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五章
“一錢啊一錢。。。”
熊蛋兒唸叨著這個數字,從懷袋裡摸出幾個果子攤順來的桑乾子,酸酸甜甜的伴著津液,又讓他精神了些,心中去而越發火急燎燒起來。
患得患失的情緒開始在胸腔裡醞釀起來,難不成昧了我的消息,獨吞了好處。“怎麼還沒回信兒。。。
熊蛋兒,又換了個姿勢,從夾袖裡掏出一本破破爛爛已經沒有封皮,明顯地下小書坊私印的冊子,坐在牆根裝模作樣的翻起來,一邊用斜眼咪這那個地方。
這是市坊上最流行的熱門豔情小說,用的是《日本古事記》的背景,專門描述諸如“容顏不老的天照大神如何與孫婿大國主命私通”“天武大王如何霸佔自己的女兒生出最純血的後嗣”“大海王子與大山王子爲了爭奪霸佔美麗的妹妹-仲姬命公主,而在京都殺的血流成河”之類,涉及倭人王家神話、歷史穢亂通姦的秘史和內情,因爲涉及異國王家的內情,還配有插圖,所以很是暢銷。
可惜他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頭,
藏在這死人死的太多,陰森的盛傳鬧鬼的廢宅裡,那些口音和臉一樣生人的番胡兒,可都不是什麼善茬,就著滿地的碎人骨頭中,可以吃肉喝酒睡覺的狠角色。
實在等的心焦,熊蛋兒又不敢跑開,使勁頓頓僵得發麻的腿腳,卻發現街市上的小攤販兒越來越多,推車攬包的越來越密集,甚至遮住了自己觀察的眼界,不由著急起來,抽腿就想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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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覺得身子一僵,動彈不得,被人大力架空起來飛快的拖進了一個死巷。
一羣穿的是最普通的苦力短衫漢子轉過身來,持的都是塗成花花綠綠的兵器,散發出讓人腳軟的危險氣息,這些人退開,露出一個瘦高的疤臉漢子,
“就是他了。。。。”
拖他進來地人。嫌惡著用眼睛狠狠瞪著嚇地屎尿橫流地熊蛋兒。用一種斬釘截鐵地聲音道
“你看見了什麼。。。。
。。。
“漂沒”
我站在太倉署地院子內。看著出入地米糧。用一種重重地驚訝語氣說。
“沒錯,就是漂沒。。。。
對方同樣義正嚴斥的重重說道
又看看大白天的太陽,太陽並出息便出來,一種荒謬的錯覺卻洋溢在空氣中,明明內陸輸送的錢糧,是怎麼千里迢迢的漂沒到大海里的。。。
。。
“那這又怎麼回事。。。。
我指著這前面一堆半舊不新的布頭等雜物,蟲蛀水浸的痕跡十分鮮明,米袋散發著一種黴味,肉是黑乎乎硬邦邦,已經看不清楚本色紋理的臘肉乾,估計連最能磨牙的老鼠啃是上去就覺得咯嘴。
“再加上朝廷有令,正是國事艱難,所有職事一律減俸二等,”
“不是說京官,一律發新錢麼”
“還是那句話,國事艱難,部裡沒有那麼錢,只能用這些代用了,反正也是當錢使的,您也擔待一些”
“那怎麼還少了。。。。
“您不想想,您要的可是加急,所以爲了調集這些物料,按照老規矩,要加收半成加急錢。。。”
旁邊一個灰鬍子的主事走過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還有半成是輪轂錢,這麼多東西,要車馬給送您府上不,難道讓您親自扛回去麼。。。
我頓時也不怒反笑起來,在這長安城裡,歷來只有我潛規則別人,沒想到也有被別人的潛規則的時候。
早前也聽說過京官之苦,爲維持在衣食和體面之間,放下身段到處奔忙趕場赴宴湊數拿紅包就算了,沒想到還要折腰於這些不入流的僚吏之手,給他們再割一刀。
唐代的官員俸祿一般由祿米、人力、職田、月雜給、常規實物待遇和特殊實物待遇幾部分組成。
以我的品級爲例:每年祿400,職田9,雜役38,每日發常食料九盤(細米二升二合,粳米八合,面二升四合,酒一升半,羊肉四分,醬四合,醋四合,瓜三顆,鹽、、蔥、姜、葵、韭之類各有差;木幢、春二分,冬三分五釐;炭、春三斤,冬五斤),大概約合每月8000文;
每日可享受免費工作午餐,每年元正冬至各賜絹5、金銀器、雜彩不等(包括夫人),依據品級國家配發至少五種不同場合的服裝(包括全套衣帽鞋帶配飾);
