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開在春末夏初。
天氣開始熱起來的時節(jié),滿樹的紅粉相間。一根根針頭上挑著一個個花骨朵,慢慢盛開,外紅內(nèi)粉,比杏花紅,比桃花粉,花蕊嫩黃,濃淡適中,個頭小巧玲瓏,實爲賞心悅目的花朵。
海棠下,擺放著的是一盆盆蝴蝶花。花開正豔,像一個個舞者,在陽光下翩翩起舞,吐露著迷人的芬芳。
該是心平氣和的賞花之時,現(xiàn)場卻凝重萬分,安靜的似乎風吹樹葉花落地的聲音都聞如在耳旁。
無奈,蕭小花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以至於上一秒和她還好言好語,下一秒她也許可以直接將人推出午門斬首。還面不改色,讓人無從猜測喜怒。
玉瑤不慌不忙的跪下,語氣平和:“回稟太后娘娘,奴婢昨日看到將軍和皇上以及宰相大人在聽雨軒喝茶論事,皇上和宰相奴婢都見過,所以自然知道哪位是將軍……”
她當真是如實稟告了,當然,她也沒什麼別的藉口不是?不然,還有什麼藉口呢?只怪她口誤。
後宮,臣子不得入內(nèi)。
不管有沒有妃子在,例律在那,從未改變。
“哦?”
蕭小花微微俯身,頗有些詫異,出口打斷她的話,並衝她伸出手,語氣淡淡——
“僅僅是這樣?”
玉瑤聽她這口氣便知道她不是生氣,舒了一口氣笑嘻嘻的就擡頭,眼睛瞇成半月——
“是……”啊~
啊還沒啊出來,“啪”的一記極爲響亮的耳光打得她震耳欲聾,腦袋裡嗡嗡的響成一團,玉瑤反應(yīng)還算快,不過這次是慌忙的匍匐在地,磕頭如搗蒜,嘴裡隱隱有血味,臉龐高高腫起,她含糊不清的喊道:“娘娘恕罪……玉瑤知道錯了!娘娘饒命啊……”
蕭小花心中惱怒的不是剛纔她口無遮攔說的話,而是她說沒說謊!她到底與將軍是何關(guān)係?蕭小花實在是吃慣了朋友的虧,所以氣的有些下手重了些,斥責道:“你還在說謊!”
“玉瑤……奴婢沒有啊!還請娘娘恕罪!奴婢該死……”玉瑤還想自稱名字,但聽到蕭小花憤怒的聲音後,立馬改口道。
她的臉頰高高腫起,又磕頭許久,雖說沒破,但額頭上滿是泥濘不說,髮絲也被蕭小花長長的護甲打散,摸樣是狼狽不堪。
“撲通。”
“娘娘,您就饒了玉瑤吧。”竟然是玉璧跪了下來。
她抓住蕭小花的衣襟,擡起巴掌大的清秀面孔,美麗的眼睛裡滿是不忍:“娘娘,玉瑤年幼貪玩,偷偷跑去御花園,也情有可原啊……”
玉璧只當玉瑤是貪玩去了御花園,並沒有往深處想。可蕭小花在現(xiàn)代就吃了太多女人的虧,如今怎麼能不多想?何況,這還是後宮,充滿陰謀和背叛的地方。
蹙眉,蕭小花意味深長的看著玉璧,“玉璧,你當真要爲她求饒?”
玉璧沒想到蕭小花竟然會這麼問?
心中微微一滯,看著旁側(cè),額頭上還滿是溼潤的泥土眼裡滿是淚花,眼中都是茫然的玉瑤,再把目光轉(zhuǎn)向一直望著她等她答案的蕭小花,眨眨眼睛。
“是的,娘娘。奴,婢,懇,請,娘,娘,饒,過,玉,瑤。”
玉璧鄭重的望著蕭小花,一字一頓道。
蕭小花頗有些玩味的笑了,望著面前的兩個女人,心中不住搖頭:玉璧,玉瑤值得你這麼做嗎?
