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弦月站在甲扳上,看著朝陽的飛鴿傳書,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琴無邪走過來,她似乎都沒有察覺到,只是看著信發呆。
“發什麼呆?”琴無邪看向海面,淡淡的問了一句。
陌弦月喚了一個站姿,掃了他一眼,把信收起來,一邊道:“我發呆你還管,閒著沒事做了你?”
本來是好心的想要詢問一下情況的,結果被她一句話一堵,下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道:“你以爲本王真有空管你?”
“沒空管就不要在我面前晃,當別人不知道你很閒?”陌弦月說話一點情面都不留,直接就反嗆了他一口。
琴無邪的臉色頓時暗沉了下去,心中突然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爲什麼說是拋棄呢?
因爲朝陽的信,朝陽來信了,然後她就沒心思應付其他人了。
思及此,琴無邪的神經不由緊繃了起來,這種怨婦一樣的想法,怎麼可能是他的想法?
“琴無邪,我問你一個問題。”正當琴無邪胡思亂想的時候,陌弦月忽然又開了口。
“……說。”
“如果有一天你們琴家的天下被人篡奪了,而你是僥倖存活的一個人,你是會仇恨那篡位的人,還是找個地方安靜的度過餘生?”陌弦月看著他問道。
琴無邪聽她這麼一問就知道她問的是關於鏡宇白的事了,陌弦月之所以這麼問,其實是從朝陽的信中看出了鏡宇白的心理,極有可能是朝著不好的方向在發展。
“我跟鏡宇白不一樣。”琴無邪淡淡的回答,陌弦月挑挑眉,等他往下說。
“若有那一天,我會感激將琴家天下奪走的人。”琴無邪似笑非笑的說道,頓了頓又道:“然後,我會從那個人的手中,搶回天下。”
“……你是想證明你自己的能力,你想要皇位,但是不屑於從姓琴的人手中繼承。”陌弦月一語說中要點。
“哈哈……”琴無邪愣了一愣,隨後大笑出聲,“你很聰明。”
“多謝誇獎。”陌弦月不著痕跡的白了他一眼。
她真的不應該問琴無邪這個問題的,他和鏡宇白分明是兩個人,而且境遇也不一樣,性格和能力也不一樣,問了根本就是白問。不過琴無邪的野心不小,更重要的是,他有囂張的資本。而鏡宇白……他若想推翻南宮遠,就必須要付出血的代價,而這份代價是建立在了仇恨的基礎上。
希望朝陽能夠適時的開導他,不然他做出什麼後悔的事情出來,到時候可就無轉圜餘地了。
“你爲什麼那麼擔心鏡宇白?”琴無邪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陌弦月略略有些訝異的看向了他,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以爲你不會問這個問題呢,想不到你還是問了。”
琴無邪有些尷尬,別過了頭,說道:“若站在鏡宇白的角度,他會想報仇,到時候可能會做出一些無法料想的事情……”
“你直接說讓我小心一點不就行了,幹嘛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陌弦月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
被說中了心事的琴無邪瞪她一眼,心跳的速度忽然莫名的加快了一些。
看到他那有些狼狽的樣子,陌弦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沉醉已經說了,該來的依然回來,不是僅憑一人之力就能轉圜的。天下大亂……我們都在這個世界,誰也逃避不了,不是嗎?”
聽著陌弦月的話,琴無邪忽然不明意味的笑了。
陌弦月立馬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就見他湊近自己,然後緩緩地道:“我從來不信命,但是屬於我的,我會不惜一切將一切都拿在手裡。我要你在我身邊見證那一天!”
這囂張的話語讓陌弦月心動了動,她向來對野心勃勃的男人沒有多大的好感,可是今日聽到琴無邪這麼說,卻感覺他要是真的把天下拿在手裡是一件造福天下的好事。
“那我拭目以待好了。”陌弦月微微一笑。
上官玄被派來跟琴無邪商量一下對敵江潛的計策,天知道,這種時候是他最不喜歡的時候。
王爺和陌姑娘在一起,而且陌姑娘和王爺的心情看起來還不怎麼好,這麼一去差不多能夠必死無疑來形容……誰讓他石頭剪子布輸了呢?
不過當他看到兩個談笑的挺順暢的人的時候,那種必死的心情突然就飛走了。
“上官,發什麼呆呢?”陌弦月的確是舒服了不少,鏡宇白會怎麼樣她還是不擔心的好,現下她先把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那些謎團給解開了再說。
上官玄被她喊到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然後走上前道:“王爺,那個野小子我們要怎麼處置他?”