本人或祖父母、父母亡故,給營墓夫60人役使葬所需一應器物,贈絹、布、綿等100,粟百石。遇有特殊情況,還有賞賜。一般官吏每三年考覈一次,業績突出者可加俸祿,反之則減扣。
此外還有其他待遇,如親屬免役、住房
、受田、子孫享受優先入學和做官等優惠和特權。公休假(漢朝是5一休,唐朝是10一休)。
我的兼職多,所以領錢的地方比別人好幾處,除了吏部以外,還有兵部一頭、宮內省一頭、軍中還有一頭,太倉這裡,平時也是讓人代領。
偶爾心血來潮,自己跑來領下掛職散騎常侍的工資,沒想到就遇到這種有趣的事情。嗯,感覺似乎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啊,有些不爽。
於是,我使了個眼色,就聽到尖叫聲,摔打聲,還有一路東西打翻的碎裂傾倒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後,太倉的院子裡爆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叫聲。
負責點發交割的主簿,帽子已經沒了,披頭散髮的頭朝下一條腿被提拎在空中,正在倉房的頂上躍躍欲試的做出一些接近自由落體的動作。
“清醒了沒有。。。。。”
“醒了醒了。。。。”
那是旁邊痛哭流涕的聲音,那是他的同僚,看見不妙上來威脅恐嚇解救的結果,就是變成和他一樣的懸空待降落體。。。
“想明白了沒有。。
。。”
“明白,明白。。。。。”
當事人,漏風加顫抖的哭腔。
“樑開府。。。下留情。
看見滿頭大汗匆匆趕過來,面如苦瓜的太倉署主管侍郎,從叉著手站在一邊看熱鬧的門班和防閣,還有一大羣指指點點的青藍緋紅袍色的官員中,扯著嗓門費力的擠出來,我打了個哈欠,嗯,效率還不算慢。。。
欺負完這些官僚,我也心情舒坦了不少,好久沒有這麼仗勢欺壓過別人了,都忘了當初我和小東西兩個最佳組合,是怎麼敲詐勒索,靠陰人陰出個偌大的名聲來,從這條官街上轉了一圈,大白天讓人人掩門而閉,才慢悠悠的回家來。
一身白兜黑裙的初晴突然走到我身邊,輕輕耳語了兩句。
“在哪裡。。。
我悚然一驚,趕忙隨她而去,一路來到一處搖曳在風中沙沙的翠竹懷抱中的僻靜院落。
“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你。。。。
一個激動到變色的聲音。
“你寧願去舍了身子給那個人,也不願意見我。。。連和我單處片刻也嫌棄麼。。。
“不要。。。:
一個有點耳熟的哭腔。。
“不然該是什麼樣子,難道當初的那些情意,都是做假的麼。。。”
然後是重重東西撞到的聲音。
聽的我一陣光火,媽的有人敢在我後院搞事,活膩了麼,飛腳上前哐噹一聲把門踢開,我發現糾纏成一團的,是兩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一位是習慣整天穿男裝的小慕容,不過也只剩下最貼身的部分,在她的臂彎裡掙挺喘息的另一位,卻是永王家的那位前郡主李惜悅,光緻緻的被扯脫出半截上身,掩著胸口一大片光滑雪白,還有另一位,象死魚一樣直挺挺的倒在榻上的。
我看著表情各異的兩女,很有一種捉姦在牀的荒謬感。小慕容居然是個蕾絲邊的性別取向,還與我家那兩位女尚之一有些牽扯不盡的干係。
本朝雖然男女之防很寬鬆,甚至男風流行也不稀奇,但是對女子之間的禁忌之愛,還是有禮教大防的。。。
當初的疑惑也慢慢解開,永王家的那位明明稚嫩的很,對那男女之事,卻不陌生的樣子,如果不是古人應該沒有相關的修補術,我簡直懷疑這是個陰謀了。
“不要搞的象生離死別的三流言情劇一樣。。。。”
目瞪口呆的我,看了一眼同樣呈現石化狀態的兩人,慢慢的走了進去。
“明明我纔是最終受害者好不好,。。。”
隨後李惜悅面如死灰,淚滾滾的,象被抽掉了所有氣力,直挺挺的倒在牀上變的一動不動,小慕容跳起來,反手抓了個空,很快變成驚怒的表情,
嗯她的衣帶和佩劍什麼的,已經被初晴眼疾手快的抄到手中,丟到門外去了。我讚許的看了她一眼,這女人真是越來越知趣了,這下她應該沒有就這麼近乎裸奔出去的勇氣吧。
“現在有心情坐下來談談了吧。。。。
“沒錯就是談談。。。”
“如果我要滅口,你還有機會坐在這裡。。。”
“談之前,請先認清你們的處境好不好。。。”
“你覺得你有多少籌碼。。。。
“或者說,你覺得你:廳那點見不得光的身份麼。。。。
“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補救的機會,。。。就是名正言順的成爲我的女人”
