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單死了?
路單死了!
簡寧的聲音像一把割裂安靜的剪裁刀,猝不及防的在凌少宸喉管處劃了一下!
他張張嘴,發(fā)出無聲的質(zhì)疑!
簡寧黑色的眸子閃爍著冷漠的笑意,乾燥的嘴脣傾吐出讓周遭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低語,“不管是有意無意,他都是因你們而死。”
環(huán)視一圈,兇手有三人,而且都在現(xiàn)場。 ?t t k a n?CO
主刀醫(yī)生、簡語還有……凌少宸。
“簡小姐,你聽我解釋,這次手術(shù)是我錯過了黃金時間,但路先生的身體素質(zhì),撐不過這場手術(shù)也是事實。”主刀醫(yī)生試圖跟簡寧講道理。
“你說,你是因爲(wèi)一位姓簡的小姐,才耽擱了將近十分鐘,對嗎?”簡寧有些尖銳的注視著主刀醫(yī)生。
聽到這話的凌少宸猛地怔住,他像求證什麼似的回望了簡語一眼,簡語之前被簡寧勒了個半死,現(xiàn)在還攤在牀上喘氣,見凌少宸朝她看來,忙擺出一副無辜惹人憐的白蓮花樣。
可凌少宸已經(jīng)什麼都明白了,由於簡語被推倒後下身一直血流不止,於是他忙把她帶到她指定的醫(yī)院,喊來醫(yī)院最權(quán)威的醫(yī)生過來給簡語做身體檢查。
本來應(yīng)該叫的是產(chǎn)科醫(yī)生的,可這個時候,簡語偏偏說她受驚後心口疼的厲害,非要讓心臟科的大夫過來一起瞧瞧,凌少宸不疑有他,陰差陽錯就把路單的主刀醫(yī)生給請過來了。
沒想到,中途竟耽誤了路單動手術(shù)的黃金時間。
而還在被簡寧盯著瞧的主刀醫(yī)生,倒沒什麼好隱瞞的,“簡語小姐剛送來醫(yī)院時,一直喊心口疼,我是接到院長的通知,才前來查看的。”
得到了最後一步的證實,簡寧微微垂下眼瞼,那模樣彷彿在找尋什麼般的認(rèn)真。
找到了!
簡寧眸光閃爍著抽出手,果盤中放置的水果刀立刻被她攥進(jìn)手裡,然後分毫不差地對準(zhǔn)了簡語的心口刺去!
這一下,簡寧連招呼都沒打。
但凌少宸分明是在防備她的,見簡寧的首要攻擊對象果然是簡語,下意識地伸手去擋!
下一秒……
刀子扎進(jìn)肉裡的噗嗤響分外清晰。
簡寧愣了愣,定定的望進(jìn)凌少宸的眼。
嗯?什麼啊……到最後你還是選擇跟她站在同一個陣營嘛……
可笑我對你之前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心軟和心動。
凌少宸的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但卻好像一下子砸進(jìn)了簡寧的心底。
黑色無光的眼睛氤氳上淡淡的霧氣,她盯著死死握在刀刃上的手掌,那是隻屬於男人的寬大厚重的手,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堅持。
“你知道我失去了什麼嗎?”簡寧無機(jī)質(zhì)地開口,她看著奮不顧身爲(wèi)簡語擋了一刀的凌少宸,重複,“你知道我失去了什麼嗎!”
那遲來的十分鐘,毀了她所有的憧憬和希望!
她跟路單說好,要結(jié)婚,要生孩子,可他們真正的幸福日子還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匆忙落下帷幕……
而現(xiàn)在,殺死路單的仇人卻心安理得地躺在牀上,享受著凌少宸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簡語一點虧都沒吃,輕而易舉的奪走了她最爲(wèi)珍貴的
一個人的性命!
感覺到手心裡的刀身再度蠢蠢欲動,爲(wèi)防止簡寧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凌少宸只能忍痛默默加大了力道,在簡語那聲“少宸,你流了好多血”的驚呼中,凌少宸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不想死,就閉嘴。”
這是屬於人類的眼神嗎?簡語愣住。
她從來沒見過凌少宸這種眼神,不,確切來講,凌少宸從不曾用這種目光斜睨著她,黑色的劉海微微遮住眼睛,其中一點情緒都沒有,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簡語爲(wèi)這個認(rèn)知感到害怕,她瑟瑟發(fā)抖地抱著腿乖乖坐好。
沒關(guān)係的沒關(guān)係的,她是凌少宸孩子的母親,凌少宸不會對她怎麼樣的,簡語不斷在心裡安慰自己。
直到簡語如願閉嘴,凌少宸這才偏過臉,另一隻未受傷的手試圖想握住簡寧執(zhí)刀的手,卻聽見她說,“別碰我,我嫌髒。”
凌少宸眉心立顰,像是被一顆子彈貫穿了胸膛,空洞洞的,是眼淚和語言無法描述的悲慟。
“簡寧,放手吧。”凌少宸語帶雙關(guān),讓人分不清是勸簡寧放下刀,還是放下對路單死亡的執(zhí)念。
行屍走肉,是簡寧此時狀態(tài)最真實的寫照。
她像一個急需血液補(bǔ)充飢渴度的腐爛生物,殘忍地抽出利刃,看著從凌少宸掌心迸出更多的血花,她全身哀慼的細(xì)胞都沸騰了。
她想,先掏出簡語的心,再放光凌少宸的血,最後再剁下主刀醫(yī)生那雙手,才能祭奠路單的亡魂。
“你能把他還給我嗎?”於是,在主刀醫(yī)生和簡語的驚喘下,簡寧用帶著血腥味的刀口抵住了凌少宸的胸口。
噗通,噗通……這個充滿生命力的聲音,刺激得簡寧眼角發(fā)紅,她一邊笑一邊顫著聲說,“你要護(hù)住簡語可以,那你能替她去死嗎?”
