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e~you~really~sure~that~you~believe~me,When~others~say~I~lie?”音箱裡低啞的女聲還在唱,他眨了眨眼,隨聲附和念道,眼睛神秘地盯著宋安七。
你真的相信我嗎?而別人都說我在撒謊。
宋安七想著這兩句歌詞的意思,反應不及,小腿一顫,一直放在膝蓋旁邊的手機數不清第幾次嗡嗡嗡地振動。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片,宋安七又有些呆滯,拇指遲疑地擱在閃動的屏幕邊緣,猶豫不定。
“如果鬧脾氣會像你這樣,糾結麻煩,那還不如算了。”Oscar替她拿起手機,好心遞到她手邊,“你這樣跑掉,他找不到人,應該會擔心你吧。他擔心,你心裡不會好過吧。”
這是一個死圈子,沒有誰會好過……
腦海裡忽然躍出陸子翊在顧婉君面前毫不留情拽她的那一下,宋安七搶過手機扔進手袋裡,“我回去了,謝謝你能送我回家。”
夏利早就停在小區後門,她徑直穿過那條小道,三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到家。王姨也許會給他打電話,知會他她已經到家了。
Oscar跟著她下車,在她搖頭前,他搶先開口,“我就在這兒,看著你進那道門我就走。人是我搶下來的,你要是出了點事兒,我良心上、金錢上怎麼都會過意不去的。”
“那……再見。”
宋安七心底裡不是不怕的,小區後門常年沒有人,離裡面的住宅隔著一個人工湖。知道Oscar在身後看著,自然會放心不少。
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事情會出在她走進後門的一剎那。
保安室的小夥子替她開了門,宋安七才跨進鐵門,走到林蔭處,忽然一隻手從身後卡住了她的脖子。
保安沒來得及抽警棍,一隻磚頭正中他額頭。
宋安七眼看著保安軟軟暈倒在地,心瞬間發涼。脖子被死死的卡住,那隻手的主人對力度的掌控很有幾分技巧。宋安七呼吸吃緊,一點微弱的聲音也發不出。
“別動,跟我去一個地方,有人在找你。”卡住她脖子的人貼在她耳邊,警告道,“你聽話跟我走,我絕不爲難你,否則就只能像他那樣……”
宋安七垂眼瞧了眼地上的保安,強自鎮定地點頭。
一條黑布很快地蒙上她的眼睛,身後那人彆著她的手,飛快地拉著她往前走。
他沒有往回走,而是拐了一條彎。宋安七知道Oscar是沒辦法看見自己的了,腳下全是鵝卵石鋪的小道,她看不見路,被男人粗暴地拽著,高跟鞋咔嚓一下輕響,腳踝火辣辣疼起來。
宋安七痛吟著彎了下身,悄悄踢掉了那隻跟歪的鞋。
男人帶她上了一輛車,她被按著坐下,手立刻被一條繩子捆住。。
人一旦看不見,其他感官便會格外敏感。她嗅到了嗆鼻的菸草味道,男人似乎就坐在她對面。
“妞兒長得真不錯。”
“你也不看看,住那地方的女人,除了半老徐娘,年輕的能有幾個醜的?”說話的還有一個公鴨嗓。
看不見,本身就是件恐怖的事情。即使睜著眼,看見的是一片虛空的黑。不知道身處何地,不知道周圍都有些什麼,這時候就算是一隻蟑螂,也能咬她一口。
宋安七忽然想掐死自己,從小到大,她最害怕的便是蟑螂老鼠一類生物。
車內溼冷冷的,宋安七感覺自己像浸在一團黏糊糊的冷水裡,發軟的腳不由自主地抖動。依稀間,溼熱的物體貼上她被捆在身後的手背上,一團毛絨絨的輕緩移動。
“噓——”公鴨嗓驀地在耳旁響起。
被捆住的手條件反射地向上彈起,宋安七失聲大叫,喉頭滾動幾欲乾嘔。
“噓——”公鴨嗓驀地在耳旁響起,一隻粗糙的手用力捂住她的嘴,霍然橫過胸口把她抱住。
劣質香菸的濃烈菸草味嗆得宋安七幾乎窒息,腥熱的呼吸噴在臉上,她牙齒打戰,忍住噁心一口咬住放在脣上的手指。
“我艸!”公鴨嗓縮回手,粗著嗓門罵娘,手粗魯地抓住宋安七半溼的開衫領口。
齒縫裡令人作嘔的鐵鏽味的血絲滑進喉嚨,胃裡一陣激烈地抽搐,宋安七下意識地彎腰護住肚子,一張嘴吐出酸澀的清水。腐酸的粘液滴落在衣服上,大數濺到了那隻爲非作歹的大手上。
公鴨嗓惱羞成怒地罵罵咧咧,後退了一步。
“混賬!你吃飽了不想要安生日子啦!”綁住宋安七的人突然出口,似乎才意識到這邊的境況。
宋安七吐出好幾口酸水,最後什麼都吐不出,像只蝦米那樣蜷縮著腰,不可抑止地乾嘔。她聽到那人在訓斥,“我們tm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上次捅的簍子還沒擺平,刑警大隊那邊號也還掛著,你少給我惹事成不成。你tm想女人了,拿了錢老子陪你找。”
幾張紙巾塞進宋安七手上,那人把她扶起來,“拿去擦擦,記好了,剛纔什麼事都沒發生!”
