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璃掃了兩眼病例，浮躁的心平靜下來。
“我聽你的。”
病例上面的情況確實很嚴重，如果繼續任性，別的先不說，嚴重的腦震盪可能會讓她變成傻子。
傻子比任何傷殘都更殘忍。
沒有神智宛若行屍走肉，連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哪怕被人欺壓也都無所知曉，只能被嘲笑被無奈接受。
那種情況，比死還難受。
她絕不容許那種情況發生。
她還沒有把父親留下來的盛景打理好，還沒有讓害她如此的楊晨謹付出代價，怎麼能夠變傻呢。
“你放心，我不逃走，也不反抗，自己的身體，理當自己愛惜。”
“這麼想就對了。”沈耳欣慰，幫她把額頭的碎髮捋到耳朵後面。
“人只有先自重自強了，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在這個社會，沒有人會管輸的人理由有多麼亮眼，他們所看到的，只有成功者輝煌的一面。”
“我明白。”楚青璃絞著兩手，眼神複雜，不知道是悲涼居多，還是欣慰居多，“比如楊晨謹。”
“只因爲他成功了，所以不管背後他有多麼殘忍瘋狂，都沒有人指責，大家看到的，只是風光玲瓏的楊少。”
而她，落得這樣的下場，不管她有沒有做錯什麼，都不會有人同情，更不會有人願意聽她解釋。
輸的人，從來都是沒有尊嚴的。
“放心，我會變強的，那些冤枉我的，欠我的，我會一一拿回來。”
沈耳露出大大的笑容，情不自禁伸手，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璃，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很高興。”
“我一直覺得，爲愛卑微到塵埃裡，這不應該是你的風格。”
楚青璃眸光微動，清淺一笑。
“本來就不是。要不是爲了爸爸，我纔不會屈服在楊晨謹的淫威之下。”
現在爸爸不在，她的屈服示軟完全沒有意義。
沈耳笑容深了幾許：“只是因爲爸爸？”
楚青璃心頭莫名一虛，稍作停頓，堅定開口：“是的，只是因爲爸爸。”
“我相信你。”有時候有些話說得太破不好。
楚青璃聽出沈耳的言外之意，不過未來不確定的東西太多，她也不好做太瘋狂的保證。
到底是不是，總有時間來證明。
“沈耳，我現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沈耳身子一僵，摸摸背後的寒毛：“你有話直說，想要我幫忙什麼，能做到的我一定義不容辭。別用這樣的腔調，我脊背生寒。”
“猜對了，我確實需要你幫個忙。”
“說。”
“幫我去拘留所看望林欣然，並給她帶話。”
沈耳眼皮一跳，不可思議望著她：“小璃，別告訴我，你想保她出來？”
想到那些護士門描述的當時楚青璃慘狀，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林欣然就是社會的一個渣滓，她把你害得那麼慘，受到任何懲罰都是活該的，咎由自取。小璃，如果你要保她出來，我可不幹，都什麼年代了，聖母白蓮可是一個貶義詞，一點都不受歡迎的。”
楚青璃輕嗤：“你以爲我是因爲楊晨謹，纔打算保林欣然？”
沈耳冷著臉：“難道不是？”
“你剛纔可是跟我保證了，以後絕對不向楊晨謹低頭，怎麼這麼快就變了，連害你的人都能原諒！”
“我不管，保林欣然出來，我堅決不同意。”
楚青璃籲口氣：“這不是聖母白蓮，我仔細想過的……”
“那也不行！”沈耳咬牙切齒，“那個女人差點要了你的命，不管任何藉口，都不構成你包容的理由！”
人都在鬼門關走一遭了，還能說服自己原諒林欣然，她簡直要被楚青璃氣死。
誠然，作爲受害者，楚青璃最有權力替林欣然說話，只要楚青璃願意，林欣然可以無罪釋放。
然而憑什麼？
“殺人填命，傷人受罰，天經地義。”
沈耳的態度可以說是固執了，而她的任何說話都無法撼動沈耳的這份固執。
楚青璃苦笑。
“小耳，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不得不保她的理由。”
沈耳纔不信她。
“我看你根本是對楊晨謹舊情未了，怕楊晨謹因此遷怒，纔會妥協的……”
楚青璃有點無力：“不是！”
“好，我可以相信你，可以幫助你。”沈耳深深吸口氣，眼中毅然流動，決心都表明到臉上了。
“不過你要給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
楚青璃沉默。
“怎樣，沒有說服我的理由對吧？你根本就是聖母，根本就是爲了討好楊晨謹！”
“不是。”楚青璃下意識反駁。
對上沈耳憤怒的眼神，心下一嘆。
