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褚承苦笑:“開始我是覺得這婦人不怎麼簡單,想著她應該知道些什麼纔對,只是對方一直不開口,我這一路又頗有不便,便想著讓影衛送她回家鄉去。”
慕容璟點頭,這婦人身份不明,如此做法才更合乎情理。
“只是沒想到影衛帶她走了不久卻又將人帶了回來,說是那婦人有話相告,我心中懷疑,便讓影衛將人帶到了近前。”
說到這裡,李褚承再次頓住聲音,慕容璟眉頭一挑,試探著開口:“說的可是宮中舊事?”
李褚承猛地盯住慕容璟,好一會兒纔將目光收了回去,語氣中聽不出情緒:“侯爺還真是……既然都猜到了這些,那侯爺能否猜出這婦人究竟與我說了什麼?”
慕容璟苦笑搖頭:“臣只是聽殿下說到對方是宮中舊人才猜到這些,至於其他就猜不出來了。”
這話倒也在理,李褚承眼中的防備漸漸消了下去,抿了口酒纔再次開口:“她告訴了我當年母妃的死因。”
這句話李褚承說的波瀾不驚,慕容璟卻掩不住驚訝之色。
而李褚承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一向冷靜的景晟侯爺面色驟變:“侯爺可知道太后爲何如此寵愛楚凌玥麼?”
單看慕容璟的表情這個問題便有了答案,李褚承搖搖頭長嘆了一聲:“我本還在懷疑那婦人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不過看侯爺的表情,十有八九竟是真的了。”
看李褚承的反應便知道這件事怕是瞞不過去了,慕容璟索性點頭:“此事關係重大,故而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還請殿下莫要將此事傳出去。”
“我明白。”
李褚承倒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慕容璟稍稍放了心,道:“難不成殿下口中那位婦人竟也知道此事麼?”
李褚承點頭:“她不僅知道這件事,還說過此事與我母妃之死脫不開關係。”
話至此處,慕容璟就算再愚鈍也明白了李褚承的意思:“是因爲凌玥的母親?”
“沒錯。”
李褚承點點頭,慕容璟既已坦白,他便也不再遮掩,道:“據那婦人所說,當年我母妃不小心聽到了太后與南筑皇族的談話,這才知道了當時威遠侯府的夫人身世竟是……只是她當時畢竟身份低微又無甚主見,這種秘密自然不能獨守,左思右想之下還是將之告訴了宋太妃。”
後宮中各種勢力糾纏慕容璟大概也理解,當時太后只護著皇上,皇后及各妃嬪都是靠著家中權勢才能保住自己,而李褚承的母妃孃家權勢低微,爲了自保找個靠山當然也可以理解。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當年李褚承的母妃竟找了宋太妃做依靠,按照宋家人一貫的行事作風,她的處境怕是危險了。
果然就聽李褚承道:“母妃當年只想著憑著這個消息能在宋太妃面前站穩腳跟,誰知宋家人實在狠毒,竟利用此事臆造出太后穢亂後宮之事,後來更是傳出了父皇手中無權只是傀儡,太后把持朝政的消息,意在逼宮謀反扶持當時權勢滔天的金陵王上位。”
慕容璟心中瞭然,這樣一來知道事情最初真相的人就成了整件事情唯一的缺口,宋家人怕是不會容忍這個缺口存活於世的。
李褚承已經完全陷入了當年之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慕容璟的神情,只道:“母妃只想著此事最多也就成爲宋太妃與太后相鬥的籌碼而已,完全沒想到事情竟會波及到父皇身上,當時皇城後宮均是越發混亂不堪,母妃也越發自責,便想去找父皇說明真相,結果……”
接下來的事情李褚承沒有說下去,慕容璟又怎麼可能猜不出來,無非就是宋太妃發現了李褚承母妃的心思,提前下了狠手將人殺害了而已,當年宮闈之中混亂不堪,死了個毫不起眼的妃子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
好半晌李褚承才從舊事中回過神來,苦笑道:“其實此事與凌玥本無關係,只是母妃太執拗於想得到父皇的關注才爲之喪命,讓凌玥憂心倒是對不住了。”
慕容璟點點頭,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道:“殿下節哀。”
雖然此時的確與楚凌玥沒什麼關係,但是起因畢竟是當年楚筠的身份,李褚承的母妃也算是爲了楚筠而死,一時間對她熱絡不起來倒是正常的。
李褚承搖搖頭,長嘆了口氣:“都是當年舊事了,沒什麼可哀的,不過是驟然知道事情真相有些震驚而已。”
“殿下最終可弄明白了那婦人的身份?”
