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暮年的老人,也時常捻著鬍鬚笑。
伍仁剛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他和鄉村太不適合了,他穿著周正的西裝,腳著錚亮的皮鞋,他本來以爲這樣死去很體面,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身上似乎是裹了一層蛇皮一樣難受。
他突然沒了興致,他從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臉上,看不到任何一絲親切的表情,他們對他的,除了崇敬,阿諛,討好,還有那麼一些嫉妒和鄙視。
他永遠都不再屬於這裡。
“走吧。”伍仁剛垂著頭,神情是那麼的落寞。
瀘羽民跟在他的後面,默不作聲。
這是哪裡?天怎麼這麼黑?四周是那麼的寂靜,沒有一點聲音。
是在做夢嗎?爲何心裡會那麼的壓抑?
“哦——”伍孜涵試著對著黑暗呼喊了一聲,一連串的迴音從遠處傳來,深邃、空遠。
起風了,冰涼的風吹著裸露的肩膀,心裡是說不出的寒冷。
前方的黑暗中,有人在說話,發出聽不清楚的聲音。
伍孜涵慢慢走了過去。
有光了,雖然微弱,但是卻有了方向。
昏黃的光,沒有溫暖,遠遠看過去,火苗閃動,隨時會熄。
伍孜涵將手伸出去,碰到了冰冷的石壁,凹凸起的巖石,是個山洞。伍孜涵告訴自己這是真實的現實。
走,繼續走。前面的話語似乎在引導著她,她神情呆滯,眼裡只有一顆火光在跳動。
看到了。是誰蹲在地上,在燒著一堆柴火。瘦削的肩膀,不住往火堆里加著什麼,星星點點的火苗竄上來,飄向高空。
“喂——”伍孜涵對著那人的背喊了一聲。那人停了動作,卻依然出神地望著火堆。
“這是哪裡?”伍孜涵向他走過去。
那人將手裡的東西一把扔進火堆裡,火苗呼一聲竄起很高,熱lang將一張紙升向高空,藉著火光,伍孜涵看清了那是一張紙錢。
伍孜涵嚇得後退了兩步。
那人轉過身來,火光找在那人的臉上,映出他乾癟的皮膚。
是個老人。
但是臉上的皺紋卻不是一般的多。在皺紋的擠壓下,兩顆綠豆似的黑眼珠落在了伍孜涵的眼裡。
老人步履蹣跚的跑了過來,伸出雙手。
手上也是一層很乾的皮膚,似乎是經過了快速脫水,皮膚來不及均勻收縮,所以手臂上冒出一根根凸起的肉線。
近了,伍孜涵纔看出老人沒有穿衣服,渾身的皮膚都是像被烤乾的桂圓肉,緊緊貼在骨頭上。
伍孜涵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
老人近在咫尺,伍孜涵聞到了一股腐臭。
她嚇得往後退。
開始跑。
後面的老人緊追不捨,風箱似的喘息聲始終不離不棄。
前面有道鐵門,半開著。
伍孜涵縮進去,反手把門關了,在門上摸了半天,找到一個鎖釦,手忙腳亂縮上了,背靠在鐵門上大口的喘著粗氣,洞裡迴響著老人“啼嗒”的腳步聲。
“砰!”老人撲在了鐵門上,雙手逮著鐵門使勁搖晃,門縫時而緊閉,時而又被撞開拇指寬的一條縫。
伍孜涵嚇得大氣不敢出,雙手撐住兩扇門,頭髮早就已經被嚇出的汗水溽溼。
老人在外面折騰了十多分鐘,鐵門終究沒有被他打開。門外一片安靜。
伍孜涵把眼睛湊近門縫,突然看見門縫外也有一隻眼睛在往裡看。那眼睛透著苦苦的哀求和哀怨。
伍孜涵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蒙著眼睛哭出聲來。
“我也曾經有你那麼水靈的皮膚哩。”老人在外面嘆息,聲音沙啞,但是能聽出是個女子,年輕的聲段。
她又不死心地搖晃了幾次門,隨後就響起了離開的腳步。
伍孜涵悄悄從門縫裡看出去,看見老人佝僂著身子,寂寞地往回走。屁股上的骨盆很突兀地撐起肉皮子,像極了埃及的木乃伊。
伍孜涵心裡放下一塊石頭,頹然坐在地上。
身後傳來了光。
伍孜涵神經質地轉過身去,看見這裡是一個很大山洞,巖壁上每隔幾米就插著一支火把,熊熊燃燒。
伍孜涵記得剛纔進來的時候還是漆黑一片,這麼多火把是誰點燃的?
他的眼睛透過淚水,看見的是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真不相信剛纔那個人還活著。伍孜涵心裡打了一個顫。
跟著火把一直走下去,也許就能找到出口。伍孜涵這樣想著,一步步往洞裡走去。
洞很深,似乎沒有底,但是火光卻越來越亮。伍孜涵相信那是因爲出口在前方。
每隔百把米就有一道同樣的鐵門,伍孜涵一過之後就很細心地關上了。
過了三道鐵門,伍孜涵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大廳裡的地面被平了很大一塊,中間架著一個大大的火堆,越來越亮的光,就是它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