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我們就暫時分開,各自分頭行動了。
我叫了一輛TAXI,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就逼近了精誠團結派的駐地。
這裡根本就不像臨危不懼派的營地那樣重兵把守,戒備森嚴,倒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家園。既沒有圍攏的鐵絲網,也沒有站崗的哨兵。一排排暗紅色的樓房整齊地矗立在路兩旁,中間一條寬闊的大路延伸到遠處。
TAXI繼續向縱深的駐地開去,但是行車的速度已經放緩了。路邊有單個人在行進,也有三五成羣的人在走動,他們中有的人或者戴著紅色的紗巾,或者穿著紅色的衣褲,但是絕大多數的人還是在胸前的顯眼位置點綴了一個紅色的徽章。當然還有一些人什麼也沒有佩戴,我想他們肯定都是一些無派別人士。但是這些所謂的差等人混淆在精誠團結派的羣體中間,卻並沒有什麼低人一等或者另類的表現,倒像是共享一片藍天的鄰里一般。這就是精誠團結的力量吧,我不由自主地感嘆道。
又拐了幾個街區後,TAXI停在了路邊。出租車司機司空見慣地說道:“到了,再往裡面走就得要通行證了。”
我有點愣怔怔的,還沒有跟上節奏。我四處望了望,這裡實在是太陌生了。
司機瞟了我一眼,他瞧出了我的迷茫,又接著說道:“裡面的標識很清楚,應該不難找。我也只能止步在此了,這是規定。雖然沒有看守,但是一旦違法闖進去後被發現了,必將受到重罰,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規定?!哎,看來不管什麼地方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呀。
“那好吧。”我只好給他錢,打發他走了。看來,精誠團結也不是沒有尺度的。
如出租車司機所說,路邊的標識確實很清晰明瞭。我按照標識的指引,又走過幾個街道,終於到達了宏博區蘆溪院215號。
這裡跟周圍的其他幾個建築都是一個樣子——一些標準的大庫房。我走近了大門後,輕輕地按下了門鈴,但是等了好一會,也無人應答。我再次按下門鈴,依然如故。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蘇珊不在?!我試著推了一下大門,沒想到房門竟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看來是沒有安裝門禁之類的東西嘍,這倒是很符合精誠團結派的一貫作風。估摸在他們的邏輯中就是要摒棄人爲的禁錮,敞開大門,歡迎各方人士,從而達成團結一心的氛圍。我爲自己的荒謬想法莞爾一笑。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於是我一邊大聲喊叫著蘇珊的名字,一邊慢慢踱了進去。
一進入到屋內,我的眼球立馬睜大了。這巨大的房間就像是一個瘋子科學家接管了世界上最浩大的沃爾瑪超市,然後搬空了所有貨架,在貨架的原有位置上擺滿了由硅氧烷類的化學粘膠玻璃製作而成的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水族箱,上面全都加蓋著厚厚的布罩,只剩下一小截箱體底部還裸露在外面。在房間內的顯著位置立著一個大個告示牌,上面規整地寫道:請不要大聲喧譁,他們都在安睡中!
想必這些玩意都是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吧,我嘀咕著。我似乎嗅到了海水特有的鹹澀味道。其實選擇遮擋應該是個失誤的舉動。因爲越是遮蓋得嚴嚴實實,就越是勾起凡人窺視的好奇心。我也不例外,很想掀起遮擋物一看究竟,但是最終還是壓抑住了心底的躁動。
我繼續往裡面走去,我猜測蘇珊可能就在裡面的某個地方,正在與海洋生物打著交道。經過了一個拐彎的過道後,又來到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比前面的第一個房間要小一些,而且有些狹長,但是房間裡擺放的東西跟前面的房間一模一樣,都是一些或大或小的密封得很好的水族箱。
我的好奇心已經減半了。我左右看了看,依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我繼續前進,很快就到達了第三個房間。這裡仍舊和第一、二個房間相仿,我有點猶豫不決了,這樣子的尋找還要再繼續嗎?!
