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裡在白寒俊面前果然表現(xiàn)得中規(guī)中矩,或是因他曾害白寒俊大病一場,或是因白寒俊纔是他孩子的真正父親,再或者,他心裡仍對白公子有著莫名的情愫,——他也曾在煙雲(yún)閣裡傷心欲絕地爲必須離開白公子而痛哭過,還讓緣木魚館的夥計們誤會了樂菱。
這種情況在媚裡父祖身上有無發(fā)生過也很難說,因神狐一族對本族的事向來諱莫如深,哪怕是對他們死心塌地地追隨的主人,涉及他們自身的事,那是能不說便堅決不說,必須說時亦是你知道多少他們才說多少,更別想他們會象竹筒倒豆子那樣將狐家的根根底底全部告訴你。
違反天道常理的狐族,更懂得嚴守秘密低調(diào)做人,才能安然地世代延續(xù)下去。
而媚裡和樂菱之間所發(fā)生的隔空過陽的特殊情形,卻可能是他祖輩從未遇到過的,所以他便不用象他父王神狐王裡那樣成天戴著個黑紗帽跟在於菟熙身後,而是明目張膽地揚著他那張美得不似男人的臉,妖孽般地出現(xiàn)在了雞族神殿中,公開稱樂菱爲“夫主”,並誓死追隨。
然令他難堪的是,白寒俊也在樂菱身邊,他還必須再度向白公子討教如何做一個知書達禮的貼身神僕。原本是想討好樂菱,結果卻弄巧成拙,也許當初他去吸於菟熙的陽氣,日子還好過得多,至少於菟熙多少會顧念一些情分,不會爲難他。
而樂菱則不然,不僅記得曾被媚裡算計過多次,尤以最後一次更狠,在其合巹炁之亂下。也才發(fā)生了那三千佳麗的荒唐故事,從而也註定了樂菱在南炎聯(lián)盟別想維護什麼好聲譽,如今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媚裡自動送上門來,很難說樂菱心裡有無報復想法。並且樂菱也並不想收下這隻基本上言而無信的狐貍精,但媚裡的纏人功夫她也領教過,既趕他不走。那便只有爲難他,或能將這隻妖孽改造成謙謙君子,也算造福於民。
這到不是說樂菱總是站在制高點上,——媚裡既爲神王,以後不也還得娶妻生子麼?南炎聯(lián)盟人民中至少有一半是女子。
就拿雞族鸚鵡族子民來說,這隻妖孽的出現(xiàn)也是件不容樂觀的事。
至於雞族鸚鵡族女子如何看待媚裡新神王暫且不提,事實上即便媚裡神王不願再見到白公子。白公子也在伶王身邊,每天仍會按時出現(xiàn)在雞族神殿。
夏日午間驕陽仍烈,雞族神殿仍然很幽涼,忙碌一上午終於空閒下來之後,白寒俊看向拘謹?shù)刈诰窦氉恋淖翔帜敬蟀缸酪慌灶┭塾^摩了自己一上午言行舉止的媚裡,溫言問道。“媚王可否告知白某,何故稱伶王爲‘夫主’?”他到不在媚裡面前稱樂菱爲伶兒,許是怕被其學走。
媚裡不提防被白寒俊問,遂垂目忸怩了一下,纔回到,“伶王……既是本王的主上,也是本王的夫……人啊,所以……”原是想稱夫君來著。結果彈珠也變成了女神王,所以他就稱她“夫主”了,並且,臉上竟還現(xiàn)出些許羞澀的紅雲(yún)來。
白寒俊自是認爲媚裡是爲伶兒而羞紅,但對他的說法卻一點不贊同。沉吟起來。
而他身後侍立的宮女們想的卻是——媚王殿下臉紅時更美態(tài)畢現(xiàn),也就他才配稱媚王。
鸚鵡族宮女更想到曾經(jīng)見過的媚王女態(tài)。但現(xiàn)在媚王既已是神王,亦只敢暗地裡相比。且見過媚王父王真顏的人少之又少,想不到媚王成神後竟越發(fā)妖媚了,更有如脫胎換骨,膚如凝露,眼中如煙似霧,舉手投足自勾魂,讓人都不敢正眼看他。
要不怎麼是神狐王呢,果然是獨得長生天的媚寵。
眼下兩個氣質(zhì)類型完全不同的白衫美男竟同時被放在雞族神殿中,陪著臉紅的宮女也越發(fā)多了起來,這還是在媚裡規(guī)規(guī)矩矩地求學時。
白寒俊沉吟之後,看了一眼殿側安放的精美雕件中鑲嵌的白沙漏,回目注視媚裡淡淡一笑,“夫人一語不可亂用,媚王可稱伶王夫主,卻不可向人如此解說。”神狐傳承方式和伶兒渡媚裡紫氣一事白寒俊也略有所聞,媚裡這夫主稱謂的出處實在是荒唐,答應教導媚裡亦是不想伶兒的聲譽再受到來自媚裡的影響,且神狐迷惑人的本事白寒俊也有所知,憑私心而論,也十分留意媚裡的一舉一動,以便及時發(fā)現(xiàn)和糾正其不良意動及其謬誤。
媚裡依舊溫順地低著頭,明知白寒俊看著自己,眼目卻不敢回看白寒俊,想了想,低眉順眼地說道,“還請白公子教誨,以後本王當如何說纔好?”
