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皇后看著琴姑姑冷斥,“自古慈母多敗兒,溺愛他就是害他。”
琴姑姑頓時白了臉,她忙垂下頭,“奴婢不敢。”
皇后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楚桓一眼,這才微闔了眼想了一會兒,對楚桓道,“明兒悄悄的去見你岳父,和他商議下後面該怎麼辦?咱們……咱們不能老這麼忍著等著,是時候轉守爲攻了。”
楚桓點頭,“是。”
皇后終於放緩了臉色,擺擺手,“回去吧,耽誤這麼久,玥兒必定擔心了,”
楚桓看了看桌上的沙漏,便伏地磕頭告退。琴姑姑親自給他挑了簾子,又直將他送到重華宮門口,左右瞧了下後,就壓低了嗓子安慰他,“大皇子不要難過,皇后娘娘這也是爲大皇子著想,寧王依仗著皇上的疼愛向來跋扈,又因有大皇子礙著他不能順利被立太子,一直視大皇子爲眼中釘,若當真讓他當了太子繼承了皇位,只怕就……”
楚桓向來敬重這個從小就待他如親生的琴姑姑,他站住腳,將琴姑姑的手握住,“好姑姑,恆兒知道母后是爲我好,您放心,恆兒知道怎麼做。”
琴姑姑眼裡浮了一層水意,她愛憐的看著楚桓,“好孩子,其實……其實姑姑知道你辛苦!”話一落,眼裡的淚就滴了下來,她忙抽回手去擦拭,道,“真是老了,這風一吹,眼睛就淌水。”
楚桓忙摸出一塊白色絲帕去給琴姑姑抹臉,“好姑姑,我知道您是擔心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您快別哭了,回頭母后瞧見了又得生氣。”
琴姑姑點點頭,她看看楚桓卻又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你……你回去吧,王妃……王妃該等得急了。”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楚桓心下也急,便答應一聲,急急出宮。
然而待楚桓急匆匆才趕到王府門口,門上的守衛就先驚了,“王爺,王爺回來了?”
楚桓心急下馬直奔府中,並未瞧見守衛們臉上的驚詫,對迎上來的管家王奎道,“王妃今天怎麼樣?”
王奎大瞪著眼看著楚桓,半晌回不過神來,楚桓見他不答話,一瞪眼喝道,“發什麼愣?本王問你王妃今日如何?你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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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奎終於回過神來,卻是撲通一聲跪倒,“王爺,王妃不是……不是找您去了麼?”
“什麼?”楚桓收住急奔的步子,猛然回頭。
“王妃……王妃接了王爺的信,去見王爺您了啊?”王奎也覺得不對,“怎麼王爺您……您沒見著王妃?”
“王妃……進宮了?”楚恆問,可是他明明記得出宮時宮門已經下鑰,按規矩她如沒有皇后懿旨,是不能在宮中留宿的,而母后又並未跟他提起過她進宮。
“不,不是,”王奎見著楚桓臉色不對,愈發覺得不好,便忙將傍晚時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臨了道,“王妃說,王爺既然不肯露面,讓個小孩子傳信,必定是有極重要的事,當即就帶了幾個護衛乘馬車往落花亭去了。”
“落花亭,落花亭,”楚桓一邊念著著三個字,一邊急奔出府,“快,快隨本王去找人。”
到此時,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那封信,不是王爺送來的,讓王妃去落花亭的另有其人!
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慌了,王奎邊帶了幾個人急追過去,邊吩咐趕緊去調人,一時雞飛狗跳,楚桓急得恨不得立刻飛到落花亭,他深知別人大晚上的將她騙去那個荒僻的地方,絕不會有什麼好事兒。
他從未這麼急過,哪怕是今天在宮中面對楚楓的咄咄逼人父皇的雷霆震怒他都沒這一刻怕過,他拼命的朝胯下的馬上甩著鞭子,一邊在內心焦急的念,“玥兒,玥兒,你到底怎麼樣了?你不能有事啊,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如此的緊張害怕,可是他就是緊張,就是害怕,在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即便是父皇此時下旨正式冊立楚楓爲太子,他也沒有現在這般害怕!
