句，便跟著斷譽他們去到了擂臺旁。
擂臺上剛好打完了一場，斷譽他們剛進來時就已現頹勢的男人被幾名工作人員從擂臺上擡了下去，看起來傷得不清，鼻青臉腫人事不省。
宋牧抱著斷譽的衣服，看著被擡下去的人同情的咂起了嘴，然後以壯烈的眼神目送著斷譽走上了擂臺。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粗金鍊子站在臺上吆喝了起來，“這是今天新來的挑戰者，泰森兔，他即將要挑戰的是我們前天的擂主，孟虎，歡迎大家踴躍下注啊！超高賠率，1賠10！”
“1賠10啊！贏了就發財了！”臺下立刻有人起鬨。
“1賠100也不能買這個皮包骨啊！他要是能贏孟虎，我就把他手裡的拳擊手套嚥下去！”
這話立刻就被斷譽聽了進去，他循著聲音找到了說了這話的主人，是個頂著一頭亂髮的年輕男人，兩人的目光正好相接，斷譽衝他說：“你剛纔說的，可別食言。”
說著他聞了聞自己手上的拳擊手套，皺了皺鼻子，對年輕男人挑釁道：“這副手套的味道可不怎麼好。”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年輕男人身上，年輕男人見自己下不了臺，便挺起腰桿揚起下巴懟道：“老子從來說話算話！有本事你贏贏看！笑話！老子今天就拿全部的身家押在孟虎身上！”
“好！”粗金鍊子應喝了一聲，拍了拍手說：“五分鐘的下注時間，各位抓緊了啊，五分鐘之後開打！”
他的話音一落，人們就紛紛涌向了負責投注的工作人員身旁。
宋牧見了，躲著臺上的斷譽偷偷摸摸的在他的衣服口袋裡搗鼓了起來，不知道摸到了什麼，得意的笑了笑，便也跑到投注人羣裡湊起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