“只說當年是我母妃一個貼身侍女,母妃遇害之後她趁宮中混亂逃了出去,卻多年放不下這件事情,如今將真相都告訴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室內一時沉默下來,眼見著一罈酒已經見了底,慕容璟才幹咳一聲打破了沉默:“不過臣還真沒想到,當年宋家人就與金陵王有所糾纏。”
“是啊。”
李褚承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將思緒從往事中拉了回來:“我聽父皇的意思,金陵王已在這城中了?”
慕容璟對此倒是有些意外,李峰屹一向更看重李褚浚的,這次竟如此反常只將金陵王之事告訴了李褚承?
不過想想李褚浚那邊還有一個疑似跟金陵王有聯繫的陸明湄,慕容璟便也釋然,點頭道:“前些天便進了城中,只是一直沒有動作。”
“這倒怪了,父皇竟也一直沒有要動的意思,我只聽他讓影衛盯住金陵王所在的宅子。”
說到這裡,李褚承突然明白過來似的道:“你方纔說宋家與金陵王早有聯繫,意思莫非是……”
“沒錯。”
李褚承面前慕容璟當然不會藏私,應聲道:“這次金陵王進城恐怕也與宋家脫不了關係,皇上竟還沒有查探出來麼?”
李褚承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父皇一向少當著我的面談論這些事,不過如今天下太平,宋國公到底怎麼想的?”
“不知宋國公,臣還不知道金陵王到底想什麼呢。”
慕容璟無奈笑道:“聽說金陵王膝下並無子嗣,他現在又年過半百,就算真的走下下之策爭搶王位,就算萬一皇位被他搶到手中,這天下他又能坐擁幾年?”
李褚承嘆道:“這些人的心思若是被咱們猜到,那咱們說不定也就有理由奪……”
“殿下!”
李褚承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慕容璟打斷,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面色不由一變。
慕容璟凝神聽了聽房外動靜才道:“殿下以後還需謹言慎行。”
看慕容璟面色如常,李褚承這才顧得上後怕,在慕容璟面前他著實有些太放得開了,這話若是讓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只怕金陵王還無事,他就要先被剷除了。
李褚承暗暗搖搖頭,抿了口酒平復了下心情才接著道:“不過金陵王一事父皇卻像是瞞著二哥,侯爺可知道這是爲何?”
慕容璟點點頭:“殿下該知道二皇子要納側妃之事吧?”
“這倒是知道,聽凌玥說這位側妃來頭還不簡單?”
“沒錯。”
慕容璟道:“凌玥既然說過,想必殿下也知道緋月樓也插手了吧?”
李褚承點頭,長嘆口氣:“金陵王,緋月樓,這皇城中怕是要再起波瀾了。”
“只怕此次不只是波瀾,而是巨浪滔天啊。”
慕容璟面色有些難看:“殿下該不知道,金陵王怕是與緋月樓已經聯手了。”
李褚承面色大變,手上酒杯幾乎摔到地上:“你說什麼?”
“臣說金陵王與緋月樓怕是已經聯手了,殿下還是要多加註意纔是。”
慕容璟話音落下好半晌,李褚承面上震驚之色還未退下去:“你怎知這二者已聯手?”
當初得知此事時慕容璟的反應並不比李褚承鎮定多少,故而對對方的反應並不驚訝:只道:“殿下方纔不是還意外皇上爲何要瞞著二皇子金陵王進城一事麼?”
李褚承點頭,按理說李峰屹眼中李褚浚比他重要得多,金陵王一事確實不該瞞著他。
“因爲二皇子身邊那位側妃娘娘,與金陵王有聯繫。”
許是之前震驚太過強烈,李褚承這會兒倒是沒有顯得多意外,只是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算是知道你之前爲何說這陸明湄來頭不簡單了。”
改換身份一事有緋月樓在後操縱,又與剛進皇城的金陵王有所關聯,李褚承這才明白慕容璟的意思:“你是說這陸明湄就是金陵王與緋月樓聯繫的線索?”
“這臣尚不清楚。”
慕容璟攤手道:“皇上那邊應該只知道陸明湄與金陵王有聯繫,所以才防著二皇子,至於緋月樓能查出多少來,就看殿下的了。”
李褚承挑眉:“金陵王之事父皇竟然沒有遣侯爺去查?”
“殿下還真是瞭解皇上啊。”
慕容璟笑道:“不過臣現在另有要事在身,無奈之下只能回絕皇上了。”
“哦?”
李褚承先是一愣,隨後才明白過來這人所說的要事,不由搖頭嘆道:“都說男兒以事業爲重,侯爺還真是……伉儷情深啊。”
慕容璟攤手:“所以緋月樓之事臣怕是也幫不上多少忙,全靠殿下多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