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走進那顆老樹，一雙眼睛盯著那老樹看了半天，她看著那顆老樹忽然想到自己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

那個時候季家還住在窯洞裡面，那個時候是真的窮啊，她坐在外面曬太陽都能吃一嘴的沙子，這裡常年缺水，下一場雨是很難得的事情，可是下雨又很容易發生洪水，這裡是真的不怎麼樣啊。

後來她想了很多的辦法，現在看來，和最開始相比倒是好了很多。

如果季家的大房和二房能不那麼貪心，不那麼胡攪蠻纏的話，她也不是非要鬧成這樣，現在真的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現在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啊？”

季秋盯著那顆老樹看了一會兒，忽然將視線落在方天朗的身上，方天朗此時也在盯著季秋，目光中多了幾分的寵溺。

“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現在開始同情他們了是嗎？”

方天朗的語氣有些嚴肅，他在季秋面前永遠都是溫柔的，很少有這樣認真的樣子，季秋微微一愣，但還是點頭承認了。

“他們畢竟是阿大的親人，如果真的季秋在這裡，我也不知道她會怎麼做，我終究不是季秋，我在做事之前會考慮很多。”

季秋說到這裡聲音中多了幾分的傷感，她心裡是有季山的，就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她在乎季山，因爲心裡已經將季山當做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寧願自己受委屈自己吃苦，也不想讓季山跟著吃苦受委屈。那季山對季老太太是不是也是這樣？如果她直接替季山做出決斷，季山會不會覺得很痛苦？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老頭子就對我說過，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價，不管是誰，惹了禍事就一定要承擔責任。我當初打斷了雷鳴一條腿，我才被髮配到這個地方的，在他們眼裡，這就是對我的懲罰了。

季老太太那麼大年紀的人了，她做事之前怎麼會不考慮清楚呢？你現在是想到了辦法，你可以讓她受到懲罰了，但如果沒有想到呢？你就會真的拿出那筆銀子，或者是交出自己辛苦經營的田園，要不然禮哥兒的前途就被毀了！

有的人有些做法是不值得原諒的，如果你原諒了她，她也不會感激你。她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應該受到懲罰。”

方天朗終究和季秋不一樣，他是個心狠的人，不會因爲什麼親情就去改變自己的性格。就好比，方家養育了他二十年，在鳳映秀做出那麼多事情之後，他看在放假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但卻沒有說過要原諒。

季秋聽了他的話在心裡想了半晌，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她前世是寫的，凡事她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她前世沒有那麼多的感情牽絆，在任何事面前都可以理智的處理，不會出現感性來擾亂自己判斷的事情。

她在心裡想了想方天朗說的話覺得有道理，畢竟當初要不是想到這個辦法的話，現在任憑別人處置的就是她們了。

“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阿姐和阿大還在家裡等著我們了，我們快些走吧。”

她說完臉上露出笑容，拉著方天朗也走的更快一些了，方天朗跟著她一起回家，一路上有說有笑的。

自從季家老爺子去世之後，季山就跟著病了，父親離世這本來就是對他的一個打擊，不過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他的母親和兄長居然會用處這樣的手段，他每天閉上眼睛的時候都能想到季禮是怎麼辛苦讀書的。

作爲父親，看到兒子辛辛苦苦的讀書就是爲了將來能有個出息，馬上就要達成願望的時候，卻被最親的人在背後捅了一刀。

他想到這裡就一陣心痛，這幾天茶飯不思，爲了不讓季冬擔心，他就只能在女兒面前裝的很好，回去之後卻咳嗽個不停。

季秋之前已經找了婆子來照顧他了，季秋在糕點作坊裡面挑了一個細心的，就是那死了丈夫的劉寡婦劉素蘭，季秋對她的印象不錯，那劉素蘭雖然是個寡婦但平日裡卻是溫柔和善，就她那嫂子總是欺負她。

以前季秋和季冬好想過撮合劉素蘭和季山了，不過後來事情多就給忘了，現在季山生病讓她來照顧，要是以後真的能培養出感情來，也是一件好事。

季山這幾天感染了風寒在加上心情不好，劉素蘭給他找來了大夫，診治之後給他開了藥，爲了不讓季冬發現，就連熬藥的時候都得偷偷摸摸的，現在熬好了藥，趕忙給季山端過來。

“季老爺，您快點喝了吧，喝下去身子能舒服些。”