但到底還是給了玉璧面子,點頭,語氣中卻滿是笑意,似是嘲笑:“好啊,哀家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奴婢,不會後悔。”玉璧信誓旦旦的說道。
蕭小花沒在吱聲,擡腿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走去,一行宮女太監(jiān)慌忙跟上,海棠樹下,只留下玉瑤和玉璧兩個人。
玉瑤則有些愣神,直到蕭小花走遠了,纔不可置信的望向玉璧,聲音十分低小,“玉璧,你……”
玉璧衝她笑笑,擡手扶著她胳膊,與她一起站起來——
“姐姐比我先服侍娘娘,妹妹今日是應(yīng)該的。姐姐還是快去梳洗吧,看,頭髮都散下來了……”玉璧輕輕撩起玉瑤掉落的發(fā)掛在她耳後,莞爾一笑,“還是,讓妹妹幫姐姐梳洗?”
玉瑤皺起眉頭,緩緩?fù)嵬肆艘徊蕉汩_她的手,面帶警惕的看著她,搖頭,飛快的說道:“不勞你傷神了。”
轉(zhuǎn)身,連句謝謝都不曾留下,就匆匆離開。
夏天的風吹散一地的殘花,到底是誰傷了誰的神?
--------割了看花花---------
海棠花的盛開代表著初夏已然的到來,蕭小花走了幾步便熱得不行,索性打道回府。眼瞅著一路花開靡荼,一從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還真是開到荼縻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到底是衰敗,還是開始?
“嘖嘖,春天還真過去了。”
她咂咂嘴,頗有些捨不得,那麼美麗的春光她竟然不知不覺就讓它溜走咧。
好在,還剩點尾巴……她可要抓住。緊緊抓住。
真是什麼時候?qū)?yīng)什麼景啊!這靡荼也在嘲笑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風華正茂,翻手爲雲(yún)覆手爲雨的皇后了嗎?意蘊無窮啊簡直。
“來人!把這些花都給哀家連根拔掉!”
丫丫的,真是不爽。蕭小花撇撇嘴,玉璧不在旁邊,總覺得有些彆扭。不知何時,蕭小花已經(jīng)把玉璧視爲自己的朋友了。
“是,太后娘娘。”幾名太監(jiān)立刻會意的走開,辦事兒去了。蕭小花卻依舊不爽,以往不是沒走過這宮道,今日怎麼覺得那麼長?
想到剛纔看甄耀那副表情,她就更鬱悶了。
唉,自己這個身份,真是人見人怕。老東西啊老東西,你可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吼!”
“哈!”
“吼!”
……
隱隱約約,似乎很多男人的聲音傳來?整齊一致,響亮,威武。反正不是太監(jiān)的陰柔之聲。
“什麼聲音?”蕭小花別過臉問身側(cè)的宮女道。
“回稟太后娘娘,是皇上御前侍衛(wèi)正在訓(xùn)練呢!”
“御前侍衛(wèi)?”
遙想他把自己的宮裡人都調(diào)虎離山跑了,眼下正是好時機報仇。
蕭小花冷笑開,壞壞的挑眉,擡手——
“走!扶哀家前去瞅瞅!”
蕭小花邪惡的舔舔嘴巴,御前侍衛(wèi)似乎個個都武功高強,且冷酷帥氣啊!她就差眼中沒冒出花癡的心狀目光了。
“這……”
宮女有些爲難,她們這一羣都是先帝身邊伺候多年的人,受先帝囑託服侍她三年,保她周全,可現(xiàn)在誰都知道——
甄耀剛回來三四天而已,皇上先是把後宮裡太后招進來的女人都掃地出門;又大大褒獎了甄將軍爲護國大將軍,現(xiàn)在太后明顯要去找麻煩了。
這後宮現(xiàn)在倒戈相向的不知多少人,如今太后卻隻身要前去老虎嘴邊拔毛……
想想結(jié)果,宮女便搖搖頭,“太后娘娘,暑氣剛上來,娘娘還是……”
“怎麼!這後宮哀家還有不能去的地方?”
靠!剛剛交了玉璽才幾天啊!都敢忤逆她的話了!這羣傢伙兒,還真以爲自己是吃素的貓啊!那玉璽,若非她願意,林掠空有一百個甄耀,都不是她對手。
“是。”
沒辦法,去吧去吧,只要不生是非就好了。宮女左右權(quán)衡,坳不過她,誰讓她是主子咧!
霍霍!一干人等雄赳赳氣昂昂(其實只有蕭小花一個人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視野十分寬闊的儲秀宮附近。
儲秀宮本是皇帝的新寵居住之地,此刻卻……卻成了練兵的地方?
約百名侍衛(wèi)站在宮中的諾大空地上,正練著拳呢!個個身材火爆不說,小麥色的皮膚更是養(yǎng)眼啊!不似那小兔崽子,乳臭未乾的小白臉兒;和甄耀又不同,身上沒那麼多殺氣;與玉公子般的百里修更不同了!
