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璃顫抖著手接過遺囑,草草翻頁看完,淚水模糊了視線。
“爸爸這份遺囑,什麼時候立的?”
“在兩個月前,楚先生就讓我草擬遺囑了,說是以備意外之需。”王祿僵著臉,一板一眼說道。
兩個月前。
是鄭悠雪死後,她名聲最臭最爛時候,也是父親跟她斷絕關係,狠心把她嫁給楊晨謹時候。
不是說了斷絕關係,此後再也不管她的死活,她和楚家再沒有半點關係嗎?
可是遺囑裡,她依然是他的女兒,楚家以及盛景的唯一法定繼承人。
父親對她的愛,一直都在,從沒變過。
王祿絮絮叨叨給她解釋具體的遺囑財產分配,楚青璃聽著聽著,無力坐在地上,哽咽不能成聲。
父親把公司的股份全給了她,除了股份之外的財物,包括現金銀行存款,一分爲三。
她一份,羅琳琳一份,唐墨雪一份。
父親走之前,都替她把路都鋪好了。
“……楚小姐?”王祿見她失神,加重了語氣。
楚青璃擡眼看他,淚眼迷濛,狼狽擦了一把臉上的痕跡。
“王律師,您請說。”
王律師眼裡“楚小姐,不知道您對這份遺囑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父親爲她面面俱到,她還能挑剔什麼。
“唐墨雪女士的百分之二十遺產……”
“沒意見。”
“羅琳琳小姐的百分之三十五遺產……”
“沒意見。”
“公司的股份以及代理……”
“就按照遺囑上的來辦吧。”楚青璃收緊了手中的遺囑。
父親已經走了,在這裡分割他的遺產著實是一種殘忍。
她最大的財富其實是擁有一個好父親,最大的開心是和父親在一起度過的歲月。
可是那些她所認爲的幸福,所記住的美好,都已經成爲過去式。
遺產的多少,周邊人的態度,也不再那麼重要。
一切按照父親的安排來,她沒有任何意見。
王祿深深看她一眼,合上手中本子。
“既然這樣,事情就定了,我且回去安排遺囑的分配事宜,楚小姐羅小姐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楚青璃點點頭:“王律師慢走。”
這天氣這時間段,墓園裡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王律師一走,墓園裡就顯得越發冷清了。
“這是伯父託付給你的信件。”羅琳琳走過來,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
“不論如何,他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
羅琳琳說完話,轉身就要離開,看都不看楚青璃。
楚青璃心酸:“琳琳,你恨我?”
“不恨,但無法釋懷。”羅琳琳仰頭望天,雖然因爲背對看不清表情,但嗓音中的哽咽依稀聽得出幾分。
“楚青璃,如果沒事就早點回去,伯父希望你活著,而且盛景也需要你。”
“盛景?”楚青璃有些發愁,她以前一直都是父親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儘管上過最好的大學,也接觸過金融管理方面的知識,但基本是紙上談兵,很少有實際機會。
父親突
然離開,把偌大一個公司交付到她手上,她怎能不慌張忐忑?
羅琳琳聲音冷淡平靜:“沒錯,盛景是伯父一生的心血,它以後就是你的,至於你想怎麼處置,自己看著辦吧。”
羅琳琳的話看似雲淡風輕,可聽進耳中,楚青璃知道分量有多重。
盛景是父親一生的心血,她要是真的愛父親,就應該秉承父親的意志,把公司發揚光大。
但理想總是美好,現實卻很骨感,她就是一個菜鳥一個草包,該怎麼去打理一個公司?
不過父親沒有把股票賣掉折算成動產不動產給她,而是給她留一個公司,其實是想給她留一個責任吧?
有責任在身,就不敢隨隨便便做傻事,父親害怕她尋短見。
“我知道,不會想不開的。”
“那就好。”羅琳琳說著邁步離開。
“琳琳。”楚青璃喚住她。
羅琳琳沒有回頭,語氣顯然聽起來有些不耐:“還有什麼事?”
曾經那麼好的朋友,任何悲歡喜怒都可以被分享,可現在,客氣疏冷的態度宛若陌生人。
楚青璃咬脣,深吸口氣。
“琳琳,留下來,幫我可好?”
