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怡夫人突兀一變，面上緊張，令身旁宮人悉數(shù)退下，只留她身邊貼身宮婢碧環(huán)、碧桃二人，以及李嬤嬤。
錦華面上雖依然保持微笑，梨渦點點，卻眸色漸漸發(fā)冷，深思而視柳瑤華，柔荑輕動，款款起身：“你這是在威脅本宮，可想過自己的下場？”
明明是媚然清麗的一張臉，帶著讓人如春風拂面般的微笑漣漪，然，說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
柳瑤華懶散一笑，攏攏落髮，眼含淺笑，並不言語，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華怡夫人眼睛瞇了瞇，冷眼望此女，如無形壓力往柳瑤華身上罩去，鑲嵌碎石珠玉的金色護甲微起，伸手擡起眼前柳瑤華下巴——那眼中漫著倔強、不屈，心中竟是難得起了怕，她竟然會怕？
華怡夫人似是嘆了口氣，撇開柳瑤華，垂眸安坐椅上，腰上玲瓏八寶墜子輕輕碰撞，聲色清脆優(yōu)雅，面帶冷笑：“本宮只知道，在這宮裡，給憑本事說話！李嬤嬤，替本宮好好伺候?qū)庡锬锇。魅眨緦m再來審！”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此時，大堂只剩李嬤嬤與柳瑤華，再無旁人，李嬤嬤低頭似在思量什麼。
“怎麼，李嬤嬤是在思量本宮這個寧妃可否鬥得過她堂堂從一品夫人？”柳瑤華清純而笑，剛剛冷若冰霜的模樣悄然無蹤，李嬤嬤卻是決心已下。
“來人，將寧妃關(guān)進，好生看押。”李嬤嬤高聲吩咐外頭，不多時外間兩名宮女而入，比之男子都要強壯的身架子，一左一右架著柳瑤華竟似輕如無物般容易。
隨後進來的夏嬤嬤陰著一張臉冷然低聲道：“華怡夫人就這麼輕巧放過她？”
李嬤嬤臉上一橫，道：“哼，寧妃娘娘皮實的緊呢，連華怡夫人都敢威脅——夫人叫今晚不用用刑，老身還能違了夫人的意思不成？”
說罷，甩了手中帕子，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一臉愕然的夏嬤嬤。
牢裡，青楚見柳瑤華整整齊齊歸來，臉上浮起一絲淺笑。
待得宮女離開，柳瑤華輕聲對青楚道：“李嬤嬤便是你與侍畫的乾孃吧？”
“寧妃娘娘您知道了
？”青楚訝然。
柳瑤華輕笑：“難道不是？”
“娘娘是如何猜到的？”青楚倚靠圓木，十分震驚柳瑤華如此輕易便猜出答案。
柳瑤華用手梳理了下礙事的長髮：“能罔顧華怡夫人對本宮用刑的命令，不是你乾孃，也捨不得這命。”
青楚微微一愣，旋即輕笑：“沒想到，乾孃能同意……婢子早說過，娘娘非池中之物，如今被困此處，不過是一時無奈之舉，有了乾孃協(xié)助，定能安全脫離這牢籠而去！”
柳瑤華聽完，不覺搖頭：“是你向李嬤嬤求情？只是青楚，恐怕你一番好意要被本宮枉費了，莫說李嬤嬤對上華怡夫人有幾成勝算，即便是本宮能出去又如何，揹著謀害皇嗣的罪名，怕是輕易脫不得干係。而且，貿(mào)然出走，怕是對你，對李嬤嬤都不利！”如今，她心內(nèi)越發(fā)擔憂，華怡夫人怎會輕易放過她，明日……怕是李嬤嬤有心也無能力再幫她逃過一次了！
青楚搖搖頭，：“華怡夫人再是有心，在這裡一切還不是要聽皇上的？”
柳瑤華只以爲青楚不知宮內(nèi)情勢，只得無奈對她道：“皇上？皇上又能如何呢？”朝政割據(jù)，註定他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李嬤嬤遠遠而來，臉上看不出多餘情緒，衝著柳瑤華僵硬一禮：“寧妃娘娘，皇上已經(jīng)過來了，宣您速去見駕……”
柳瑤華微微蹙眉，不明白爲什麼宣楚帝現(xiàn)在會來此，不解道：“李嬤嬤可知，皇上現(xiàn)在宣召所爲何事？”
卻是青楚對她微微一笑，坦然道：“剛纔奴婢不是與娘娘說過，這裡的一切都得聽皇上的？娘娘所有不知，在這後宮，這宮正司，向來只聽皇上的……皇上要誰生便生，要誰死便死！”
柳瑤華一愣，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快的抓不住。只能拋卻那絲閃光，擡眸問道：“既然如此，侍畫枉死，爲何青楚與李嬤嬤不向皇上力陳其不幸……反而青楚還要繼續(xù)留在此處，受皮肉之苦？”
不是她不解，是實在所有事情都超脫她的認知。
青楚臉色灰了灰，李嬤嬤已經(jīng)瞪了一眼青楚，對柳瑤華道：“寧妃娘娘，
不是青楚不願出去，而是此處才最安全——想來青楚已與您說了，侍畫臨死前發(fā)覺不好，偷偷藏了瑾凝夫人一樣?xùn)|西，這東西雖則看似普通，卻牽扯甚廣，若貿(mào)然拿出來，必定牽扯甚廣。青楚不過一介浮萍，在宮中生存不易，不到萬不得已，豈能做下孽事，累得父母親姐在地下不得安息呢？如此，此物拿不得，而老奴雖爲皇上辦事，卻也只是奴才，哪有脅迫主子爲奴才辦事的？”
柳瑤華卻道：“話雖如此，可若是不能讓你們了斷後顧之憂，皇上還何以全心全意信任你們？青楚如此這般田地，李嬤嬤就真的任其如此被折磨下去？”
青楚卻替李嬤嬤回答：“娘娘，無論如何，婢子現(xiàn)在出去都是死路一條，還不若先待在這宮正司，餘下的，婢子也不想了。”
李嬤嬤望了她一眼，嘆道：“唉，前路兇險，做什麼也要能有立足的根本，否則在這吃人的宮裡，哪兒還有活頭！寧妃娘娘快隨老奴去吧，莫要讓皇上久等。”
如此，柳瑤華只得停止再勸，跟上李嬤嬤。其實，李嬤嬤與青楚的顧慮，無非是害怕。
若真如青楚所言，所得一物能撼動柳家根本，那以柳尚書的毒辣，還怎會留下青楚在宮內(nèi)“逍遙快活”？定會暗下毒手——柳府在宮內(nèi)的勢力龐雜而錯綜，到時候青楚所面對的，就不是現(xiàn)在一個瑾凝夫人這麼簡單了。等待在不知何時會降臨厄運的噩夢裡，其心如火燒油煎。
再者，若是一舉徹底將柳家打垮，那她這個柳家“叛主”的宮女，還能在哪處安寢？誰會需要一個如此堅韌，只爲背其主，一心一意等待爲家人復(fù)仇的宮女，哪個宮室會敢讓她去服侍——那時，青楚的人生也便到頭了。
雖說以李嬤嬤之力，能讓青楚在宮內(nèi)有個好地位，好倚仗，可李嬤嬤年紀大，早晚會過世，那時候的青楚要如何呢？無家無依，即便將來出宮，又讓她往哪裡去？
柳瑤華輕輕一嘆，這些，想來青楚想不到，李嬤嬤也會替她著想的。
一路匆匆而過，甚少見到旁人，可柳瑤華見到熟悉的風景，不由納罕，李嬤嬤居然帶著自己往冰泉宮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