琴無邪淡淡一笑,“你真以爲那野小子是個呆子?”“他不是呆子,難道……”上官玄也是精明的人,被琴無邪這麼一點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轉身就奔向船艙。
琴無邪與陌弦月對視一眼,“其實上官還是挺聰明的,一點就通。”“走,去看看那野小子給外面的人傳遞了什麼消息。”琴無邪心情也大好,連帶著對那個混進來的小奸細也沒想怎麼“嚴刑逼供”了。
阿九還是被關在籠子裡,就像是一個野生動物一樣,就唯和辰辰有事沒事就逗他,惹得他直嚎,那樣子,看起來倒是跟一個呆子沒兩樣。
上官玄衝進去之後就拿著鑰匙想將鐵籠的門打開,而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覷,不懂他的做法是什麼意思。
然而,就在上官玄剛要將鎖拿下來的時候,就見那原本還蹲坐的咬牙的阿九突然就出掌。
“小心……”蘇逍遙一看就有問題,趕緊身形一躍,將上官玄往旁邊一挪。
阿九一個躍起就從籠子裡跑了出來,那力量,那速度,哪裡像是中了毒的人?
嚴律等也頓時明白過來,他們都被騙了!
“嘿嘿,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們發現了,還不賴!”阿九一邊說著還一邊咧嘴直笑,跟個猴子一樣。
“不能讓他跑了!”上官玄臉色一沉道。
話音未落,青峰赭影等人也立刻上去幫忙捉拿。
然而阿九的反應更快,眼角餘光就看到了從外面走進來的琴無邪和陌弦月,他手中登時就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至琴無邪面前,“王爺……”
“小姐……”將辰辰和就唯轉移的絕情立刻察覺到了阿九的真正目標,急忙喊了一聲。
只可惜,阿九的這一招聲東擊西已經起了作用。
等到白色的煙霧散去之後,已經沒有了陌弦月的身影。
辰辰和就唯一看,急急喊:“姐姐……”追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了在海面上疾馳的兩個人影,當然,疾馳的不是提著陌弦月在水面上飛的阿九本人,而是他腳下的鮫魚。“姐姐……”就唯和辰辰趴在欄桿邊,就差沒有跳下去追了,幸好被絕情攔住。
“王爺?”嚴律臉色死灰一片,滿滿的寫了緊張。琴無邪眉頭蹙了蹙,攤開手中的一塊碎布料,上面寫著“稍安勿躁”四個字。
不由嘆息了一聲,這個女人,就不能給他安生一點嗎?
衆人看到陌弦月留下來的布條也有些怔愣,“陌姑娘……是故意被抓走的?”豐城綠還有些不敢相信。
“憑那小子的功夫,還抓不住小姐。”青峰和赭影倒是很快就淡定了下耗
一聽這話,衆人頓時明瞭,陌弦月就是故意讓阿九抓去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到底阿九那小子有什麼特殊的?竟然沒有中毒,而且力氣居然不見減弱,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阿九是通過什麼方式來跟外面的人取得聯繫的?
話說,陌弦月被阿九抓走了,點住穴道抓走了。
“小呆子,放我下來,我很累。”陌弦月被阿九扛在肩頭,肚子硌的有些難受,這小呆子肩膀上是一把骨頭。
“壞女人,你也有今天,小爺忍你很久了。”阿九無知的笑著,“你讓小爺我喝了那麼多海水,小爺一定要你喝更多。”“等等!”就在阿九要將她丟進海里去洗一洗的時候,陌弦月忽然喊了一聲。
阿九停下手中的動作,“怎麼,怕了?”
“怕倒是不怕。”陌弦月慢斯條理的說著,“你叔叔有沒有跟你說我和琴無邪是什麼關係?”
聽了她的問題,阿九想了一下才答道:“叔叔跟我說你是迷惑了琴無邪的女人。”
“你覺得琴無邪的武功怎麼樣?”陌弦月不露聲色的笑,這樣被扛著還真是不舒服。
“……很好。”阿九咬牙切齒的說道,然後把陌弦月一顛,放在了一旁,“別想再說什麼,我今天也要你喝很多的海水,喝飽你。”陌弦月揚了揚眉,道:“你要是讓我喝了很多的海水……就算你以後跟你叔叔佔山爲王了,天下的人還是會看不起你的,知道嗎?”
