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一到,呂輕靈就迫不及待地帶著沈蓮瑤還有孫義去溫府要錢。結果,只帶回來一張房契,一些散銀,和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還是用過的。
沈碧瑤看到這些東西,忍不住搖頭:“你倆真是太沒用了。就問回了這麼點東西,連零都都不夠啊。還有這些……”沈碧瑤指著那套文房四寶道:“拿這些回來,有個毛用啊?能吃還是能喝?”
沈蓮瑤一臉珍惜地拿過來道:“這些可名貴了呢,這一套可值不少銀子了。”
呂輕靈也道:“是啊,溫啓拿出這套文房來時,我都嚇了一跳呢。以他的性子,自個兒是絕對不會捨得買這麼名貴的文房四寶,說不定是想買來送人的呢。”
沈碧瑤挑眉:“送人?他要送給誰?喜歡文房四寶,又看得上他的人,朝中還有誰?”
呂輕靈因著從前也是尚書府小姐,對朝中官員也算是比較熟悉,她想了想道:“朝中喜歡文房四寶的官員也有不少,可是能讓溫啓送出這等大禮的……”
“大禮?”沈碧瑤神情很是不屑。她不懂文房四寶,自然不知道這個能名貴到哪裡去,只覺得不過是讀書寫字用的東西,再好也比不過金銀玉石吧。拿來那些東西放在手裡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這筆啊墨啊紙啊貴重在哪裡。
突然,沈碧瑤鼻子一聳,疑惑地拿著那一疊潔白的宣紙放到鼻尖下一嗅,道:“這個紙,薰過香的啊。竟然還能講究到這個地步。”
“咦?”呂輕靈拿過紙來一嗅,立刻皺眉:“確是薰過的,只是,尋常越是好的紙,越不會去薰香,除非……”
“除非什麼?”沈碧瑤不解地問:“我反倒覺得,薰香什麼的,還蠻有情調的。”
沈蓮瑤搖頭道:“姐姐你是不明白,薰香要想沾染到紙上,可能能用薰衣裳的法子。越是好的紙張,越是要小心保存,幹了不行,溼了不行,更不能火烤蒸薰,不然紙張會變脆或是涸墨。若是想薰得香還不傷紙,那就得放在屋內,整日不斷地薰,薰上好些時日才能讓紙上帶上香味。”
“這麼麻煩啊?溫啓這東西不會要送給姑娘的吧?還費這個心思。”沈碧瑤無語地道,忽然,她眼尖地瞟到了墨條的一端,看著那光滑的擦痕,疑惑地問:“喂,這個墨……不會是用過的吧?”
沈蓮瑤連忙拿起來仔細一瞧,用指腹一摸,道:“當真是用過的。既然是用過的東西,那定然是不能拿來送人的了。”
呂輕靈卻是沉了臉道:“許是別人送給他的呢。這紙上薰的香,可不是溫啓能有的。”
“香?這薰的是什麼香?”沈碧瑤一臉不解的問。
她對香可是一竅不通,也不可能聞出那紙上薰的是什麼香來。
“這可是宮裡才用得上的龍涎香,若是在宮外,怕是隻有瑄王那裡能找得到吧。龍涎香打前朝時起,便是皇家專用的薰香,尋常人家若是用了,那就是殺頭的大罪。”呂輕靈道。
一起到瑄王,沈碧瑤又沒了好臉色。立刻把話題轉到另一邊去:“宮裡能送這東西給溫啓的,想也知道是誰了。秦仙仙……”
沈蓮瑤不解地道:“女子送男子薰過香的文房四寶,那意義可就……”
“可就怎麼樣?”沈碧瑤一臉好奇地問。
呂輕靈直言道:“那就相當於是對所贈男子示好,有傾心之意。因著這香有不同,姑娘們費了如此心思,定然不會薰隨處可見的俗香,甚至會特意薰上自己調製的秘香。”
“哇哦……”沈碧瑤拖長了音調,道:“原來秦仙仙還是個悶騷啊。”
呂輕靈又道:“若是秦仙仙送的,爲何要此時送?這硯可是名家新作,去年秋後纔出的新品。那時,溫啓已經給我寫了休書了,秦仙仙爲何還要送他如此貴重的文房四寶?”
“呀……”沈碧瑤開始撓頭:“我最近最不想想的,就是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了,煩!”
這時,門房來報,紀太傅的公子求見。沈碧瑤就立刻逃去待客了。
客廳裡,沈碧瑤大刺刺地坐在廳堂主位上,嘬了口茶,然後翹著二郎腿問:“紀大公子,找我何事?”