凌少宸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傷口深到皮肉外翻,剛纔簡寧那一下,是真的想要簡語的命。
沒得到凌少宸的回答,簡寧的眉眼漸漸冰冷下來,“你最愛的人不是她嗎?連刀都捨得跳出來替她擋,還有什麼事不能爲(wèi)她做的?”
見簡寧的神情是全然的不諒解,刀柄還捏的死緊,彷彿隨時會給你最致命的一擊,凌少宸只能攤開手錶明無惡意,努力讓她鎮(zhèn)定,“簡寧,路單的死,是個意外。”
“意外?”簡寧聲音一提,就跟在聽相聲似的。
“是,只是個意外,醫(yī)生剛纔都說了,任何手術(shù)都得承擔(dān)風(fēng)險。”凌少宸殘酷的道出真相。
握刀的手抖了抖,暗淡無光的眼眸在簡語和凌少宸身上來回掃過,簡寧發(fā)出一陣誰都聽不明白的低笑。
凌少宸複雜的注視著簡寧笑到猙獰的五官。
他完全清楚,路單這個人在簡寧心中的地位,正是因爲(wèi)清楚,所以他現(xiàn)在特別害怕,他怕簡寧會選擇殺人或是傷己。
很明顯,簡寧每種行爲(wèi)要承擔(dān)的後果,都不是凌少宸樂於見到的。
他很想勸她,想哭就哭吧,別繃著笑了,但一對上簡寧那副拒人千里的冷眼,凌少宸就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住。
失去了路單的簡寧,宛如被人活活抽走了脊樑骨,更可悲的是,沒人能替她接上。
“簡寧……”凌少宸張張口,卻只剩滿嘴苦澀,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簡寧不開心或者有怨氣的時候,最多就是不發(fā)一言,哪裡捨得真的傷他。
可今天的她,非但毫不留情的刺傷他,還建議他替簡語去死。
“凌少宸,我們完了。”
簡寧調(diào)頭走開的剎那,那深深的一眼,還有拋下的這句話,令凌少宸瞳仁猛然收縮,竟生出了一種一切走到了山窮水盡的絕望。
她說,我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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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絕望,凌少宸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都通過掌心的那道傷口爭先恐後的涌出,偏偏一點疼痛都感受不到,他甚至期待血流的速度能再快一點,就這樣死掉也好……
只要簡寧,開心就好……
……
步子有些虛浮的走出醫(yī)院,簡寧被頭頂上的暖陽曬得暈暈乎乎的,樹椏上傳來的嘰嘰喳喳麻雀聲驚醒了她,額角跳了跳,徑自從地上撿了兩顆石子把那羣擾人清靜的小鳥都打跑了。
看著挺著圓白肚子的麻雀慌不擇路地猛扇翅膀,簡寧“咯咯咯”的笑個不停,開心的表情下惡作劇的笑容像是個好玩的孩子。
只是路人看向她的目光卻不太友好,好像她有多無理取鬧一樣,但簡寧根本不在意。
她白皙的手背上,還殘留著凌少宸的血,簡寧注意到的那刻,只覺得分外骯髒。
她想找個地方洗手,可附近卻沒設(shè)洗手間,她想用紙巾抹掉,可血跡早已凝固。
簡寧懊惱地咬脣,甚至想狠狠抓頭髮泄憤,可是太髒了,完全下不去手。
她像個有潔癖的精神病人,在樹下邊甩手邊兜來轉(zhuǎn)去。最後,窮極無路的她,選擇了求助。
從皮包中翻出手機(jī)還有一張名片,簡寧用著異常平穩(wěn)的聲調(diào)衝對方說,“我有事要拜託你。”
天邊的暖陽不知何時被烏雲(yún)所籠蓋。
嘩啦……
雨,越下越大。
簡寧除了個皮包外,什麼都沒帶,沒傘,她也懶得躲,任由傾盆大雨把她澆得渾身溼透。
這是撐著傘走過來的林彥北看到的景象。
很可憐,好像被人拋棄在街邊巷口的小貓,跑到人羣裡怕被人踩斷尾巴,跑離人羣又討不到魚骨頭吃,總的來說……真的很可憐。
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從頭髮尖到鞋面都淋溼了,嘴脣很薄,脣色很淡,瞳孔裡的迷茫和痛苦不需兩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撐著傘的林彥北心想:不僅是他,恐怕一些別的什麼男人看到這幅場面,都想伸出手拉她一把吧?
哦呀,果然,有個中年男人先他一步過去了,中年男人被傘面微微遮蔽的眼透出點打量稀罕物的光,手在快距離簡寧那張溼漉漉的臉蛋幾釐米時,被什麼尖銳的物體劃過。
鮮血頓時飆了出來,染紅了林彥北的視線。
原本散漫的神情凝滯起來,這個時候林彥北才深覺,簡寧哪裡是隻任由人擺弄的貓,分明是隻掩藏了利爪的獸。
水果刀繼凌少宸之後,又飲了想佔便宜的男人的血,簡寧沒有一點愧疚感,只是在男人又驚又怒的眼神中,輕輕囁嚅了下蒼白透明的脣,“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