“爲什麼?”阿九動作頓了頓,“小爺日後做了皇帝的侄子,誰還敢看不起我?”
陌弦月聞言撲哧一笑,阿九頓時就惱了,“你笑什麼?”
“其實南詔國的皇帝也被我罵過了,可是他卻沒有殺了我,知道是爲什麼嗎?”陌弦月從容不迫的問道。
“爲什麼?那男人不敢殺你?”阿九歪著腦袋問。“錯了,他不是不敢殺我。”陌弦月輕笑,“先解開我的穴道。”
一聽她這話,阿九就滿是警惕,就聽她道:“這裡是茫茫的海洋,我又沒你那麼大的本事能召喚鮫魚,難不成你還怕我跑了?”阿九聞言,覺得有道理,反正現在在海上是他的天下。於是伸手解開了陌弦月的穴道。
“爲什麼南詔國的皇帝不殺你?”阿九問她。
陌弦月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他不殺我,是因爲怕別人恥笑他,知不知道?”
“爲什麼會恥笑他?”阿九從深山裡出來的,四肢發達,腦袋簡單。
“因爲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啊,他要是因爲我說了他兩句不好聽的話就把我給殺了,天下的百姓還會服從他嗎?況且,殺女人,可是小人的行徑,你想,他堂堂一個皇帝,要是被人叫做小人了,還有什麼顏面?”陌弦月眨眨眼睛,顯然是拿阿九消遣。
只可惜阿九的神經粗,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繞進了她的話題圈裡。
一番愣裡囉嗦之後,阿九把該說的都說了出來,不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就差陌弦月沒有問他家祖墳在哪裡了。
這就是心理學家的本事啊,可以將人引入陷阱之中,從而獲得不少的訊息。
簡直比警察的刑訊逼供更來得有用,除非那人是啞巴!
鮫魚載著陌弦月和阿九進入到了海域之中,差不多隻是片刻的時間,陌弦月就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就沉重了起來。
“阿九。”陌弦月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喊了一聲。
“幹嘛?”阿九跟她聊了半天,忽然覺得她人不壞,脾氣稍稍變好了一些,只是這黑霧讓他很是不爽。
“我腳下有些滑,身體也很重,你抓著我,我怕掉到海里去。”陌弦月這時候說話倒是挺客氣的。
阿九心想也是,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可要抓緊了,掉下去了我可不管。”
“阿九,其實你還是一個好孩子。”陌弦月順著聲音的來源處,摸了摸阿九的腦袋,扯了扯他綁在後面的一個小辮子。
小阿九哪有被人這麼誇獎過啊,一張臉立馬就紅了,還好現在周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就是那種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你的人,然後很不屑跟你說話,聲音都是撥尖撥尖的,好像女王一樣。
可是現在陌弦月跟他說話的女人,聲音軟軟的,很好聽,而且……身上還香香的。
“阿九,你在想什麼呢?”陌弦月忽然湊近他,小聲的含笑問道。
“誰在想什麼了?”阿九嘴硬,臉也越發燙了起來。陌弦月在看不見的黑霧中邪魅一笑,這小傢伙……要不是在自己的對立位置,說不定還可以收容他當辰辰和就唯的玩伴。
黑霧越發的濃厚了起來,就好像是身在水中央一樣,呼吸都覺得很是困難。
“喂,你沒事吧?”阿九武功底子不錯,而且骨骼奇持,天賦異稟,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倒是一般人就有些問題了。
陌弦月本是在心中默默記路的,現在聽阿九這麼關心的一句話一說,差點沒讓他給打岔打掉。
“阿九,我就說你是個好孩子。”陌弦月一開口,就感覺水汽都往嘴裡鑽,而現在,她扮演的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所以這麼一來,就咳了兩聲,被嗆到了。
“你別張著口呼吸。”阿九說話的同時也在自己身上摸著,然後摸出來什麼東西,就給她遞過去,“給你,把口鼻矇住,就不會那麼難受了。”陌弦月把那東西抓在手上摸了摸,發現是一塊很薄的東西,而且是用草織成的,這種草她記得好像是將羅耶草來著,曬乾之後有很好的吸水性。