“告訴你也無妨，不過你要替我保密。”
沈耳點頭：“你說，我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情。”
“林欣然知道鄭悠雪被害的真相，她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楚青璃咬脣，定定看著沈耳，“拿清白換自由，不虧。”
沈耳也沉默了。
半響答道：“是，不虧。”
雖然林欣然罪大惡極，對於那種心狠手辣的女人，不管遭到怎樣的懲罰都活該，可是她能夠證明楚青璃清白的話，保林欣然出來，並不是壞事。
畢竟現在的楚青璃，最需要的不是任何巨大幫助，而是證明自己的清白，證明鄭悠雪的死亡跟她無關。
鄭太太和楊晨謹之所以那麼痛恨楚青璃，是因爲懷疑楚青璃害死了鄭悠雪。
一切悲劇的來源，都是那種莫須有的懷疑。
如果能夠把這種懷疑打消，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虧。
何況只是保住林欣然。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幫你。”
人賤自有天收，這次先放過林欣然。再不知好歹，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她。
楚青璃鬆口氣，眼裡滿滿都是感激：“小耳，謝謝你相信我。”
“應該的。”沈耳莞爾，“來，把這個盤子裡的水果片吃了，我等下再去買粥。你安靜乖巧躺著養病，其他的我來處理。”
楚青璃脣角上揚，纔要開口，門口突然傳來門的吱呀聲。
之前門沒有關緊，風大一吹，就會晃動。
沈耳道：“忘記把門關好了，我去關門……”
說話時候看到楚青璃的眼神有異，急忙回頭，看到門口的景象，人也呆了一下。
“鄭、鄭太太？”
鄭太太原是靠門站著，有門的掩護，不易被發現。
但因爲門被風吹開，她的存在就極爲明顯了。
楚青璃方纔和沈耳專注說話，根本沒注意到門外有人，現在愣不丁看到鄭太太，自是懵了。
隔牆有耳，也不知道鄭太太聽到多少。
“雪姨。”相比沈耳的慌亂和目瞪口呆，楚青璃表現得明顯鎮定許多。
鄭太太眼裡精光以及兇光飛快交錯，轉身，就往相反方向走。
楚青璃急忙大喊：“雪姨！留步！”
鄭太太聽到她們的談話，一定會急匆匆趕去找林欣然。
沒有好處的林欣然，斷然不會把鄭悠雪一事的真相說出來，鄭太太徒勞無功不說，還會打草驚蛇。
那個潛藏在暗處的幕後人，可以喪心病狂謀害鄭悠雪，自然會想到殺人滅口。
可林欣然是她目前最大的依仗了，她需要林欣然的幫助，不能讓林欣然處於危險的境地。
鄭太太停下步子，不過沒有回頭，呼吸有些急促。
“楚青璃，你想多管閒事？”
“雪姨，您比我理智，貿然行動得不償失，後果卻很嚴重。”楚青璃強逼自己理智冷靜，話語也條理分明。
“我知道您不在乎我的名譽健康，但林欣然是最後的線索了，她不能有任何閃失。”
鄭太太是女強人，所謂利弊，從來都很清楚。
只是被感情弄亂了思維，等平靜下心緒，就能好好分析了。
鄭太太捏起拳頭：“怎麼，你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可能。”
那是她女兒！她最寶貝的女兒！
女兒死的那麼慘，白髮人送黑髮人，裡面多少痛苦不說外人難以明白，她曾經發誓不論任何代價都要找到真兇替女兒報仇。
現在好容易有了線索，想要她放棄，怎麼可能！
“雪姨，林欣然可能只是忽悠我，什麼都不知道，打草驚蛇只會讓幕後的人逃得更遠。您的目的是幫鄭小姐報仇，我的目的是擺脫嫌疑證明清白，我們的大目標是一致的。”
“所以雪姨，我們需要合作。”
“而且您答應給我一個月時間，應該給我機會。”
鄭太太身子一震，沉默稍許，轉身進門。
“你想怎麼做？”
“她約我在酒店見面，我需要見到她才能下定論，目前能做的，是先保她出來。”
鄭太太哂然。
“你倒是好大度，如果她出來賴賬，你的如意算盤就都打空了。”
依照林欣然的人品，一旦得以出來，翻臉不認賬的機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可是現在主動權掌握在她手裡，沒有人願意拿別人的錯誤來讓自己受到懲罰，蹲監獄和自由，孰輕孰重，林欣然不傻。
更何況，“我傻，不是還有雪姨你嗎？”
“我相信有雪姨在，林欣然翻騰不出任何浪花。”
鄭太太看了看她，嘲諷一笑。
“確實翻騰不起，楚青璃，你倒是好心計。”
把她都算進去了，一石二鳥。
“我只是想證明我的清白。”
鄭太太不耐打斷她的話。
“我不想聽任何理由，告訴我，你想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