劉素蘭將藥端到季山面前。臉上露出幾分笑容，季山擡起頭看著她的時候忽然有一瞬間的失神，好像自己那死去的婆娘又站在自己面前了。

想起自己那婆娘季山長長的嘆了一聲，要說那陳氏也真是可憐，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一輩子忙碌，沒享到什麼福氣，之後聽女兒說陳氏在老宅裡面受的委屈，他猜啊知道陳氏跟著他，一輩子真是悽苦，根本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現在日子好過了，可是婆娘也不再了，看著兒女一個個的離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心裡真的有些失落，如果自己那陪陪你昂還在該有多好。

“我沒事，就是身子不太舒服，現在秋兒在做什麼啊？”

他問道這裡的時候眼神中寫滿了緊張，她也不知道老宅的人準備怎麼做，秋兒畢竟是個小丫頭，萬一自己那娘在刁難起來可怎麼好呢？

“季老爺您放心吧，方少爺已經和二小姐一起去了老宅，說不定就要回來了，您好好養著身子，這樣二小姐和大小姐也能心安啊。”

她和季山以前就是一個村的人，不過從前說話的時候倒是沒這麼多的規矩，季山看著她，也覺得她太拘謹了，接過她手裡的藥碗，將藥碗裡面的庫湯藥一股腦的給喝了。

他喝完要之後季秋和方天朗也進門了，劉素蘭看著他們回來，臉上露出笑容。

“二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剛纔季老爺還擔心您呢，您回來我就先走了，作坊裡面一堆事呢。”

劉素蘭說著就要出門，季秋看她忙三火四的樣子，也跟著笑了：“你剛照顧完阿大，急著回去做什麼？你現在就回家去吧，這幾天也辛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作坊那邊你不要急著過去，工錢我也照常給你。”

季秋心裡也很喜歡這個素蘭嬸子，笑起來總是溫溫柔柔的，而且還特別守規矩，不像有些人總是暗中想貪個小便宜什麼的，就因爲這個原因她也很願意照顧她。

“我也沒什麼事兒，就先回去看看。要是家裡沒事的話我就去作坊了。小姐這裡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劉素蘭說完之後就轉身離開了，季秋對她笑了笑，衝著門口的喜鵲使了一個眼色，喜鵲將她送出門，而且在離開的時候還給了她二兩銀子，就算是感謝她來照顧季山的。

待她走後，這裡好像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季秋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了，看著季山清白的臉色她有些心疼，走到牀邊盯著他看了半天。

“阿大，不管有什麼事情您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啊，您看看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

季秋看著他的臉上撇了撇嘴，這季山就是太老實了，也是因爲被欺負慣了，而且心裡將那季老太太看的太重了，不然也不會這樣。

“阿大沒事，你過去的時候你祖母有沒有爲難你啊？”

季山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他盯著季秋看了半晌，季秋搖了搖頭，連山露出笑容。

“沒有，我已經將銀子給了祖母，而且季家村的人也都看見了，要是朝廷真的來人去看的話，也都知道是什麼情況了，這事畢竟關乎到二兄的未來，秋兒也不想弄得大家都知道，可要不這樣的話，二兄的未來就會受影響了。”

她有的時候挺厭惡自己的虛僞，明明就像和季家老宅擺脫關係，可是在季山面前卻裝作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

可要不是這樣，季山只會更加的傷心，他會認爲季秋給了他一道道選擇題，在女兒和阿孃面前只能選擇一個，現在他倒是不用做這麼選擇了。

季秋本來以爲，季山聽到這話的時候會傷心或者是有些埋怨她，她緊張的盯著季山的臉色，季山坐在牀上想了半天，臉上也沒出現她想好的表情。

“這不怪你，是阿孃和兄長她們太過分了，而且朝廷也不會因爲這件事就怪罪他們，他們做了這麼多，得到什麼懲罰也是應該的。”

他倒是想明白了，他當初保護不了自己的婆娘，害的她受盡委屈最後也是活活病死的。他還記得婆娘剛剛去世的時候家裡過的是什麼日子，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幫他們一把，之後他家過的好了，他也沒有忘記老宅的人、

可那些人卻是越來越貪心，差點害了自己兒子，他這一次不會在這麼輕易原諒他們了。

“他們做出這事兒的時候心裡就沒把我，沒把禮哥兒當成他們親人了，我又何必替他們考慮呢？銀子已經給他們了，以後他們的事兒也和咱們沒關係了。”

季山說到這裡的時候臉色凝重，雖然心裡還有些捨不得，但到底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