她隱約有種感覺,羅琳琳這一走,以後可能跟她就少有聯繫了。
在乎的人,可以無視她的任性和缺點。
她不想失去羅琳琳。
羅琳琳背影一僵,沉默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不用我來,伯父已經給你安排了他最好的兄弟王副總幫你,我這三腳貓的本事,難登大雅之堂。”
說到這裡,頓了頓,卻沒有給楚青璃插嘴的餘地。
“靠自己最好,我始終是個外人。”
楚青璃搖頭,急切道:“不,琳琳,你早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爸爸把你當成親生女兒,我也把你當成姐妹……”
“但畢竟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不對嗎?”羅琳琳話裡隱約有幾分哂然,“不管我再怎麼努力,依然走不進你們的生活。”
楚青璃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中的遺囑:“琳琳,爸不是那個意思,他……”
“你好自爲之吧,我走了。”
楚青璃心中莫名忐忑:“你去哪裡?”
羅琳琳語氣很冷很淡:“去C國,伯父不是給我留了一筆遺產嗎?我想出國留學。”
不知道爲何,楚青璃胸口一堵,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你……什麼時候走?”
原是想問羅琳琳爲什麼非走不可,然後挽留,但話纔要出口,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立場問這個問題。
羅琳琳幫她和父親很多,即使父親對羅琳琳有養育之恩,羅琳琳也還清了。
羅琳琳不欠她什麼,沒有義務留下來幫助她——雖然她覺得,在朋友最困窘境地的時候,好友的幫助該是理所當然、不計回報的。
換做以前的羅琳琳,她可以直接要求羅琳琳留下來,哪怕羅琳琳走了她也會把羅琳琳撲倒留住。因爲在以前,她有一萬個理由相信羅琳琳能理解她的苦心。
但現在羅琳琳的態度變了,她摸不清楚羅琳琳的思維,再不敢那麼直接嬉笑玩鬧。
羅琳琳身子不可微見一顫,沒有回頭,頓了好一會兒。
“一天後。”
“這麼趕?”楚青璃驚呼,心裡頭的苦澀愈發濃重。
羅琳琳果然對她絕望了。
以前在她難過的時候,羅琳琳細心體貼寬慰,打都打不走,而現在……
楚青璃不由暗自嘆氣。
“早走晚走一樣走,你保重。”說到這裡,羅琳琳飛快跑了。
楚青璃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睛酸酸澀澀,嘴裡苦得好像含了一顆蓮心。
到底還是走了。
都走了,都拋棄了她,什麼都沒能留下。
重新坐回墓碑前,掃一眼手中的信封,靠在墓碑上低喃:“爸,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俊遠遠觀察楚青璃,發現她靠在墓碑上看信,又哭又笑,然後跟著墓碑不停說話。
時間一分一分流逝,她呆在原地不動,他也呆在原地不動。
接近傍晚快天黑時候,楚青璃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倒下去。
李俊發覺情況不對,跑到楚青璃身邊時候,她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身體本就嚴重虛弱,情緒大起大落,還在野外吹風那麼久,自然撐不住。
好在李俊送醫及時,基本上沒有什麼嚴峻的問題。
“又是你。”沈耳接到電話趕到醫院,在走廊裡看到李俊,語氣很不善。
上次李俊帶著林欣然到她家鬧事,她對這人的印象已經壞透了。
“沈小姐。”李俊禮貌性招呼,看到她眼裡的厭嫌,自嘲一笑。
“這次還真不是我們虐待楊太太,她是失去親人悲傷過度才進醫院的。”
“我不想聽你們任何解釋,全都是披著人皮的畜生!識相的趕緊滾,否則我會控制不住體內的黃河咆哮。”
被這麼搶白,李俊面色有些難看。
“沈小姐,我並沒有得罪你,你何必對我進行人身攻擊,這會侵犯個人名譽權的。”
沈耳皺眉,拿起手包就朝他打去。
“侵犯名譽權?我還沒起訴你和你主子唆使惡人打傷我們小璃呢!”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法盲,趕緊滾,趁我還算好說話時候。”
李俊一邊躲一邊苦哈哈:“你好說話不是還打了人?”
沈耳不以爲然,手下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誰叫你賤!賤人出世,人人喊打!趕緊滾,別在這裡污染我的視線。”
“夠了,別打我了,小心我跟你翻臉。”
“隨便你翻,老孃還怕了你不成!做那麼缺德的事情,還敢在受害者周邊刷存在感,你良心被狗吃了吧!”
楚青璃睜開眼睛,頭依稀還是有些痛,擡手摸受傷部位,那裡已經被包紮好了。
人在醫院的病房裡,難得的是,沈耳竟然也在。
楚青璃總算找到一個可以開心的理由:“小耳,你怎麼也在?”
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情景,蹙眉:“我不應該在這,誰帶我來的醫院,你?”
沈耳搖頭:“我在外地呢,哪來的功夫觀察你。是楊晨謹身邊的走狗給我打電話,讓我馬上過來照顧你,所以我就來了。”
“楊晨謹?!”
楚青璃低喃,不知詫異居多還是驚懼居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