“快點蒙上,還有好一會才能到呢!”阿九催促著。陌弦月笑了笑,用著東西把口鼻給捂住了,而且倒是有些心虛了,這孩子的本性,還是善良的。
“你自己不蒙不難受嗎?”陌弦月問了一句。
“纔不會,我可是從小就在水邊長大的,這種黑霧看過太多次了。”阿九一點都不在意,就好像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一樣。
之後阿九和陌弦月又隨意的聊聊,陌弦月也沒有繼續探聽什麼消息,就只是問問他的年紀什麼的。
阿九今年十六歲,跟就唯一樣的年紀。
生活在西千國崢峰海峽邊緣地帶的一個小漁村,長期受到王室女人的壓迫,還時不時的有些女人收男寵去府裡養,阿九小時候爲了不然被抓走,他爹就在他臉上弄出了一道傷痕出來。
不過還是擋不住那些色慾薰心的女人,但是也幸虧阿九天生這方面比較遲鈍,所以還沒有想到跟餓狼一樣的女人。
那個被他叫做叔叔的人,其實是一門仕途之後,不過西千國的男人都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最後被迫只能帶著阿九出來闖。
具體的細節阿九也說不清楚什麼,但是陌弦月大概瞭解了夏雲初這個人的性格。
彎彎繞繞的,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黑色的霧氣總算是退下去了,要不是總算看到了光亮,陌弦月還真會以爲腳下的鮫魚也迷路了。據她判斷,在那塊黑霧之中,有爲數不少的暗礁,難怪從來沒有人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進入過裡面。
另外,這片黑霧的厚度遠遠超乎了他們所預料的,如果貿然前來,絕對會困死在裡面。
陌弦月只能在心裡暗自嘆息,希望琴無邪能沉得住氣!不然這一趟前來,絕對是九死一生。
“叔叔,我回來了……”陌弦月兩人到了無水汽的海面處,阿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礁石上飲酒的俊美男人。
陽光下,陌弦月清晰地看到了他兩隻眼睛不一樣的顏色。
夏雲初估摸著也差不多是回來的時候了,就放下了手中的酒罈,嘴角揚起了一抹高傲的笑容,視線落在了阿九身邊的陌弦月身上。
淺海灘的地方,鮫魚就沒有再走了,因爲它的身體太過龐大。陌弦月猜測,這條鮫魚比之前琴無邪他們殺了的那一條還要更大一些。
“阿九,我身上好重,走不動了。”陌弦月見阿九就跳進了海里往岸上走去,眼珠子一轉,就有些疲憊的說了句話。
阿九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的確,在黑霧之中她的衣服全部溼透了,而且這古代的衣服不如二十一世紀的那麼輕便,以至於吸水性極強,她又不好用內力驅散,這麼一來身上就像是背了鉛塊一樣。
蛟魚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在擺尾了,阿九想了想,就走到一邊,背對了她,道:“你上來,我揹你過去。”
陌弦月微微吃驚,看著那不算大的個子,有些疑慮:“你背的動我嗎?”
“別小看我,上來。”阿九對陌弦月看不起他似乎很不樂意。於是陌弦月明媚的一笑,俯下身去,趴在了阿九的背上。
阿九顛了顛陌弦月的重量,道:“也不是很重啊!”又晃了晃頭,朝著岸邊走去了。
不遠處的夏雲初看到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他從來沒見過阿九肯這麼親近一個女人,雖然不至於到非把女人殺了的地步,但也不會給好臉色看,更不會主動的揹人了。
可是阿九的思想也簡單,誰對他好他還是分得出來的,雖然陌弦月是高深的略帶假意的對他好。
“累不累?”陌弦月真懷疑自己會把這小子給壓壞。“別太小看我了,這麼輕,比我在海里捕的一網魚要輕多了。”阿九如實說道。
陌弦月頓時哭笑不得,有人用魚來這麼形容輕的嗎?
不消片刻,阿九就揹著陌弦月到了夏雲初的面前,那樣子……還真有些豬八戒背媳婦的樣子。當然,這只是陌弦月的想法而已。
“叔叔,我把她帶回來了。”阿九把陌弦月放在地上,邀功似的對夏雲初說道。
夏雲初拍了拍阿九的腦袋,對他一笑,“做得好。”“嘿嘿。”阿九笑的更加歡快了,“叔叔,她的衣服都溼了,讓江潛那小子弄兩件衣服給她成不?”