“不是要挾,而是通令。。。你有值得我要抰
麼。。。
“不要多想,這只是一個交易,要麼做我的女人,或許還有名正言順的在一起的機會,要麼還是身敗名裂的去死,出了這種內宅後院醜聞,你覺得最好的結果會有是什麼,。。”
“也許你們可以殉情一了百了,但是你們的家人親族呢,這位可是陛下指給我的女官,出了這種敗倫醜事,無論是皇家的顏面,還是家門的名聲,難道還指望善了麼。。。”
“就算我不要體面,也想不追究,但我的門下可未必肯善罷甘休,爲了洗刷主家恥辱,發生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也並非不可能。。。
“或者你覺得察事廳會爲了你的禁忌之愛出頭,和我發生激烈衝突麼。。。
“放心我的女人很多,真的用到你的時候,並不多,只要她們願意,平時閒暇我也不會刻意干涉你們的事情。。。。
“初晴。。。
“恩
“去示範一下,教教她們該怎麼做。。。”
解除衣帶的聲音,撫摸在身體上的動作,
越是強硬的女子,屈服,哪怕是暫時的屈服,也足夠讓人很有徵服感。。。
片刻之後,尤有紅暈的初晴推門出來,對外輕輕比劃了個手勢,草間樹叢中一種沙沙的聲音,象潮水一樣慢慢退走遠去。
。。。
。。。
不久之後我腰痠腿軟的坐在書房裡,女人小心眼的報復來的還真快,卻是以另一種差點要人命的方式,還好我早年底子打的好,鍛鍊進補的也勤快,又有壓箱底的絕招。。。。
我正在看今天的內參,這種東西是隨著民間興盛蓬勃的文抄一起誕生的產物。本來每次朝議之後,政事堂的宰相們,都會挑出一些不那麼緊要的,或者並不需要可以保密的決要、批奏,做成邸文發到各司衙門,算是通報,在這基礎上又誕生了更專業和數據化的文抄。
分爲內外兩種版本,外參就是作爲喉舌,發佈朝廷政令、赦書,宰相們言論態度,以及各地要聞,等需要在百姓中廣而告之的內容,讓各家文抄轉載的大衆版本。
而內參則涉及到更深層次的決議,以及一些未成形政論風向的醞釀,情,只有一定品級和職事的人,纔可以拿的到,對大多數官員來說,這東西既是朝廷的喉舌和風向標,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咿
看到這份文抄我啞然失神,李泌,又是李泌,這位李仙人到底還有多少讓人驚奇的地方。
誰說古人目光短淺,接受面有限,只要給他足夠的條件和環境,還是能製造出讓人意外的驚喜和作爲來。
改鎮歸衛的,首先是河北四鎮爲首的中小軍鎮和時間尚短的新鎮,他們的部下被選拔精壯,打散編入十六衛,既解決了地方亢兵的問題,又給朝廷吸納俄一批有生力量,不過要抹去這些人身上鮮明的山頭主義和個人色彩的烙印,並且形成真正的戰鬥力,還需要足夠營。
但是要消除節鎮帶來的危害,說到底還是分權,再加上先前樑宰的分道建言書,這次李泌以宰相身份上書的《改差遣官爲職事官扎》,象是在響應樑宰一般。
提出將新劃分的各道,原本按照需要所派遣的任期不定、品級不定、職權範圍不定的所謂“三不定”的採訪使、度支使、轉運使、營田使諸道從屬官,從節度使的轄制和職權內獨立出來,變成朝廷常設的固定官職,以加強對地方的控制,直接對朝廷中樞負責,擁有職權範圍內的直達專奏之權。
還有各道原本擁有監察御史七品擡爲五品,擴編爲分道監察院,改御史巡查製爲守道監臨制。。。。
看到這裡,我嘿然一笑,這不就是明朝各省三司使的原型。
如果按照這種設想的財政、民政、監察、人事、刑名諸權都被明確的官屬給獨立出來,節度使就變成一個純粹的戰區領兵官。
按下各種讚許和批駁的文章,我高聲喊道
“給我請王山長和杜總編過來。。。”
按照當初打賭性質的約定,我提供給他解決藩鎮和武人問題的短中長期一攬子方案——《強幹弱枝二十三策》,(當然是我根據宋代趙普的刪改版,去掉了文人領軍,將兵不識之類已經證明負面作用的內容)。只要他能夠實現至少一半,我就可以走出幕後,公開出面支持他的。
現在其中“以中樞掌兵、內外相維、兵將分制”等都已經基本實現,其他的削奪藩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爲國用,汰其老弱充民間,清理亢官濫職等,也陸續部分實現,我也要實踐一些諾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