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我反而不急了,倒是鄭朗明,一天幾次地電話催我趕緊做體檢,爲了監測我的排卵期。
“這種手術沒什麼難度……不過蠻好玩的?!边@是斯文混蛋的本人原話。
莫鋥羽次次陪我去,鄭朗明都用幽幽的眼神盯著他,搞得莫鋥羽很是鬱悶。
面對何寶兒的問題,鄭朗明也表示了自己的束手無策。
“蘇凌,我還是得勸一句,人各有命,既然她執意走了這條路,所有的艱辛都有她自己承擔,你不是神?!编嵗拭饕廊皇悄歉崩涞淖炷?,這個嘴硬心軟的傢伙永遠是這個樣子。
“如果你出事,我也會想辦法的?!蔽尹c了點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小時候經歷過什麼才成了今天這樣的性格。但是我今天也在這裡答應你,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也會爲你考慮爲你想辦法?!?
鄭朗明瞪了我一眼,看著手裡的溫度計,“我纔不需要,你少次次都拿這一句來忽悠我?!?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表現的不是很妥當,兇了我一下,“最近不要亂吃藥,注意休息。”
“是不是很快就成了?”我問的很是急切。
鄭朗明點了點頭,“這個月可以試一試,不成還有下個月?!?
莫鋥羽在回家的路上,著意去菜市場買了豬蹄、黃豆等物,說要燉湯好好補補……爲了好好休息,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有時候午夜醒來上廁所,還能看到莫鋥羽開著一盞燈,對著電腦認真地看著什麼。
“掙筆養老錢?!彼缡钦f。
“那這食譜……”我指著打印出來的一堆紙張問他,莫鋥羽笑的極其溫暖洋溢,“這些是我爲了你的身體健康,翻閱了很多的資料,精心準備的孕期食譜?!?
我抱著泰山,泰山長大了不少抱在手裡沉沉的,說道:“我可不想在懷孕的時候吃的跟頭豬似的,而且這裡面好多東西我都不愛吃?!?
“爲了孩子著想……你就辛苦一點,賞臉吃點吧?!蹦{羽說著去廚房盛了一碗湯,端到我面前。
從此之後,連水果這類東西他也是嚴格按照每日的攝入量切成果盤,端送到我面前。處女座的龜毛小受精確的計算能力令人髮指!
每次看到擺的如同酒店裡工藝品一樣的果盤我都感慨,這是內心何等精細的人才會整出來的東西,然後狼吞虎嚥掃蕩完。
一個月很快過去,例假沒有如期前來。
又等了幾日,還是沒有來。
我用了測孕棒,在衛生間裡看到兩道鮮紅的槓槓,捂住嘴尖叫了一聲。
打開衛生間的門,莫鋥羽站在門外,他走近幾步,看到我手裡的測孕棒,一把將我抱起來,笑道:“蘇凌!我們有了個孩子?”
小腹完全是平坦的,我摸著肚子,覺得似乎下一秒鐘,就會出來一個胖娃娃。
再去看寶兒的時候,已經是懷孕二個月的時候,小腹依然是平坦的,但是我還是穿了平底布鞋。
寶兒的精神比上次我看到她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她正背對著門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著外面發呆。
我推門進來,她連頭都沒有回。
“寶兒……”我喚她,寶兒這才動了一動,回過頭來,依然是那張美豔的臉,脂粉不沾依然有著懾人的妖媚,即使是這樣冷淡的神情,何寶兒斜斜一眼看過來,都有媚眼如絲的妖嬈,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我走過去在她身邊。
來之前,月少還是不太放心,擱下了正在召開的會議回來見我一面,想說些什麼卻被陸凱擋了。
我看著他們,平靜道:“你們既然已經決定在一起了,就讓我帶寶兒走吧。你們兩個自問,誰能給她幸福?”
月少皺了下眉頭,我知道他心裡不好受,陸凱卻依舊是那副清風細雨的樣子,“蘇凌,去吧。”他站在月少身後,衝著我點了點頭,我知道那是他的承諾。
於是坦然前去。但是我不知道寶兒會不會跟我走。
“寶兒,跟我走吧?!蔽椅罩氖?,何寶兒的手指長得很漂亮,白皙纖長,指尖翹翹,往日裡總是塗著色彩豔麗的指甲油。
“走?”她無意識地重複著一個字,看著我,“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寶兒……”我耐心地說道,“你有地方可以去,我們去樂城,買下個酒吧給你做老闆娘好不好?”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唱歌就唱歌,想收錢就收錢,樂城是個酒吧之城,風景特別好,就少一個像你這樣的酒吧老闆娘。跟我走好不好?”我摸摸寶兒的臉,“你什麼時候想回來看看,就回來?!?
“我可以走?”何寶兒彷彿是大夢初醒,她抓的我的手指很疼,我知道她心裡有多少期盼,對著她認真地點了點頭,“月少說話算話,他已經答應我了?!?
“可是陸凱怎麼辦?”何寶兒咬著嘴脣,撲過來抱著我,她的眼淚不停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彷彿是哀訴也彷彿是決心,“蘇凌,我不能走?!?
我摟著何寶兒,這麼多天,她還是沒有想開,寶兒你何苦!