“哦?”夏雲初倒是詫異的看向了他,“你不是不喜歡女子嗎?”阿九的臉微微紅了紅,撓著腦袋說道:“叔叔,她不是壞人……”不知道是誰之前一口一個“壞女人”喊的很歡的。
陌弦月在一旁高深莫測的笑,還不忘誇獎阿九一句“好孩子,”。阿九的臉更紅了。
見此復雲初挑挑眉,於是就打發阿九去跟江潛弄衣服,自己則是打量著陌弦月。
良久,夏雲初不明意味的笑:“難怪邪王會看上姿容只能算是一般的你,你有一顆玲瓏心。”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阿九的觀念從敵人扳過成爲朋友,還讓阿九真正的擔心起來,也不得不說這女人有點本事。
阿九雖然腦子不轉彎,但也不至於這麼容易被說服,尤其還是欺負過他的女人。
除非,那人點中了他的死穴。
阿九的死穴……就是極少有人關心他,畢竟是一個孩子,也需要父母的疼愛和關心。陌弦月雖然不足以當他的孃親,但是女人所特有的氣質,卻是不少。
“你是不是真心把阿九當侄子的?”陌弦月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話。“什麼意思?”夏雲初蹙眉。
“不是隻想利用他的天賦,讓他幫著你做事?”陌弦月又問。
“……你覺得我會是那種卑鄙小人,利用可以利用的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夏雲初冷笑一聲,眼底鄙夷之色盡顯。
聽到他這麼說,陌弦月不由有些惋惜的嘆息了一聲,“真是可惜。”
“可惜什麼?”夏雲初覺得這個女人真是有點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下一句話想說什麼。
陌弦月擡頭看著他,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是真的對他好,我就收了他……”後面半句話一說,夏雲初的眼中立刻就涌現出來無法遮蔽的殺氣,卻聽她又道:“做我的另一個弟弟,跟我另外的一個弟弟和妹妹作伴。”一陣涼風吹過,夏雲初有些風化的感覺。
“你想要阿九做你的弟弟?”復雲初沉默了一會之後終於冷靜下來,鎮定地問道。
陌弦月斜了他一眼,“我看得出來,阿九是個好孩子,人很單純,心地也很善良。”
“所以你就是利用他的善良,讓他能夠接受你?”夏雲初譏諷的笑,“阿九看不出來你的手段,不表示我看不出來。”“我沒有說你看不出來。”陌弦月不冷不熱的道,“還有,別把話說的那麼難聽。我利用他的善良,你不照樣是利用他去琴無邪那裡做臥底,利用他的天賦給你傳遞信息,將我抓來做人質嗎?”
“我……”夏雲初被她堵得說不出話,剛起了個頭又被打斷了。
“你就沒有想過,如果琴無邪殘忍一點,說不定……阿九現在就是一具死屍了?”陌弦月用最爲冰冷而且帶著陰森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夏雲初聞言身體頓時一怔,肌肉也繃得緊緊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白。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指責陌弦月的同時,卻也被戳中自己的心事,而且,還是他從來沒有思考過的。
“阿九給你做事,可不是天經地義的。”陌弦月清冷的聲音再次飄了過來
夏雲初臉色再一變,像是見鬼一樣看著他,因爲她完全說中了他心裡剛剛想的事。
陌弦月看到他的臉色,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任何一個人的心思都會寫在他的臉上,只要懂的分析,進入到他的心理之中,就不難知道那個人在想什麼。
這一點,陌弦月在很多年前就學會了。
除非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沒有思想的人,或者,是一個石頭。否則,只要是人,只要有思想,只要有一點點的表情,就會有心理。
夏雲初對陌弦月惱火了,因爲戳中了他心底一塊空白的地方,那裡隱藏著他原是的心思。
陌弦月也不急不躁,只是隨著時間的加長,溼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難受得緊。
好在阿九一會就過來了,喊了夏雲初一起,去島上找地方去住了。
陌弦月看得出來,夏雲初在黑風島上很受敬重,一路上那些海盜都非常尊敬的給他行禮。
傳說中的黑風島,陌弦月總算是見識到了。
說是一個海島,倒不如說是一座山。一座將房屋建立在了從山腳一直延續到山頂的山。
這麼放眼看過去,密密麻麻的,都是房屋,是用磚泥土砌成的,還有些是用竹子木頭搭建而成。
這個風格……有那麼些柬埔寨的風格,民族的風格,還有些度假島的風格,最後,就是貧民窟的感覺了。
陌弦月還真是有些無語,竟然能夠看到集合了這麼多的風格的屋子,果然啊,海盜也是分有錢和沒錢的!
