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湘雲的態度還和以前一樣,再次見面,她依舊熱情,好像中間發生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她拉著雲灕江的手寒暄了許久,雲灕江也一直笑著迴應她的每一句問候。其實跟秦家的人相處久了,她慢慢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在這個女人居多的大家庭裡,無論是秦瑋纖還是秦瑋純,在爲人處世上都不足以與這位女主人相比。所有的一切都在看似不經意中完美的隱藏起來了,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如同清風拂面,舒適安逸,從不會有人去想象未來的春風化雨之烈。談不上暴風雨前的寧靜,但是這種細細拈來的感覺會讓人在不慌不忙中沉醉下去。她不敢輕易相信這是一場親密無間的信任,尤其是這個時候,她總是有一種隱隱的不安,說不上來,但是很強烈。
“允中給我打過電話,他說得很清楚,‘鼎峰’15%的股權,這也是我先前對老齊的承諾。我退出‘鼎峰’以後,35%的股份在你手裡,瑋纖手裡有20%,小純手裡有18%,小絳的股份分出了3%給你媽,剩下的就是小股。允中持的15%從你們四個人中間抽,按比例分抽。”吃到一半的時候,秦峰突然說。
這話一出,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秦峰的身上,邵湘雲先開的口,她接了丈夫的話:“小絳出嫁時分出來的3%依舊算她的,我明天去公司籤股權讓渡書。”
邵湘雲是多年前退居幕後的,她手裡持有的股份本來就不多,當時秦瑋絳堅決要讓出這個3%的股份給她無非就是爲了恩情,她接受的時候也是不得已。現在他的兒子面臨如此困境,她不可能袖手旁觀,剛好丈夫提出比例分抽,她不過是借了這個由頭分出了這3%的股份,名義上是替秦瑋絳,其實暗地裡未必就沒有私心。但是這種心理換了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關鍵的時候要是還能一視同仁了,這骨肉親情豈不是假了。
她回答得太快,倒是讓雲灕江一下子把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如果說她手裡沒有這3%的股份,她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拿出自己僅有的7%呢?事實上她考慮的這個問題有些多餘,秦峰早在兩年前退居二線時已將自己所持的股份全部分出去了,妻子手裡的這7%不過是爲了保底,如今真要分股,這7%的意義並不大,而且有邵湘雲在董事會,反倒可以牽制不少人,比如接下來的齊允中,誰知道呢!
“我已經跟小純通過電話了,她安排好了明天啓程回國,籤股權讓渡書。”秦瑋纖說。
秦峰點點頭,“明天你媽過去就行了,召開董事會,由你媽主持。”
邵湘雲一聽,立即就拒絕了:“我手裡僅持有10%的股份,開董事會我不合適,阿頡和小纖都可以。”
“阿姨,爸爸這麼做只是爲了證明給那些董事看的,如今‘鼎峰’陷入困境,如果你和爸爸能夠及時出現,必定會鼓舞軍心,我和阿頡都是在公司居要職的人,我們的信任感不及您二位,我相信您也明白這個道理。”
邵湘雲不出現自然是有她的道理,“鼎峰
”交到她的兒子手裡,如果她或者秦峰繼續越俎代庖的話,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她的兒子沒有足夠的能力管理“鼎峰”,所以她當然不會同意。
“不行,我已經退居幕後多年,公司那些事我不管,要是真需要我們,也是你爸爸去,輪不到我。”倘若是秦峰出現,那結果又必然不同,他本就是“鼎峰”的領導者,他出現是鼓舞軍心,跟邵湘雲不是一個概念。
這個爭論眼看著是無果的,所以秦瑋頡打斷了他們:“無論什麼結果,我一力承擔,也不需要你們任何人出面,那15%的股份從我這裡出,你們大家都不要參與。”
“不行,分出15%你手裡的股份跟小纖是一樣的,到時候可能會在董事會引起質疑,要想繼續坐在你那個位置,你只能多不能少。”這是邵湘雲的說法。
秦瑋纖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的,她說的是:“我手裡20%的股份早在我離開的時候就有意讓出,爸,阿姨,如果……”
“大姐,這不可能。”秦瑋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秦瑋纖的想法。
說來說去,依舊是未果,飯桌上陷入一片沉默。
飯後邵湘雲單獨叫了雲灕江,在書房裡,雲灕江第一次和真正意義上的秦家女主人對峙,當然,不能說很愉快。
“灕江,你剛纔也聽到了,阿頡要求15%全部從他手裡的股份裡分出,他是‘鼎峰’的決策人,持股低於20%難以服衆,所以我不可能讓他做出這等事,我想你明白我意思。”邵湘雲也不打算拐彎抹角。
雲灕江當然聽得出她話裡的意思,但是她實在是想象不出自己有什麼能力可以扭轉這個局勢。與其說大家在這裡爭論股權分抽,還不如一起商量一下接下來面臨的資金缺口,這種迫在眉睫的事,總應該比這種意義並不大的權利分割來得有更有說服力一點。
“阿姨,對不起,我想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雲灕江直言。
邵湘雲嘆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從右手邊的抽屜裡拿出了一份東西,遞給她,“你看了就明白了。”
雲灕江愣了一下,隨手接了過來。
五分鐘,並不長,當雲灕江擡起頭來看著邵湘雲的時候,她的目光變得冷冽了,這種在婚姻上畫上代碼的東西她並沒有興趣,而且嫁不嫁入秦家,她目前並沒有考慮過,所以她必須要坦言自己的想法。
“秦瑋頡不會同意的。”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這是當初他們四姐弟一起簽字的,如果你們結婚,這5%的股份就是你的,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但不代表我可以接受。”
邵湘雲不明白,“爲什麼?這個時候你們不可能在演戲,我的兒子我知道,他沒對誰這麼上心過,你是我知道的僅有的一個,難道你們沒有結婚的打算?”