宋安七倉皇地縮到角落,單薄的紙巾被手裡的冷汗浸軟,手用力一抓碎成紙屑,滑稽地沾在臉上。她想開口,嘴脣顫抖,只發出粗重短促的呼吸。
臉上突地一涼,宋安七一怔,瘋狂地搖頭甩開放在額頭的手。
“放開——”
“別叫,你這裡有血。”被束縛的手輕而易舉被抓住,男人恨捏住她手腕,氣急敗壞,“讓你閉嘴,聽到沒有。”
“放開我!”
宋安七勉力掙脫開他的手,眼眶蒸騰起溼熱的霧氣。她死咬住脣,蜷起腳轉向車窗,把臉枕進雙臂裡,死死抵住潮溼的眼。
綁匪警覺度有了提高,硬拽過她的手,反綁在身後。
汽車似乎駛進了一條鬧市街,車外時不時傳來老式大喇叭收音機喑啞、纏綿的歌聲。有一次車忽然停下,那幾秒鐘,宋安七清楚地聽到窗外鐵板燒烤油在鐵板上滋滋爆炸的聲音。
她不敢開口,一把刀比在她腰間,刀尖輕移,劃過布料的觸感貼著她的皮膚,涼意浸骨。
車速忽然減慢,一個人突然跳上車。
車門開合的呼啦聲很像是推拉門的聲音,宋安七猜想這應該是輛麪包車。
兩個壓低的男聲嘀嘀咕咕了一會兒,車突然停下,車門邊顛了兩下,然後是砰地用力關門聲。
“安七,是我。”座位對面一把熟悉的聲音。
宋安七擡起頭,以爲自己聽錯了,對著前面的漆黑,不確定地喚了個名字,“楊理?”
“你沒聽錯,是我。”
這次不會有錯,楊理支氣管生過病動了次小手術,把聲帶損傷了。他說話的沙啞聲,很特別。
是他就好辦了,宋安七轉過頭,憑著感覺往手的方向看,“楊理,你先幫我解開。”
“安七,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一雙大手沉沉地按住她的肩,楊理語氣急促,“關於你爸的。”
彷彿一盆冷水從頭潑下,宋安七無法保持冷靜,“楊理,我爸的事你知道多少,還有上次你帶我去公寓你想告訴我什麼,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她爸被雙規之後,作爲她爸辦公室的秘書長他怎麼突然不見了?專案組給出的結論是他協助了她爸的多起犯罪行爲,畏罪潛逃。
公安局兩個月前就下了通緝令,有耳線說他逃到外省去了。可是,他怎麼會又出現在江城裡,還以這種方式來見她?宋安七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抱歉,安七,慎重起見,我只能找這種方法和你見面。我讓這兩兄弟跟了好多天,找機會爲了能和你單獨見上一面。”
“我知道有人要害你,那個人是誰?”宋安七激動地跳下椅子,“是不是關於我爸的案子?”
作爲她爸辦公室秘書長,他常年跟著他爸,幾乎所有的事情他都有在場。作爲案件重大知情人的身份,他外逃必然是受到了人身方面的威脅。無關於,他那裡有一些對案件的進展有價值的東西。
這案子他要是能出面,翻盤的機率還很大。
所以上次在老公寓裡面,那些人就是衝著他去的。
可是他是怎麼逃掉的?死掉的又是誰?
楊理著急捂住她的嘴,“噓,你先聽我說,你仔細聽清楚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爲了你的安全,我不能把布給你取下來,我說完該說的還要讓他們送你回去,回去之後你別再管他們,讓他們走。”
宋安七點頭,他鬆開手。
粗嘎的喘氣聲維持了幾分鐘,楊理幾次張嘴又不說話,大概在考量該怎麼說。
“安七,你父親是個偉大的人,爲了那件事他頂著風險策劃了五六年,但是沒想到被他們先下手了。我能證明你父親是無辜被陷害的,但是我發不了聲。你應該能懂的,一旦我走出去,很快我也會‘畏罪自殺’。而且目前的情況,就算我說了大概也沒用了。我想你會想查清楚你父親的事情,宋院長是個正直的人,他應該得到一個公正的待遇。但是我沒有辦法了,就只能靠安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