“據說我生下來的時候,皮膚白皙,烏髮濃密,村裡的老算命先生斷言我過美近乎妖,家裡承載不下我這樣的命,就將我送了出來。你看就算是生身父母,也只會因爲一句話就割斷與你所有的關聯……”何寶兒擡頭對著我笑了笑,眼淚不停地落下來,“後來我就流落入風塵,那個時候我還太小,什麼都不懂,所以受了很多的欺負,直到我遇見陸凱?!?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人,不管多大的凌辱和打罵,他都不會急躁也不會生氣,他承擔著所有不該承擔的痛苦,同時也承擔了我所有的期許。我所有的一切生存本能都是他教我的,察言觀色,八面玲瓏,巧言悅色……如果沒有陸凱,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你認識的何寶兒?!?
“龍騰前期,與葉城的其他勢力鬥得厲害,那個時候我和陸凱都很小,經常會被叫到園子裡陪月少玩……我那個時候小,不明白爲什麼那個時候陸凱那樣對待邵月,後來再長大一點我就明白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陸凱愛月少,不死不休。那一年他生病,還是逞強出去陪客人,我想代他去他不允許。那個客人恰巧是個有點怪癖好的,當時折騰的陸凱差點死了。沒有人會救我們,我在地下室裡摟著他,不停用涼水給他衝額頭,那個時候他就不停地念著邵月兩個字,手心裡都攥出了血,我怎麼都掰不開,其實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邵月是他心裡的魔障。陸凱這人心高氣傲,自幼家世出衆,若不是老爺子,他不會淪落風塵到這一步。他不服氣,總想著翻身,總算讓他想到最狠的招……從一開始,他就算好了與月少抵死兩纏綿,你看,陸凱做到了,我該爲他高興,不是嗎?是我幫他鋪開的路,是我自己願意的啊!”
“他利用我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只不過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我是心甘情願的,蘇凌,我沒有辦法。從他教我化妝穿衣服,教我說話觀人情,教我出場做酒局……我所有的一切生存技能都是陸凱手把手調教出來的,他想要取走什麼都可以?!?
“陸凱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蘇凌,我也無處可去了?!蔽疑斐鍪秩ピ噲D捂著寶兒的眼睛,這些支離破碎的話語背後的真相隱藏著怎樣的情深似海我都不得而知,我只是覺得心疼的無以復加,她明明知道這一步沒有回頭路,還是義無反顧地跟了去。
“爲什麼不肯跟我走?”我只問這麼一句。
何寶兒的黑色長睫毛上沾滿了淚水,輕輕一抖動就簌簌落下來。
答案,她已經告訴我了。
“寶兒……我會在樂城等你來?!蔽易ブ氖职丛谖业亩亲由?,“我人生中重要的時刻,你都必須在場,結婚的時候你是伴娘,我生孩子的時候你這個乾媽也必須在。你不是無處可去,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嗯?!焙螌殐簩⑹州p輕按在我的肚子上,點了點頭,“以後我的遺產,都給這個孩子,我留著命,多掙點錢?!彼α?,我卻哭了。
她原本就有著最堅韌的神經,我從來沒有看輕過她的生命能量,當一些事情想通了,她就會好起來,繼續活的活色生香,我始終這麼堅定地相信她。
從房間裡出來,我對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的路考搖了搖頭。
“寶兒爲什麼不跟你走?”陸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看到我搖頭瞬間也惱火了起來。
“這個問題,你還是問問自己?!蔽铱粗拔夷茏龅囊呀浂甲隽恕墒撬€是要留在你身邊,寶兒說,你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陸凱聽我這麼說,輕輕“嗯”了一聲,我只聽到他自嘲似的一聲笑,“這樣也好?!彼麚粽迫?,就有人從門外進來站在他身邊聽候吩咐,“送蘇小姐回去?!?
“再見?!蔽铱粗憚P的身影,他最想得到的東西,如今都得到了,我無從而知他是否滿足快樂。
開車駛離月光行宮,精緻的建築羣漸漸消失在視野裡。
我在乎的人,每一個都會選擇她們最想走的一條路,而對此,我一直都無能爲力。
那一晚,我趴在沙發上抱著泰山稀里嘩啦地哭,莫鋥羽坐在我身邊,看著手裡的平板電腦點選著酒吧的地址,“這一間,還有這一間,我都買了?!?
“陪我去一趟樂城再買棟樓,改裝好了我們就可以過去。”莫鋥羽遞給我柔軟的溼紙巾,“這一次,換我們去等。”
“就算髮生了什麼事,寶兒也有個奔頭。有什麼好傷心的呢,我們一直在等著她啊?!?
“對不對?”
莫鋥羽的語調平靜,彷彿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我也被他的篤定感染,坐起身來,道:“我們什麼時候去?”
“你好好休息……我來安排行程?!蹦{羽從我手裡接過泰山,將它放到地上,“從現在起,你要和狗狗保持點距離了?!?
泰山哀怨地哼唧了一聲,卻無力反抗,扭著肥嘟嘟的屁股爬到自己的窩裡去了。
我抹去眼淚,也爬回到主臥去睡覺。
迷糊中,莫鋥羽忙完事情纔來陪我睡覺,他輕手輕腳地上牀,極其虔誠地用一隻手按在我的肚子上,道:“寶寶,你好,我是羽毛?!?
“別發神經了,快睡覺。”我迷糊道。
莫鋥羽帶著一身的清爽海洋香氣,輕輕躺在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