誰說穿越就得和皇上王爺有一腿的?侍衛(wèi)也是個好人選啊!
尤其蕭小花這個彆扭的身份杵在那裡,侍衛(wèi)簡直再適合不過她。
簡直是量身定做嗎!蕭小花心中樂開了花,險些沒當場流出口水來。
“這些侍衛(wèi)都是屬誰管轄?”蕭小花舔舔乾澀的脣,黑溜溜的眼睛一刻也不閒著的在侍衛(wèi)中來回瞄著——
這個長得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剛毅不阿的肯定是個忠心的侍衛(wèi);那個長得尖下巴劍眉英鼻,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像是混血兒,性格肯定特可愛,哇!好想捏一捏他尖尖的下巴啊;還有那個……
那個……
“太后娘娘,您看也看過了,還是快回去吧,皇上知道您在這兒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跟哀家怎麼說話呢!”雖說是先帝留下來的老人兒,可蕭小花至今爲止還沒一個人入眼,長得平庸過目就忘不說,還死不吭聲,一開口就是這不行那不行。
“奴婢該死,還請娘娘先回宮再懲罰!”
宮女不卑不亢的跪下,蕭小花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兒,不禁蹙起眉,再看到宮女身後跟著一溜跪下的宮女以及剛剛除花歸來的太監(jiān),眸子不經(jīng)意間掃到了最後的太監(jiān)肩膀上還殘留的花瓣,眸中一道冷光閃過,直接走過去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你不用跟著哀家了!去浣衣局!好好學(xué)學(xué)怎麼打理衣裳!”
奈何那太監(jiān)復(fù)又爬起來跪著,悶不吭聲。
“哀家的話,現(xiàn)在就不管用了是不是?哀家現(xiàn)在做什麼,你們都敢指手畫腳了是不是?”
蕭小花有些氣惱,多久沒氣惱過了?似乎老東西死了之後就沒有人敢氣她了。
宮女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太監(jiān)後,那太監(jiān)竟然起身就去了!蕭小花在心底冷哼,老東西,你的人,也不怎麼樣嘛!
“吼!哈!哈!嘿!”
身後的人似乎換了一套拳法,她微微揪起嘴巴,鳳眸斜睨那離自己不足三十步遙的侍衛(wèi),哼,越是攔著,她偏就讓她不得逞。
也是時候讓那兔崽子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了。當然,還有這一羣不知道心裡埋著什麼鬼胎的宮女太監(jiān),都是時候該好好打理打理!
蕭小花擡腳就要走,腳卻被那名“陌生”的宮女抱住,語氣竟然是命令般:“太后娘娘!您不能去!”
“鬆開。”
她冷冷說道,慍怒。她的語氣更如同酷寒的冬日中冷風,緩緩吹過在場每個人耳邊,無人不打一個冷戰(zhàn)。
“不鬆是嗎?”
眼瞅著那宮女動也不動,蕭小花嘴角微微揚起,那張絕美的臉上美麗的笑容剛剛綻放不到一秒種,轉(zhuǎn)瞬間化爲狠戾。飛起腳輕鬆就踹開了抱著她的宮女,接著,她頭也不回大步的往侍衛(wèi)訓(xùn)練之處走去!
訓(xùn)練侍衛(wèi)的乃是甄耀手下的一名將士江陵,江陵是按照皇上的吩咐進宮訓(xùn)練侍衛(wèi)。雖說四方兵符在妖后手中,可每個宮裡的御林軍可是都聽命於各個宮裡的,龍安宮最大,侍衛(wèi)也最多,守護皇帝的御林軍也是很多。
後來宮裡所有的人都遣散,便有百名侍衛(wèi)無了守宮的職責,林掠空一來怕這些人會閒下來荒廢了武功,二來……這白養(yǎng)著不如收爲己用,宮裡能用之人不多,不是嗎?
那日早朝,江陵曾和蕭小花有過一面之緣,可蕭小花並不記得他啊。
“臣參見太后娘娘……”
“閃開!”
蕭小花心情十分煩躁,真不明白老東西幹嘛把這幾個不中用又不中看的奴才們留給她!擡起一腳踹開了江陵,直接取而代之的站在江陵剛纔站著的地方,目光冷冷掃過一羣目瞪口呆的侍衛(wèi),擡手華麗麗的指著之前看中的那名混血兒,“你!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