“誰都不知道以後,我不想用這個來束縛我們的未來,他有選擇的權利,我也有,更何況您拿出的這個,更加肯定了我對這段婚姻的
否認。以前的東西大多比較複雜,所以我不希望我跟他之間連婚姻都不能純粹。抱歉,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
在回“境畫林”的路上,雲灕江一直一言未發,秦瑋頡大概知道了母親找她談的內容,但是他預料錯了,那個很早以前簽署的協議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被母親派上了用場。當雲灕江看著他,許久才說:“秦瑋頡,如果我們現在去民政局登記結婚,權當是用了那5%的股份,這個婚你還結嗎?”
秦瑋頡是驚訝的,5%股份的事他想了很久纔想起來,所以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告訴她:“我和你一樣,不接受這種複雜的條框在結婚證明書上。對不起灕江,我不應該把你攪進來。”
雲灕江悵然,饒是這件事在幾個小時以前讓她覺得多麼離譜,但是秦瑋頡的態度是正的,她便不需要再擔心什麼了。
“但是你媽的話是有道理的,只是抽走你的股份,未免不妥。”
“沒什麼不妥的,大不了就是我讓出總經理的位置,總不至於還要被趕出公司吧!”難得在這個時候秦瑋頡還有心思開玩笑。
雲灕江被這個玩笑逗笑了,“是啊,就算是被踢下來了,誰還有能耐把你堂堂秦少從‘鼎峰’淘汰出局呢?”
“你不要這麼容易就寬慰了自己,事實上我得告訴你,倘若我真的從‘鼎峰’出局了,你大概要跟著我一起做貧賤夫妻了,怕不怕?”兩個人在一起無聊,等紅綠燈的時候,秦瑋頡突然這樣調侃她。
人變得太快了,曾經不可一世,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如今在這裡惺惺相惜,還談起了人生大事,就算是一句玩笑,雲灕江也不得不感慨,這個變化實在是來得匪夷所思。秦瑋頡變得很快,也許比他還要快。
她笑著看車窗外的燈火,黃浦江上的遊輪,燈火閃耀,在江水中穿梭而過,很美,也很華麗。她說:“柏曦曾經問二小姐,如果我嫁到你們家,是不是也有像她一樣豪華的婚禮。秦瑋頡,貧賤夫妻跟遊輪婚禮是不是有點差距啊!”
這是在講笑話嗎?還是說自嘲的方式越來越接近幽默了?
黑暗中秦瑋頡笑了,深邃的眼睛在鏡子裡閃出黑色的光,這是一種神秘的光澤,如黑夜中的狼眼,是自信。
“太早談承諾不太好,我還是試著怎麼給你安排一場浪漫的婚禮比較實際。遊輪婚禮就算了,來來往往也就是在這黃浦江上,光是狗仔就足夠坐一整艘遊艇了。我呢,比較喜歡二人世界。”秦瑋頡倒是坦言自己的想法了。
雲灕江笑了,“二人世界?秦總,您在變相的省錢啊!所謂的二人世界就是一大早去民政局領兩個九塊錢的小紅本,完了之後直奔機場,連酒宴的錢都省了,嫁給你的人太吃虧了。”
這麼一來二去的說法倒真是讓兩個人在這深夜裡互相來了興致,說是自娛自樂呢!倒也是有意思了。
好在是綠燈亮了,笑聲淡去,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她歪頭一笑,說,我們該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