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血，從小到大我一直有這個不大不小的毛病，也不礙什麼事，這次倒把我嚇了一跳，從來沒有這麼嚴(yán)重過，而父親的解釋又太過於輕鬆，讓我不得不往壞處想。我知道父親的脾氣，雖然他話不多，但只要他能告訴你的，就是他唯一的答案。看來想太多也是徒勞。
我躺在牀上睡不著，正想去洗個臉，這時，我聽到潤子正在和父親說話，也許他帶來了什麼消息。
一進屋，潤子就笑開了。
“十二啊十二，咋這麼脆生呢，跟了我這麼久，這點場面就把你嚇暈啦，看看你，七老八十的損樣。”
“瞎屁，你行，看你什麼時候又尿褲子。”
“當(dāng)我沒說，當(dāng)我沒說，這麼點小事你還忘不了了，以後不準(zhǔn)提了。”
“少廢話，劉副隊長怎麼樣了？”
“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潤子答非所問。
我尋思自己的病剛有起色，聽不得壞消息，於是便問：“你倒是先說說好消息是什麼？”
“呵呵，好消息就是整個棺材都被人挖出來了，並且劉隊長還活著。”
“什麼，還活著，不可能啊，我們不都見到他的舌頭都掉出來了，這都沒死，神了！”潤子果然不負(fù)所料，帶來了驚人的消息，我一下來了精神，繼續(xù)追問遺漏的細(xì)節(jié)。
“具體我也不清楚，當(dāng)時你暈了，我只想立即扶你離開河塘，等我一回來，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戒嚴(yán)，所有人都等在岸上，整個派出所的警察都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我爹才能接近，你猜我看到什麼？”
“什麼，別賣關(guān)子了？”我急道。
“我看到棺材旁有兩個穿著白衣服的人正在挖棺材，一邊挖還一邊抽著煙呢！”
我被潤子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叫一邊挖棺材一邊抽菸，誰有這閒功夫，又問道：“你沒看錯，那兩個是什麼人？”
“這我哪知道，我爸什麼都不肯說，我想這事不簡單，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我不以爲(wèi)然。“秘密，不可能吧，我們這小地方，能有什麼大秘密，我纔不信你的鬼話。”
潤子一看我不信，倔脾氣就上來了，硬是要拉著我去派出所問個究竟。我對這事也非常好奇，其實我也不是不信他的話，只是有時候他那人容易犯糊塗，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我拗他不過，洗了把臉就跟他出了門。
潤子騎自行車帶我，讓我想不到的是一路上沒見到一個人。帶著疑問我們來到派出所，就看到大院裡有好幾挫警察正在商量著什麼，看見我們走近後故意散開，我隱約感到潤子的話有七八分是真的。派出所的警察都認(rèn)識潤子，張警官見他來了，便上前問道：“潤子，你怎麼來了？”
“張叔叔，我爸呢？”
“哦，所長正在開會，一時半會完不了。”
“還在開呢，都一上午了，咦，你們怎麼都在這呢，神神秘秘的……”潤子的話被張警官打斷，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張警官把我們拉到一邊，輕聲說：“告訴你們啊，你們生產(chǎn)隊發(fā)現(xiàn)的事不簡單，一個上午來了好幾撥人，就沒消停過，整個派出所都清空了，我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先前一輛大解放把那口棺材和劉大民，包括他家人都給接走了。”
潤子用肘子戳著我，意思是他沒騙我。
我還想繼續(xù)追問，張警官又說：“你們也別瞎打聽了，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多少，只知道來人都不是本地的，是外面部隊的，不知道是啥來頭。還記得兩年前，你們把小寶他爹救回來時候，那些人就出現(xiàn)過一次，不知道搞什麼名堂。……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得提前告訴你們一聲，那個河塘是絕對建不了了，你們生產(chǎn)隊要挪地方，那裡現(xiàn)在可是禁區(qū)。”
我心想潤子說的壞消息估計就是這個，其實這事和我們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只可惜運氣不好，這些天白花了這膀子力氣。我看也沒什麼好問的，就打算和潤子離開，未曾想剛走到大門，我們又被叫了回去。
我看到潤子爹從會議室出來，攤開手朝我們招呼，我以爲(wèi)是在叫潤子，原來並不是，他指的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非常意外，看了一眼潤子，他攤攤手一臉迷茫。
我莫名其妙地被帶進了會議室，又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首位。
潤子爹顯然緊張了很多，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會議室裡除了我和潤子爹，眼前有三個穿著綠軍裝的陌生人，對面是一個五十歲左右一臉嚴(yán)肅的中年人，用銳利的眼神正上下打量著我，我的左手邊是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面色凝重，正襟危坐，腰上的槍托若隱若現(xiàn)。我坐下來才發(fā)現(xiàn)在角落邊還有一個白髮白鬚的老者，帶著一副比酒瓶子底還厚的墨鏡，一身灰布衣，好像事不關(guān)己，正閉目養(yǎng)神。
我不敢大意，第一次進派出所就被圍住，碰到這麼拘謹(jǐn)?shù)膱雒妫瑴喩聿皇娣杏X血壓都上升了七八十。
對面的中年人從我一進門就一直盯著我，好像我犯了什麼大罪，尷尬地我只能低頭看著地。
他率先開口：“你就是熊臘月？”
在潤子爹的提醒下，我才反應(yīng)過來，嚥下一口唾沫，點頭回答：“對，我就是。”
“你有沒有碰過那個棺材？”
“沒有。”
“劉大民呢？”
“有。”
“後來你暈了？”
“對，暈了。”
“現(xiàn)在好了？”
“嗯，好了。”
中年人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我一一回答，不知道這夥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要死要活給個痛快話，婆婆媽媽不是折磨死人麼。話雖如此，但他的話中帶著比我還大的疑問，似乎覺得我在說謊。
也許中年人問得過於??攏?慌緣睦險吖室飪?nèi)嘶浰晾U??坪踉詿嘰偎?轄粑手氐恪?p
接著中年人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不再對待我這個“疑似犯人”。
中年人說：“我們這次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消滅疫情，你願不願意幫助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