陌弦月被領著一路往上走,一階一階的都是青石階梯,身上厚厚的重重的,走路還真是有些累。
夏雲初在一旁冷笑,大小姐的人物,果然都是嬌生慣養。
路上陌弦月被衆多海盜打量著,但臉色未變,估計他們都是在慶幸,這位夏先生居然把海王琴無邪的女人給抓了過來,真是太了不起了!
山頂上,是一幢比其他地方稍微正視一點的房子,磚瓦蓋的,相對其他的屋子,這棟房子更加精緻一些。
“夏先生……”一進屋內,就傳來了一個激動的聲音,一身灰色袍子的男人出現,看到阿九,立刻就道:“阿九公子回來了啊……”雖然是在跟阿九打招呼,但是他的視線是在往陌弦月身上瞟的。
“夏先生,這個女人……莫不就是琴無邪的女人?”江潛明知故問。“是她。”夏雲初慵懶的回答,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就有人給他奉上了一杯茶來。
江潛用一種有色的眼光看著陌弦月,陌弦月也看著他,第一眼,她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個人根本不是那個讓琴無邪也頭痛的海盜江潛,他是假冒的!
“看什麼呢?叫你準備好的房間和衣服都準備好了嗎?”阿九也不待見江潛看著陌弦月的眼神,總覺得很像以前那些女人看著他的眼神,動物的本能,察覺到了危險。
“呵呵,已經準備好了。”江潛終於收回在陌弦月身上的視線,“來人……”
“當家!”
“帶這位貴客下去好好休息,好吃的好喝的奉上,可不能怠慢了。”江潛笑的極度猥瑣。
阿九暗自唾棄了一聲,然後和陌弦月一起去下去。江潛原本是想下去的,但是被夏雲初攔住了。
“阿九,你一開始見到那個江潛的時候,他就是這一副樣子嗎?”陌弦月不由問一旁的阿九,這個江潛給人的感覺,完全沒有那種感覺。“當家的名字豈是你一個女人能……哎呀……”那個領路的海盜就要兇神惡煞的吼,結果一記燒慄就到了他的頭頂。
賞賜燒慄的人正是阿九,“小爺想叫他什麼就叫什麼,敢說一句就割了你的舌頭。”
“是、是……”那海盜立刻就怯懦了。這位阿九公子在島上可是被奉爲上賓的人物,而且稍有得罪可是要命的。
陌弦月覺得,阿九已經有些偏向於血腥面了,如果不好好的給他糾正一下,日後肯定會發展到無法抑制的地步。
一間普通的房間,被子還算柔軟,但是裝飾桌椅什麼都挺陳舊的,看起來佈置這裡的人不像奢華的人。
依照她原本的猜測和琴無邪提供的消息,江潛是衛海最有名的海盜,截獲的商船最多,得到的寶物也多,縱使島上的人不少,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一幅貧窮的狀態纔是。
還是說,裡面另有乾坤?
阿九給陌弦月把風,她就在裡面換衣服。
阿九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想到來這裡的路上陌弦月給他說的話,又想到夏雲初跟他說的女人都是壞人……糾結了。
他感覺陌弦月說的話很對,雖然之前讓他喝了不少的海水,可是說話很有道理;叔叔又不會說謊話騙他,所以單細胞的人類糾結了。陌弦月喚上了一件普通的女子裝扮,衣料一般,有些磨人。
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留意到了院牆外的一雙眼睛,顯然就是在偷窺。無視了那雙眼睛,走到阿九的身後,就見他正煩躁的撓頭。
“阿九,你幹嘛呢?頭髮癢,沒洗頭?”陌弦月笑著問。“啊……”阿九被她嚇了一跳,“你幹嘛站在我後面嚇我?”陌弦月無辜的收回了手,“我走路有聲音啊,你都沒有聽到嗎?”
阿九無語,他就在想陌弦月和叔叔跟他說的話了,根本就沒有去在意其他,所以也沒有注意到那雙偷窺的猥瑣的眼睛。
“你在想什麼呢?頭髮都亂了。”陌弦月跟他坐在並排位置,伸手撥了撥他那凌亂的枯草一般的頭髮,得出一個結論——手感不好。她的動作讓阿九不爭氣的臉紅了,雖然她喚上了一套普通的衣服,可是身上還是香噴噴的。
“喂……”
“喂什麼喂?”陌弦月在他剛開口的時候就打斷了,“我比你大幾歲,你要叫我姐姐。”
“姐姐?”阿九有些疑惑,“我沒有姐姐,你別亂認親戚!”“誰說喊姐姐就一定是親戚了?”陌弦月笑著反問,“你在琴無邪的船上也待了幾天,也跟小唯和辰辰熟悉了吧?”
