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之後，已經沒有了再打給沈安的必要。
罷了。葉寒安把手機揣進兜裡，低頭無所事事地走了兩步，最終還是覺得了無趣味，伸手攔了一輛車，“去葉家宅子。”
司機輕車熟路地一轉方向盤掉頭，葉寒安忽然改變了主意，“算了，去渝州路。”
“好嘞。”司機的本地口音很重，也不嫌她多事，再一次轉彎。
在渝州路下車，葉寒安掏出錢包付了錢。路的盡頭，便是她回到葉家之前和母親一起生活的破舊小樓。
到了門前，葉寒安輕輕拍了兩下門，無人應聲。料想母親正在後院的佛堂唸經，於是自顧自掏出鑰匙來開門。
吱呀一聲，破敗生鏽的鐵門繞著軸線旋轉過去，陽光照進陰暗潮溼的屋子。
看著家裡的冷情景象，葉寒安嘆了口氣，隨手把掉到地上的一條毛巾拾起來掛在門後的鐵鉤上，擡步往後院走去。
佛堂常年都有一盞長明燈亮著，葉寒安順著燈光過去，果見母親跪在堂裡的蒲團上，手持一串佛珠，邊唸經邊撥弄珠子。
聽到她進來的聲音，母親無悲無喜的眼睛睜開，卻沒有回頭看她，“你來了。”
“嗯。”這種和母親相處的模式，葉寒安早就習慣，在她旁邊尋了個位置學著她跪下，和母親並排，“有件事情我拿不準主意。”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拿不準主意的時候了。”葉母回頭睨了她一眼，“發生什麼了？”
葉寒安發現她額角的皺紋比之前更深了。一席話在口腔裡打轉，終於開口，“父親替我尋了一門親事，我不知道當不當同意。”
葉母撥弄佛珠的動作慢了些許，接著又恢復了常態，“現在已經不興父母之命，這是你的終生大事，你該自己決定的。”
葉寒安心裡燃起一絲希望，“母親的意思是，我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不用顧及他人的想法？”
這個“他人”裡面，當然是包括葉父的。
她願意替葉家出力，不過是想完成母親的心願而已——母親太喜歡父親，以至於願意爲他付出一切，即使是要幫他壓榨掉女兒的價值也在所不惜。
葉寒安回想起當她不願意回到葉家時，母親對她聲淚俱下的勸說，只覺恍然如夢。
來找母親，
其實是抱了一點期待，想讓母親下令阻止這次聯姻。
葉母閉上了眼睛，敲起了另一隻手的木魚，“我覺得，你父親始終不會害你。”
葉寒安心裡一涼。
這場景，和多年前如出一轍。
母親雖然讓她自己做主，但言辭間卻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
葉寒安被母親一手養大，怎會辜負她的意思？而這一點，母親豈會不知？
她跪在蒲團上，呆呆地看著母親蒼老的側臉，少傾，慢慢鞠了一躬，起身往外面走去。
剛剛離開渝州路，父親催促的電話又一次響起。葉寒安幾乎聽到呼嘯血液流過心臟的聲音，接電話的動作卻依然平靜，“我馬上就回來……放心，我答應嫁他。
“識時務者爲俊傑，你想清楚了就好。”電話裡面，葉父的聲音有些強壓著的雀躍。
葉寒安冷冷一笑，直接掛斷了電話。
識時務者爲俊傑嗎？
在葉家多年，她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有時候哪怕是想反抗，也是無濟於事。
慕正……這個男人爲什麼會選中她來結婚。
攔下一輛出租車，葉寒安報了葉家的地址，便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
約莫二十分鐘後，車子停下，前面傳來了司機的叫喚聲，葉寒安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她給了錢，腳步有些踉蹌的下了車，看著屹立在自己面前的別墅，心頭涌出許多酸澀。
剛剛不小心睡過去了，竟然夢到了顧覓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對自己極好，不捨得讓她生氣和落淚，可那終究是夢境。
現如今她們卻已物是人非了。
搖了搖頭，葉寒安拋開自己腦海裡的想法，進了別墅。
推開房間的大門，她一眼看到葉父和葉母做在沙發上歡快的說些什麼，一旁還坐著打扮漂亮的葉佳音。
她低頭擺弄這手機，時不時發出一二句笑聲。
似乎發現了葉寒安的到來，葉父葉母一下子停止了說話聲，臉上的愉快表情也立刻消失不見，變得面無表情起來。
而葉佳音，輕蔑的撇了她一眼，幽幽的開口，“這馬上要做闊太
太了就是不一樣，還擺起了闊太太的架子。”
葉寒安皺起眉頭，看著葉佳音反脣相譏:“怎麼？你妒忌了？那不如你去結婚？”
葉佳音臉色變了變，嫁給慕正？都說他爲人殘暴無能，她要是嫁過去了，肯定會被人恥笑。
“葉寒安，你不要伶牙俐齒的，父親是給你臉了才讓你和慕正結婚，不然就以你的低賤身份能配上慕正？”葉佳音冷不丁的吐出一句話。
葉寒安身子僵了僵，一抹笑容在她的嘴邊綻放，猶如曇花一現，很快消失不見。
“對，我確實低賤，可是父親讓我這麼低賤的人去嫁給高不可攀的慕正，不知道慕正知道了會不會想是父親看不起他故意如此的呢？葉佳音，既然你說我低賤配不上，那不如你來啊，反正這本該就是你葉大小姐的婚姻。”
她眼神冰冷的看著葉佳音，語氣中滿是譏諷與嘲笑。
葉佳音像一頭暴怒的獅子立刻跳腳起來，指著葉寒安呲牙咧嘴的破口大罵起來:“我就是罵你低賤怎麼了？小三的女兒，你不是低賤你是什麼？”
“夠了。”
一旁的葉父終於看不下去了，厲聲阻止了二個人接下來的話。
葉寒安馬上結婚，過去就是慕太太了。他可不想如今把關係搞差了，等葉寒安翅膀硬了好報復他。
不管慕正是不是傳說中的那搬無能，可是慕家家大業大，隨便搞垮一個公司容易的很。
“父親。”葉佳音不服氣的回頭看著葉父。
“佳音，不要說太多沒用的話。”葉母冷聲呵斥了一句，卻看都不看葉寒安一眼。
她保養的很好，明明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如今看起來就像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身上穿著名牌的服裝，一舉一動透著高貴之氣，確實不失爲她名媛的身份。
葉寒安看著她，忍不住腦海裡浮現自己母親那蒼老的臉，她手指瞬間收緊，指甲都幾乎鑲嵌在肉裡，可是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不是他們逼迫的，母親怎麼可能會淪落到那般地步。
“慕正已經說了，在下個星期就要結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