紀倫坐得很規矩,神情顯得很侷促。沈碧瑤一問話,他就立刻放下茶杯,端正了身形,面向她恭敬地回道:“郡主,在下貿然前來拜訪,是想鄭重地向郡主道歉。之前寫書文造謠之事,是在下的過錯,還望郡主海涵。”
沈碧瑤大度地擺擺手,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該罰也罰了,沒什麼好計較的。該了的事就別再提了。”
紀倫似是鬆了口氣,淡而一笑,又道:“紀倫謝過郡主!經此一事,在下受益良多,也已認真反省過自身過失。之前,安寧郡主贈與在下的一套文房,在下也如數奉還了。”
沈碧瑤手一頓,放下茶杯:“文房?文房四寶?”
“正是。”紀倫似有些赧然:“之前,確如郡主所言,在下會想到在書文中給郡主造謠,確是聽了安寧郡主的話,才萌生了這般想法。那時聽安寧郡主哭訴因和豐郡主之故被瑄王休棄一事,在下頗爲憤慨,之後,安寧郡主又送了在下一套文房以表歉意,在下一時衝動,就,就在書文中造了謠……”
“秦仙仙?不對不對,我是說,她送了你一套文房四寶,然後,你還回去了?”沈碧瑤好不容易纔理清了重點。
紀倫尷尬地點了點頭:“在下慚愧,一時鬼迷心竅才……”
“慢著!”沈碧瑤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問道:“她送給你的是什麼樣的文房四寶?你用過沒?宣紙薰過香沒?薰得是什麼香?”
紀倫漲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才道:“郡主爲有此一問?”
“你等著。”沈碧瑤說完,起身去後堂,把呂輕靈的從溫啓那兒拿來的那套文房四寶拿了出來,往紀倫面前一送:“她送你的,是不是這套?”
紀倫接過仔細一看,訝然道:“正是這套。不過,爲何這套文房會在郡主手中?”
沈碧瑤一拍腦門,一指頂著太陽穴道:“不是在我手中,是在呂輕靈的手中。”
“呂姑娘?”紀倫更是摸不著頭腦了。呂輕靈他是知道的,可同行一路,他也未曾與呂輕靈說上一句話。一個棄婦而已,他本就不屑與她話話。如此無關之人,怎會有他還給安寧郡主的這一套文房?
沈碧瑤一個指頭搓著腦門,自言自語道:“這件事,我還得好好理理。不過,這套文房四寶,是秦仙仙送給你的,然後你又還回去的,確定沒錯吧?”
紀倫點頭道:“正是如此,在下可以確定,正是這套文房沒錯。這墨條上有在下用過的痕跡,在下研墨時習慣往下時用力,是以右下角這一塊,磨損得較爲多一些。”
沈碧瑤道:“這樣的話,那應該就沒錯了。不好意思,紀大公子,我還有些事,就不遠送了。”
紀倫連忙起身,躬身作揖:“在下告辭。”
一送走客人,沈碧瑤就抱起文房四寶回了呂輕靈那處去了。
“事情有點奇怪。”沈碧瑤把東西一放下就直接開口說道:“這東西,竟然是秦仙仙送給紀倫的,紀倫給退回去了,然後纔到了溫啓的手裡。原來,溫啓在秦仙仙那裡,不過是一個備胎啊。”
沈碧瑤說得有點幸災樂禍。一個備胎而已,難怪關鍵時刻,秦仙仙選擇了自保,任溫啓自生自滅了。
“轉贈的?這種東西,如何能轉手送給他人呢?”沈蓮瑤簡直不能接受了。這可是女兒家表心意的東西,如何能說轉贈就轉贈呢?那未免也太輕浮了。
“這有什麼?”沈碧瑤調侃道:“人家轉贈的,還是上一位用過的呢。溫啓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這痕跡,是紀公子用過的?”呂輕靈驚訝道。
“對啊,紀倫剛纔自己說的嘛。”沈碧瑤道。
“不,這不合常理。”呂輕靈道:“溫啓極重女子的三綱五倫,是絕不能接受女子三心二意的。”
沈碧瑤一聽,立刻就鄙視起來:“臥槽,這貨不僅是個直男癌,還是個雙標狗啊?”
又是這些聽不懂的話,聽的兩人已經習慣無視了。
沈蓮瑤忍不住問道:“既然溫啓在意這些,又爲何會收下?”
沈碧瑤舉手道:“我覺得這不是重點。首先,秦仙仙會送才奇怪。難道紀倫還給她的時候,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轉手送人了嗎?”
此話一出,在坐的二人也都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合理了。若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沈碧瑤喃喃自語道:“果然有點怪啊,看來,要知道真相,還得去查查看。可是,好麻煩啊……”
雖然心裡有些好奇,但沈碧瑤還是打了退堂鼓。這陣子她真是心神疲憊,這種小事就算有點好奇,也真心懶得動了。
此時,陸玄機的小院裡,依舊似往日一般安靜。只是陸玄機那顆靜若高山凍雪般的心,卻不再平靜了。
“惑星竟也隱約有黯然之兆,難道前朝往事,當真要重演不成?”
一聲輕嘆後,陸玄機疲憊地轉動輪椅,離開佔臺,往牀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