阿九點點頭,他們三人是熟悉了。
“小唯和辰辰都叫我姐姐,可是我們也不是親戚。”陌弦月笑道。“那他們爲什麼叫你姐姐?”阿九天真的問。“因爲我比他們,而且會帶他們玩,給他們好吃的,所以就叫我姐姐了。”陌弦月真誠的說道,“你要是叫我姐姐,我以後就不欺負你,也對你好,怎麼樣?”
在船上,他可是親眼看到陌弦月對辰辰和就唯好的。所以,阿九有些心動了。
“阿九!”夏雲初進院子的時候就聽到陌弦月在說誘拐阿九的話,說實話,他根本辨不出陌弦月說的話的真假。
“叔叔,你來啦!”阿九的心理防線並不高,只要陌弦月再加緊一把,其實就能說動他了。只是夏雲初的出現,讓他暫時沒了這個想法。
陌弦月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估計夏雲初是想來指責什麼了。
“阿九,去弄點吃的來,可不能把琴無邪的女人給餓壞了。”夏雲初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尤其把“琴無邪”和“女人”兩個詞咬的更重了一些。
阿九聽話的跑了,院子裡就剩下了夏雲初和陌弦月兩個人。“你最好離阿九遠一點。”夏雲初冷冷的出聲警告,因爲他已經看到阿九動心了。
“阿九聽你的話,可不代表我也聽你的話。”陌弦月懶懶的掀脣,“換句話說,你可以讓阿九不要在我這裡,可是不能讓我見到阿九就繞道。”“你……”夏雲初臉色一沉,“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琴無邪若闖進來必死無疑。”
“你殺不殺我全看你,關鍵你怎麼知道琴無邪闖進來就必死無疑?”陌弦月反問。
復雲初挑眉一笑,“果然,提到那個男人會讓你有興趣。”他說著諷刺的話,見她微微皺眉才道:“就算琴無邪用計阻斷江潛聯合其他的海盜,如今黑風島的海盜力量也足以對敵琴無邪。更何況,黑風島有一個天然的屏障。”
“那些黑霧是嗎?”陌弦月挑眉。
“黑風島所有的人都熟悉這周圍的黑霧,包括這黑霧下面的暗礁。琴無邪無法取得這一次剩匪的勝利,等待他的是名譽掃地,他這個邪王也不過是南詔國的一個笑柄;他想攻打黑風島,就必須穿過黑霧,實話與你說好了……他不可能活著離開黑霧。”夏雲初越說也得意,也有些激動,似乎已經看到了他自己光明的前程。
陌弦月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的心高氣傲,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淡淡的道:“小看琴無邪,說不定吃虧的人會是你。到時候,你哭可就不會有人同情你了。”
她的話對夏雲初來說就像是笑話一樣,將他惹得哈哈大笑。
“你這個女人真有趣,”夏雲初指著陌弦月道,“難不成你以爲我會騙你?你跟阿九進來的時候難道沒發現這裡的海域複雜嗎?而且……這附近的黑霧,遠比你們在外界看到的多出數倍,你們走的那一條路,是黑霧最薄的一處。”
陌弦月靜靜的聽夏雲初說話,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什麼表情出來。
一直到夏雲初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話,她還是沒有多餘的表情。
夏雲初的表情缺陷的不耐煩了,最後終於不說了。
陌弦月這才緩緩一笑:“你想試探我是不是派來做內應的,其實這並不是一個什麼好的方法。”她淡淡的說著,“就算我是故意被抓,你怎麼也不想一想,我又沒有阿九的那種能力,這周圍黑霧一繞,東南西北就分不清楚了,我還能把消息傳出去嗎?”
看了陌弦月片刻,夏雲初深深吸了一口氣,但還是未卸下心防,這個女人……隱藏的太深,他根本察覺不出來什麼目的。畢竟,她現在在敵人的手中,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就已經與一般人不一樣了。
而陌弦月究竟是在思考什麼,自然也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此外,這裡的疑點……可真是不少。
牆角那一雙猥瑣的眼神,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