“不說即可。”白寒俊淡淡回道,言畢起身向?qū)m廊走去,心中尚暗歎媚裡一個男子的聲音竟帶著**音,但又是天生而無法更改的事實,與他多說話也是件難以辦到的事,卻不得不辦。
媚裡側目見白寒俊離開,略一遲疑後,遂也起身跟了過去,但始終與白寒俊保持著兩步的距離。宮女們也在二人身後相隨而來,發(fā)現(xiàn)媚王殿下雖比豐神俊逸的白公子矮了一頭,但行止卻也已有了七八分相似,不禁偷偷互望了數(shù)眼,眉飛色舞有之,愛慕者亦有之。
伶王殿下叫媚王向白公子學政務,此事神殿人人皆知,但媚王領悟得似乎也太快了,教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媚裡一番認真觀摩下來,貌似還真把白寒俊的翩翩風采學到了,顯見得是用足了十二分的心思,不知是否爲儘早出師,以免時時面對令人尷尬的白大公子。
怕只怕媚裡神王出師後本性難移,天生的魅骨上再生出溫潤公子的翩翩神韻,調(diào)教來去只怕最終調(diào)教出個真神級妖孽。
媚裡若即若離地跟在白寒俊身後來到了神殿露臺上用午膳。
白寒俊先望了一眼紫丁香花架下的那張青藤搖椅,果然沒見著伶兒。白寒俊猶豫之後最終沒讓宮女去喚她,暗思在媚裡被調(diào)教好之前,最好別讓他太接近伶兒。早間來時,聽宮女們說媚裡昨晚竟睡在伶兒的臥榻上,將半夜回寢宮的伶兒嚇了一大跳,難怪伶兒此時仍未起身。再這樣下去可不行,遂看向遠遠坐在一邊的媚裡又說到,“媚王殿下暫隨白某回府同住吧,舊習改變需從起居開始。”
媚裡眼尾很是跳了一下,眼中一陣亂波浮動之後,才又恢復了煙籠,垂目應到,“然。謹從白公子吩咐。”
白寒俊淡淡一笑,拾起了青藤桌上的碗箸,媚裡亦伸出雪白纖美的一雙**手,拾起了面前的碗箸。
如是,這隻狐貍精又將住進白府。
樂菱醒來從宮女口中得知了這條新聞,一陣忘乎其形的歡喜後,才點頭乾笑了幾聲,“啊,不錯,很好。學不可以已,闔棺乃止啊。”
宮女疑惑地問到,“伶王殿下,闔棺乃止是何意思?”
樂菱微一挑眉,果然有白寒俊的地方,連宮女也很好學啊。遂微笑回道,“呵呵,這個闔呢……就是闔家的意思啊。嗯,沒錯,就是全家學到老,學到終,才能停止做學問哪。”
這個全家,可不就只差小狐貍了麼?話說媚裡爲何沒將他女兒帶來?莫非是還不能通過傳送陣?……對啊,小小嬰兒,應還沒啥本事吧。
晚間去到加州酒館,心中自是十分地輕鬆,至少回去後暫時不會再從被窩裡鑽出一條狐貍精來了。……綠袖添香,公子多情,多好的一段佳話啊。
可惜亦只能自己一人獨享,不敢說與誰聽。