就在我不經意地轉過頭的一瞬間,遠處角落裡的一個大部分暴露在外的水族箱佔據了我的目光,掩蓋箱體的布罩此刻就斜搭在水箱的一角。我快步走了過去,一條肥肥的極其醜陋的大魚進入了我的視線,它真是驚人的大!我估計它的體長肯定超出了15英尺,它正在誇張地擺動著尾部在水箱裡閒逛著,這水箱之大足以讓這條巨型大魚遊個來回。我瞧了瞧水箱上側貼著的詳解,“腔棘魚,當之無愧是活化石物種之首,這種魚類被認爲在白堊紀末期就滅絕了,但是在1938年之後,非洲多個國家陸續報道稱發現了腔棘魚。化石紀錄中腔棘魚的歷史可追溯至4.1億年前,它們通常主要生活在海洋底部,但是有時也會出現在海洋表面。”
我的草草閱覽已接近尾聲,但是我的餘光已經被在它側後方的另一具水箱露出的一角吸引了過去,幾隻瑩藍色的觸鬚正在摩挲擺動著。我探出頭去,避開了裝載著腔棘魚的水箱的阻擋,才觀賞到這個水箱的全景。一隻淡藍色的透明海洋生物——箱形水母盤踞在水箱裡,它的形狀真是像個箱子,有四個明顯的側面,外表非常好看,透明的瑩藍色的軀體釋放著淡藍色的光芒,有種飄然若仙的美感。
我三步並做二步跑了過去。以前只是在幾本介紹海洋生物的圖書中見識過箱形水母,沒想到今天竟然在現場一睹它的芳容。其實我知道箱形水母是一種非常危險的生物。在我那個年代的書本上就詳細贅述過它憑藉獨一無二的致命性問鼎十大最危險海洋動物評比中的頂級頭銜。其實就算是在現在這個一千年之後的光景下,我估計它也不會輕易敗北。
這種箱形水母又名澳大利亞箱形水母,被稱爲海黃蜂,它那如同沙拉碗般大小的水母觸鬚數量可達60根之多,而且每根觸鬚又長達4.6米。每隻觸鬚上都長有5000個刺細胞和足夠讓60人喪命的毒素,據稱會主動攻擊人類,因此被人們視爲熱帶海灘上的最惡毒物。
我細細地品味著箱形水母那獨特的容貌。它有24隻眼睛在鍾狀體上,其中每6隻眼睛爲一組,而一組中僅有兩隻是高級複雜的眼睛,其他4只則是僅能感光的原始眼。還有……竟然有一對死魚般的眼睛正在一瞬也不瞬地瞪著我,就在箱形水母的後面。一下子我的心就彷彿掉進了冰水裡,腦子裡就像是裝了一桶漿糊。我的眼睛根本無法偏離那個“鬼影”。是誰呆在哪裡???
我和那雙藏在水母身後的眼睛相互對視了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但是我卻覺得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這隻箱形水母鼓動著它的觸鬚,慢悠悠地向水箱的另一側漂游而去。這時候一切的阻礙都消失了,這雙眼睛的主人隨即慢慢顯出了原形。亂糟糟的齊耳短髮隨著水波上下舞動著,一張大嘴巴驚恐萬分地大張著,四肢張開,就像是一隻烏龜倒伏的樣子,此刻她無力地懸浮在玻璃櫃裡,尤其是那雙大眼睛,正在目不斜視地盯著我,只要是個人就能從這雙眼睛裡看出如驚弓之鳥般的膽戰心驚。此時此刻我突然恍然大悟,這不就是一具不折不扣的女屍嘛,立馬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一股子涼氣瞬間從腳底板直衝至頭部,汗毛全都豎了起來,牙齒也在彼此打架,全身哆嗦個不停,就彷彿魔鬼已經抓住了我的一條腿似的。
沒有了箱形水母的牽扯壓制,女屍徹底解放了。她伴隨著水波的流動緩緩地升騰上去,又被玻璃櫃頂打壓了下來。我的眼裡全是這已經定格了的畫面,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連靈魂都彷彿出竅了。又過了許久,我才感覺到靈魂終於再一次回到了我行將枯槁的軀殼內,身體總算有了一絲溫乎氣,大腦卻已經先行一步,開始了急速的工作。估摸著箱形水母已經吃飽了,所以才暫時放過了這具女屍,要不就是它偏愛活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不會將就吃這個已亡之身的。我必須趕緊把這具屍體打撈出來才行,但是另一個念頭卻迅速闖了進來,斯人已逝,可是活著的人又在哪裡呢?!現在是生死攸關的要緊時刻,首要任務是必須找到蘇珊,也只能讓這具女屍在水族箱裡暫且再呆上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