可是當他終於趕到落花亭時,入眼的是孤單單的馬車以及在馬車旁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翠蘅,見了楚恆,翠蘅跌跌撞撞的撲跪在他跟前,語不成聲,“王爺,王爺,王妃她……王妃她墜崖了……”
“什麼?”他騎馬騎得熱汗淋漓的身子頓時一涼。
“王妃墜崖了,王妃墜崖了,”翠蘅似已崩潰,嚎啕大哭了起來。
楚桓滾下馬,急撲向落花亭,懸崖邊,月色清冷,冷風像刀子般的吹在他的身上,份外的寒,他看著護衛指點的十七落崖的地方,半晌才問,“找到了嗎?”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護衛卻搖頭,“回王爺,弟兄們已經在懸崖上下仔細查找,並沒有看到王妃的……影子。”
“沒有?”楚桓猛然回頭,心中升起一絲隱隱的歡喜。
“沒有,”護衛點頭,“小的們正覺蹊蹺,按理,王妃若是墜崖,不該……不該連絲血跡都見不到。”
楚桓點頭,他慢慢踱下落花亭,在四下裡看了看,又問清楚了護衛們查找的範圍後,將目光落在了一條小道上。他指著小道說道,“這裡繼續派人找,其餘的人隨本王順這條小道找找看。”
他的敏感是對的,在這條不起眼的小道上,很快有了線索。
十七奔跑匆忙,小道兩邊又枝椏叢叢,她穿著的貂皮大氅上的風毛不時勾在樹枝上,留下不少貂毛,雖細少,卻清晰,但楚桓一行人爲尋人而來,這些痕跡自然不會錯過。
看著護衛遞上來的貂毛,楚桓又驚又喜,貂毛雖細少,他卻是認得的,貂皮不是普通之物,尋常人家絕不能有,而穿得起的人亦不會行走在這樣枝杈橫生的地方毫不愛惜,如此,就只有一個可能,這貂毛是十七衣服上的。
那就是說,十七沒有墜崖,沒墜崖,就可能還活著。
對於十七的生死,楚桓只敢用“可能”這兩個字,許是太過在意了,他反而忐忑害怕得不敢太過樂觀!
越往前,痕跡越多,出了樹林後,沒有了樹木的遮掩,目視之處變得遠闊並且清楚,霜染的泥土路上,清晰的印著一行歪歪扭扭的腳印,卻明顯只是一個人的,而且,應該是雙女人腳。
楚桓心裡便一沉。
新婚初時的半夜,他在王府後門堵住她的那一幕又上心頭,難道,今日這件事的背後並沒有什麼陰謀?所有的一切不過全都是她自己要金蟬脫殼?
握著貂毛的手微顫,楚桓有股窒息的疼痛!
饒是他大口的吸氣,亦喘不過氣來。
從小,父皇的心裡就只有弟弟楚楓,心裡眼裡從來就沒有他的位置,他一直以爲自己只是不受父皇待見,卻想不到長大了成年了娶了王妃,妻子的心裡亦同樣裝的別人,還是沒有他的位置!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不如別人,到底哪裡不好?
“王爺,王爺,”護衛見他發愣,在邊上面有驚恐的輕聲提醒。
楚恆這才發現嘴裡有極重的鹹腥味兒,不知何時已將脣咬出了血。
“追,”他從齒縫裡擠出這個字。
……
但追著追著,大家又覺得不對。
在一邊空闊點的地方,腳步居然多了起來,還有模糊的馬蹄印,楚恆對著這一地的雜亂皺眉,難道說有人來接應?
這個想法令他一驚,他一直都以爲王府的防衛向來固若金湯,若真是有人來接應她的話,那就說明了兩件事,一,王府的防衛並沒有他以爲的那麼堅固,否則她不可能避過他和外面的人傳遞信息;二,就是容衝八成在長安。
這兩個可能都讓他心驚,若容衝的人都能滲透進信王府,那楚楓的人豈不是早就進去了?
他想到蕊珠的死,楚楓一口咬定蕊珠之死是王妃所爲,愈發讓他明白毒死蕊珠的幕後主使是誰。
葉兒死前說過,她不說是死,說了也還是死!
能讓她這麼害怕的人,也只能是楚楓了。
然而此時此地已顧不得這些,楚恆跳上馬,命令,“順著這些馬蹄印追。”
有了馬蹄印爲指引,接下來的追尋就快了許多,不多時便遙遙看見前面有三匹馬奔跑,雖月色薄弱看不清馬上人的樣子,卻也能依稀看見有兩匹馬上分別是兩個人的。
只不過一匹是兩個人一前一後並坐,而另一匹前面的人則是打橫擔在馬背上的。
楚恆越靠近便越確定這三匹馬正是他們一路順著馬蹄印追過來要找的,他狠狠給了跨下馬一鞭子,身後隨從也大喊起來,但追到跟前看時,十七雖在馬上,但她身後的人並不是他以爲的容衝,而是趙國的岐陽侯慕容越。
秦國、燕國、趙國三國鼎立,三國中,秦國強,燕國弱,而趙國力量居中,楚苻堅決定攻打燕國前,爲不讓趙國插手,將先帝的四公主送去趙國和親,又許諾攻下燕國後以城池相贈,要趙國袖手旁觀不得干涉。彼時,趙國國君慕容清久亦有自己的算盤,他並不在乎那什麼城池公主,他要的是秦國和趙國兩虎相爭後,自己好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