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凝，在家中可曾見過你那庶妹？”許久都只是看戲的赫連雲楚，似乎對大家的明爭暗鬥看膩，調轉矛頭，與瑾凝夫人敘話。
瑾凝夫人想了想：“臣妾入宮的時候，瑤華才8歲大，跟著姨娘住在偏院，輕易不見人……不過每年也會見上一二次。”
與皇上對話，總會讓她感到緊張。當今雖正直壯年，可卻很少御妃，對各色美人也都說不上特別喜愛，更像是貪新鮮罷了——貴妃與蘭妃初入宮，不明就裡，以爲多有賞賜與伴駕便是隆寵，實則即便是晴貴嬪生的這等樣貌，偶爾還會讓當今拂袖而去，常常被冷落。宮內真正得寵的……宮內，大概從來沒有女子得到過他真正的愛吧。瑾凝夫人垂眸，掩飾住傷感。
“哦？”赫連雲楚臉頰修長，劍眉聳入雲鬢，鳳眼微藍，不似中原人的琥珀色，反而帶了些碧，鼻若凝脂，脣似粉晶，整個人五官都極爲俊美，結合到一處，卻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刻，除卻剛毅，還多了分陰鷲，濃墨般烏黑亮澤的長髮冠以金冠，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正輕輕叩擊著桌面，面上饒有興味的望著下首諸妃，好似熱鬧的歡宴不在漢白玉平臺上，而是在諸位妃子脣槍舌戰般的鬥嘴中，“這麼說來，瑾凝與寧妃不過佔了姐妹的名頭罷了，興許還沒華怡夫人與柳貴人的感情深厚吧？”
華怡夫人也摸不準皇上爲何如此一說，不過與望了柳貴人一眼，手指輕輕扶上了那支金色羅盤飾的白玉釵，其上淡藍色明珠熠熠生輝，幽光閃爍——只是，皇上到底沒有對她多做任何關注，本來首飾簡單，只爲這支釵做陪襯的心思算是白用了功夫，一時間，面色發僵，極其難看，倒是一旁的晴貴嬪見了，擔憂道：“夫人可還好？”
華怡夫人連忙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傷懷的情緒到底讓她錯過了晴貴嬪臉上的嗤笑——那支羊脂白玉的釵，聽聞是當年皇上迎娶華怡夫人時的聘禮，因當年後位空懸，大家一度以爲只要等她誕下皇子便能穩坐皇后之位，也
有了剛入宮時與德妃的姐妹決裂，與蓉妃的至死方休。可是，不論是有戍邊將軍撐腰且誕下皇長子的德妃，還是擁有強大家族勢力並育有皇二子的蓉妃，都未能打敗她登上後座，她們三個的戰爭，一直在持續。那支釵，也成了她永久的念想，本以爲，皇上當年爲此釵費盡波折，總會顧念與她的感情，可如今瞧來，不只忘了當年的人，也忘了當年那些舊物罷。
晴貴嬪的嗤笑，不過是因爲頭得寵的那幾年，華怡夫人總要在衆人面前顯擺此物罷了，如今寶物再次出箱，得來的全是恥辱。
瑾凝夫人得了皇上的問話，頗有些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答道：“畢竟也是有血脈親情在的。”
乾巴巴一句，赫連雲楚也沒了再繼續問下去的興致，那邊柳貴人上臺表演新學的摺扇舞，讓皇上尤爲稱讚兩句；接著便是華怡夫人獻出新近所習的墨寶——正正一萬個不同形態的壽字。
“華怡夫人好巧的心思，”太后不禁讚歎，取了墨寶慢慢欣賞，對筆墨也頗爲在行，“難爲你爲哀家如此用心，便把哀家新得的孔雀羽的大氅裳給你吧，你身子畏寒，冬日裡穿著最保暖不過了。”
華怡夫人欣喜謝恩——那件大氅她也知道，還是波斯國進貢的唯一一件，別的不用說了，飾以明珠八寶又是名貴的料子，光周身所用的羽毛竟是收集孔雀身上最纖細柔軟的毫毛，細細拼接在一處而成，長長的片片華麗雀羽作爲裝飾，遠遠觀去，尊貴之氣尤顯，聽聞這麼一件大氅可以說是隻此一件了，畢竟要集齊上萬只孔雀身上的那麼幾根合格的毛髮，委實不容易些，且還有顏色與長短，耗費的工時，都註定了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尊貴，難怪端莊如華怡，如今也要面帶喜色上前謝恩。
華怡夫人獻禮，晴貴嬪美眸一轉，微微皺了皺娥眉，媚眼如絲，淺笑嫣然：“不若讓嬪妾以此爲花樣子，將此幅《萬壽》繡成屏風如何？”
太后也是眼前一亮，莞爾：“倒是忘了晴兒女工甚佳
，如此佳作若是換成繡品，鑲嵌屏風之內，倒是可日日欣賞，免得毀壞了連哀家都覺得可惜了。”
華怡夫人湊趣：“早知道太后喜歡，臣妾就該先叫晴妹妹繡好呈上，那時一起呈獻太后，更是美事一樁呢。”
晴貴嬪羞澀低頭：“嬪妾不過是藉著姐姐的光罷了。”
瑾凝夫人含笑，望著兩邊各自爲營的兩位，頷首道：“晴妹妹這便是自謙了，宮裡誰人不知你繡工一流，便是繡的鳥兒能吃蟲，蝶兒繞人飛呢。”
瑾凝夫人此話不作僞，晴貴嬪雖是宮女出身，可卻是身懷絕技，好似當年也是某位官宦家的女子，因獲罪而充入宮廷爲奴的，一手繡活師承江南名家，舞姿當年更是在南邊頗有美名。似乎是想起些什麼，瑾凝夫人忙道：“說起來，當年的雪音妹妹一手繡活更是出衆些，不過命不好就是了……早早便歿了。”
說起那名女子，連一向刻薄尖酸的瑾凝都能爲其可惜感嘆一二，旁的知道那雪音的，也都露出了傷懷。倒是晴貴嬪以帕子掩了掩眼角：“姐姐也是命薄，今日乃是太后壽誕，大家忙別說這些陳年的傷心事了。”
晴貴嬪不願提及那個比之自己更加優秀，又疼她寵她的姐姐——韓雪音，可是，明顯這個名字令上首慵懶獨酌了皇上換了副神色，那個女子，死的也太過淒涼了，手中的酒杯險些被他渾厚的內力捏碎，旁邊看著這一切的太后，面上越發陰沉——陰魂不散啊，這麼多年了，一個死人罷了，還要一直佔據他的心嗎？
想一想，旋即卻又釋然：那女子終歸是死了，這些年來，宮中新人換舊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不過是小小一隅罷，有什麼可要緊的呢。
相比較座上衆位你來我往的衆位妃子，蓉妃卻只保持淡漠情緒，看得太后都爲她發急，此刻不讓皇上多注意些，還要等什麼時候，聽聞皇上已經月餘不入蓉妃宮中，這失寵而倒黴的不只會是她蓉妃，還有她膝下的皇二子，還有她身後的上官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